又小半年过去,自冬天就种入山中的稻子,在初春刚刚来临时长出嫩芽,而到了暮春便已经沉甸甸地挂了果。
整座山头,在江哀生的试验下,迎来了一场小规模的大丰收。
新粮种培育成功的消息由慕青带去了朝中,不少大臣听闻此言,都纷纷感叹江哀生不愧是蒲谷居士的弟子。
而也有不少官员眼不见为虚,不怎么相信这种奇特异常的作物。
黎和帝琢磨片刻,还是不放心举国推行这一作物,只让他们在周边地方小规模种植,多那种几年看看成效如何。
慕青应下了,还开口替江哀生讨来了整个山东作为试验基地。
虽然没能全国推行,但皇帝在上朝时满脸笑意,一副对此时十分满意的模样也足够前来贺喜的同僚在下朝后踏破慕青家的门槛。
而长公主必定知晓此时,却没有任何反应,倒真像是如她那日所言,对江哀生研究的稻种不再有任何兴趣。
元晟帝在位时,她还是大昭名正言顺最雍容华贵的长公主。可如今她兄长一死,侄子继位,她在京中的处境就难免有些尬尴起来。
好在她似乎也十分识相地待在公主府内,几乎足不出户,连一向嚣张跋扈的小侯爷也管束得极好。
唯有一次,就是江哀生在山东种下的粮食也大丰收的时候,谢清韵作为此地的官员,和江哀生携手共同推进的此事,按理来说也有不俗功劳。
可黎和帝给山东一干人升了官,给一干人赏了钱。却偏偏掠过了谢清韵。
长公主连夜入宫,和皇帝促膝长谈,摆出了姑母的架势。
萧统明面上敬她为姑母,实际上和元晟帝不同。他对萧榆灵并无任何血脉亲情在。
长公主拉下脸面来给她的旧情人讨赏,萧统当时应下安抚好了姑母,说要给谢清韵升官。
于是隔日就下令,把人从山东弄来了京城,官位也由原先的七品芝麻官升成了长公主府中统领内务的女官。
位居三品,却已然被提出来大昭的朝政体系中,再无半分实权。
一个女子,长公主喜欢,就弄到她府里去就是了。毕竟先前元晟帝还担心自己亲妹死后的名声,拦着不让她们在一起,还强行给长公主尚了驸马。
可萧统又不在意自己姑母的名声,干脆就成全了这对雌鸳鸯,还自觉做了件好事。
长公主当下没说什么,对外也真就摆出了副和府上女官亲亲热热蜜里调油的架势来。
江哀生听闻此时后直觉不对,这两人要真是毫无野心,能耽于小情小爱,被黎和帝赏的这一出和府同居给打发了才叫怪事。
她们要真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又何必蹉跎这三十年的青春年华?
没过几日,江哀生挑了个日子登门拜访,就说是来长公主府庆祝谢清韵升官。
她在门口等了许久,谢清韵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同意见她,只差人让她离开。
江哀生不走,在门口僵持了很久,才换来了附中丫鬟的一句传话。
她说,她们两个都是半老之人,不想对时局再费什么心思,只求安安静静共度晚年。
昭国的国事,也放心交给黎和帝和她们这些小辈官员打理。
江哀生回去后晚上睡前和慕青提了这件事,慕青也心生疑惑,答应了日后在朝中对这事多留意打听。
日子又十分平静地过了两年,这一年里头边境安定,举国无灾,人口甚至都翻了一倍,俨然一副盛世气象。
渐渐地,民间也多了些说法。
百姓觉得元晟帝在位四十多年,无功无过,死后也仅得平谥,是当之无愧的庸君。
但新君似乎能有明主气象,比他老子强上许多。
黎和三年,皇帝萧统下令,全国栽种由蒲谷居士唯一亲传弟子研发出的新粮种,可在收成翻倍的前提下,朝廷仅增加三成税收。
此举一出,更是人人响应,民心大盛。
本来还有些和山东、江南相隔甚远之地的农民对朝廷发的新种子持怀疑态度,可一听说是蒲谷居士唯一弟子研制的,立马便打消了疑虑。
当年居士周游全国,声名远扬,是众多百姓真心实意念着信着的恩人。
朝廷给的第一批良种种植得很成功,当四个月后第一次收获,街头巷尾全是一片喜气洋洋。
江哀生的名字也出现在了百姓口中,她让无数处于饥寒交迫中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
更重要的是,田间有了这么高的收成,朝廷却不强加赋税,以后遇到荒年,他们也不必再担心饿死。
渐渐地,江哀生闻名全国,甚至有和蒲谷居士齐名的架势。
黎和帝知道了这个消息,看着渐渐充盈起的国库,大喜之中召了江哀生进宫,要给她论功行赏。
江哀生一进大殿,按规矩趴伏于金殿下,皇帝喊她起来,她这才不客气地抬头,看清了黎和帝如今的模样 。
意气风发,全然不见当年太子时期的青涩模样。他是天皇贵胄,高坐明堂龙椅中央,也不见半分当年的随和情态,反倒是隐隐透出威压来。
这般模样,足以见得权势养人。
黎和帝面上待她态度还算不错,赐了坐,赏了些中看不中卖的宝物下来。
好好夸了一通她和她的冒牌师傅蒲谷居士,又特赐了把金锄头,打算给蒲谷居士追封大学士,也算是光耀他们师门了。
加之如今大昭国本稍稳,可霍将军解甲归田后到如今已有小十年,边境的突厥及蒙古小国,又有些蠢蠢欲动的趋势。
皇帝今日此番重赏江哀生,就是在表态,要继续以农业为本。
江哀生对此心知肚明,听了写歌功颂德的废话,就跟着群臣一块下朝离开。
慕青如今省得黎和帝信任,正处于权利漩涡的正中央,这会和几个肱骨之臣又被单独留了下来,前往偏殿议事。
也正是有慕青在,江哀生也从他这里清楚的知道,萧统此人虽略有些刚愎自用,但中体决策眼界都没出过什么打错。
在加之他看中自己活着时候的功绩,注重民生的同时又敢改制敢动世家外戚,算是个极不错的君主。
大昭自开过以来,百姓盼了百余年的圣明仁君,勉强算是盼来了。
江哀生心中这么想着,一路上脚步不停,低着头毫不起眼地顺着人流往外走。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一行内宫的宫人神色慌乱地从另一个方向跑来,见到他们这群大臣,也不俯身行礼,反而是急切地追问到:“陛下,陛下呢?”
为首的宫女发髻像鸡窝似的全乱了,要是闹到御前好低得被问个仪容不整之罪。
可她恍若未决,神情急迫惊恐。
大臣们一看便知定是后宅生了什么事。
可不管怎么问,宫女都不肯开口,翻来覆去只说一句:“娘娘有要事找陛下商量。”
黎和帝后宫空虚,唯有一位太子时期便娶的侧妃。
宫女说是娘娘,那便只有一位,就是江蓠,如今的贵妃娘娘。
江哀生突然出列,抬头看向这一队宫女到:“我知道陛下在哪,我和娘娘是旧交,我带你们去。”
为首的宫女见江哀生是个姑娘,对她的话信了个七八分,顿时点头:“有劳贵人!事情紧急,还往即刻速去。”
江哀生带着人闯进偏殿,又带着人和皇帝浩浩荡荡往外跑去。
等倒了地方,见到了脸色惨白强撑着没有昏倒的江蓠,她才知道什么叫事情紧急。
萧统的两位双生子幼弟,即先前的五六皇子,如今被封为了齐、鲁王,却因年纪尚小,被特许同他们的生母一并留在宫中,尚未前往封地。
而如今,两人竟双双被陷害下毒,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萧统见状当即暴怒,敢在后宫下毒,这是何其大胆!
他喊来了自己的羽林卫,封锁真个皇宫,下令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下毒之人。
而江蓠见萧统来了,只留下一句:“这是牵机之毒,陛下再来看看两位殿下吧…我、我无力救治…”
她话说了一半,便渐渐脱离阖上眼睛,也晕了过去。
萧统见状立刻冲上前,把人抱在怀里,看着江蓠乌青的唇色,大喊:“太医!太医!”
有一个老太医连忙从五六皇子身边退下,巍巍颤颤跑来给贵妃把脉。
脉象摸了好一会,才缓缓放下心来:“贵妃娘娘这也是中毒之召,不过还好,此毒可解,不及二位皇子那般凶险。臣这就写方子,及时喝下再好好调养,便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萧统闻言,低下头定定看了江蓠好半晌,才松开了紧紧抓着她手腕的手。
“来人,把贵妃带回去,好好养病。”
江哀生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漠,当即立断上前,结果了江蓠。
萧统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默许了她待着江蓠离开。
刚一回到江蓠的侧殿,下人端了解毒的药来,一碗灌下去,没过多久,江蓠便缓缓醒了过来。
见在床边守着自己的人是江哀生,她还愣了好一会:“哀生…你怎么在这?”
江哀生说:“你中毒了,五六皇子也中毒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江蓠摇了摇头,努力支起自己的上半身,把脸藏在江哀生的身后,对口型到:
京中生变,去南边,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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