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刚蒙蒙亮,边青拖着行李箱拦下一辆车就急匆匆往周时家里赶,大衣上残留着机舱内的冷气。
没人知道边青会突然回来 。
以至于周志城起来时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边青时,愣在了原地。
“叔叔,早餐我已经做好了。”
边青平静的视线透过镜片和周志城撞上,他还是和周志城印象里的一样。
“怎么突然回来了,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周志城有早上喝茶的习惯,他不紧不慢泡好茶,给边青也沏了一杯。
“这里也算我半个家,闲暇时候回来看看,应该的,”边青抿了口茶,才不咸不淡说出原因,“而且我看小周最近,好像遇到点不开心的事情?”
周志城皱着眉咽下一口茶,叹着气提起自己这个已经野了的儿子,全是恨铁不成钢。孩子大了,越来越难管了。
“周时现在,谁敢管他啊,从来不把他老子放眼里,家里没人敢说他,算了,他也没什么指望。”
边青没有多惊讶,毕竟有时看到周时野的没边的朋友圈,大概也知道他干了什么。初中时候父母搬去国外,自己就被暂时安顿在父亲朋友周叔叔家,那会他就见识过周时的脾气。
直到下午,周时才慢悠悠起床,踩着木质楼梯从二楼下来,站在楼梯口打了个哈欠,有些不满地搓了把脸。
“谁啊,吵死了。”
“还知道醒啊?”
边青放下了手里的电脑,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位许久未见的朋友。
熟悉又陌生的语调让刚才还撒着起床气的周时冷静了不止一点。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远在佛罗伦萨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你还来干什么?”
周时皱着眉看向边青,语气里的敌意不加掩饰。周志城听见自己儿子这么说话,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看见边青笑着摇摇头。
“周时,今晚我睡你的房间。”
睡他的房间?自从边青出国后,周时几乎是彻底放开了,房间里已经乱得踏不进脚了。这场景放在几年前,周时想都不敢想。
像是通知一样,边青无视了周时的意愿,直接上楼走向房间。
周时喝了口水就紧跟着上去,刚上楼就看见站在房间门口脸色不算好看的边青。
“狗窝?”
什么狗窝!那是他的乌托邦!
出于残留的条件反射,周时刚有点心虚,又想起当年边青说走就走,这一点周时怀恨至今,态度又变得强硬起来。
“爱住不住。”
边青几乎要被周时的态度气笑了。但也仅仅是冷笑一下,就踏进那间被他称为狗窝的房间开始收拾。
那双漂亮的手捡起他随意扔在地毯上的袜子。
周时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为什么回来?”
“你很不满意?”
“这里又不是你的家。”
周时很讨厌边青这副永远云淡风轻是样子,凭什么每次只有自己受影响,于是他想方设法说出那些尖锐的话去刺痛边青。
“看你发的,你最近不开心?”
边青没有如周时的愿露出任何一点受伤的神色,只是避开了话题。
“关你屁事。”
周时知道,自己这会的行为就是在挑衅。但他想看边青情绪波动,痛苦,还是愤怒,都好。
“我看看能不能帮你。”
可偏偏没有。
“没钱。”
周时看自己目的没有达到,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直接打算破罐子破摔。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周时伸出手,五千。
边青嗤笑了一声,他真有脸啊,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拿起手机把钱一分不少转了过去。
看见边青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周时的脾气快要压不住,他有些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
边青像是不理解周时哪里来的脾气,转过身看着周时,脸上带着无辜的神情。
“你装什么!”
边青站在一边太平静了,显得周时像在无理取闹。
周时有些烦躁地摔上门,转头去了客房。
“神经病。”
这个晚上,周时兴致缺缺,颇为安分地待在家里。
边青回来以后,这个家对于周时来说就变得不好过了,一大早就被边青拖起来,无论自己怎么发脾气抗议,边青都视而不见。
周时胡乱套了件衣服来到客厅,餐桌上是还冒着热气的早饭。
“愣着干什么,吃啊。”边青皱着眉,解开了身上的围裙。
看着不久前那件超市抽奖带回来的木耳边粉色波点围裙如今穿在边青身上,有些喜感,周时压住嘴角的弧度,拉开边青对面的椅子坐下。
边青很明显吃的心不在焉,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咬了两口吐司就起身了。
“我去画室了。”
“等我。”周时也顾不上吃没吃饱,虽然这两个都讨厌,相比起和断自己零花钱的周志城待在一起,和边青待在一起更像是一种解脱。
看到边青点头,周时随手拎了个包就跟上了。
一路上安静的出奇,到了画室周时才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你还知道来啊。”
“上次来还是出国前,确实好几年了。”
眼前都环境对于边青而言,熟悉又陌生,往事慢慢充盈脑海,明媚的画室似乎郁了起来。他沉一口气,开始调色。
“那翡冷翠真是迷你啊,这么喜欢。”
他的语气里带着酸味。
“还好吧,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边青手上的动作没停,连停顿都没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但是你后来不回来了。”
画室里安静了两秒,一滴颜料沾到了边青手上,他才回过神。
“我只是,不太适应这里了……”
“所以你打算一直留在意大利吗?”
边青的话刚说完,周时就接上了,像是在刨根问底一样。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我就知道,当然,你的自由,谁敢拦你啊……”
“我喜欢那种感觉,在翡冷翠,感觉自己仿佛真正有了生活,自己可以决定一切,孑然一身,但是前所未有的自由。”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你一辈子别回来啊!”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周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边青握着画笔的手停住了
“你讨厌我了?”
“我根本不在乎你。”
边青笑了一下,继续描绘着画板上的花瓣,周时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孩子脾气。
毕竟昨天在周时卧室休息,一眼就看到那只自己送的小熊被放在床头。
“那么讨厌我,我送的东西还留着。”
周时甚至一时间没想起来是什么,想起来后有些恼羞成怒。
“我回去就扔了!”
“你很恨我吗?周时。”
边青不带任何情绪地问出这句话。
周时冷笑出声。
“我恨死你了。”
边青没有回答,周时以为是边青感到受伤了,心里出现一种异样的快感,恨意沁入了从来都没有愈合的伤口,他开始变本加厉地说出伤人的话。
“你一辈子留在意大利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你回来干什么?这从来都不是你的家!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看一眼都恶心。”
周时已经分不清是快感还是痛感了,他看到自己的手在抖。
边青慢慢转过身,看着有些陌生的周时,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重新注视着那双眼睛。
“原来我让你这么痛苦吗,对不起。”
他走到门口,没有回头。
“我出去买两瓶水,我们都缓一缓。”
边青离开后,周时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
好痛,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好痛,像是在往自己的心脏上一下一下捅刀子。
周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他闭眼仰起头,或许是刚才情绪太激动,这会儿的他甚至有点缺氧头晕。
过了许久,直到一瓶冰水贴在他的脸上,他才睁开眼。
“你不舒服吗?”
“你离我远点我就舒服了。”
边青的脾气好到像是没有脾气,又或许是自觉亏欠,他不恼,将水塞进周时手里就回到画板前画画去了。
最后一笔画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边青身后不远处的周时突然开口。
“画的什么,好丑。”
“没品的东西……”
披着夕阳回家的路上,周时走在边青的后面,边青这几年头发留长了,在脑后扎成了辫子,和短发时期相比,没有那么硬朗了,显得柔和不少。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边青停了下来,原来这家便利店还在呢,也算是从小到大记忆里的锚点了。
人总是这样,会赋予平凡的事物都属于自己的意义。
便利店的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对孩子总是很和蔼。两人刚走进来时,老板没看清边青的脸,单从背影误认成了女孩子。
“周时,耍朋友了?”
周时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边青。
“我疯了和他耍朋友,这种我看都不多看一眼。”
边青不介意周时说了什么,转过身和老板打招呼。
“老板,好久没见了。”
老板这才仔细看向边青的脸,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谁,半天才一拍脑门。
“边青是不是?好久不见认不得喽”
“是,您女儿都这么大了。”
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走过来,带着孩童特有的的纯真,把正在吃的山楂片塞进了边青的手心。边青接过那带着余温的山楂片
“谢谢妹妹。”
几年过去了,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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