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阳光穿过大雾，照在众人身上时，时间似乎在此刻静止下来。
众人脸上或是迷茫，或是心悸，他们没有从刚才的画面中回过神，只是愣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终于，不知是谁，突然大哭出声。
周围就像是出现了连锁反应，一声接一声的哭声在城中响起，猛烈而悲痛，久久没有停息。
江离目送着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地无影无踪，才收回视线。
台阶上的老人依旧迷茫地坐在那，手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呆呆地捧着那早就看不形状的发簪。
倒在一边的男人在一片哭声中回过神，赶紧去扶老人。
老人毫无反应，仍由男人将他扶起来。
男人注意到他的反应不对，赶紧走到老人面前，急切地询问。
老人只是将手握成拳，茫然地看着男人，问道：“你是谁？”
男人喉中一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看着老人，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口袋里。
江离注意到那边的情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男人将老人扶进殡仪馆内。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进大厅，江离收回视线。
许垣几人这才回过神，他们慌忙对视几眼，都看见对方眼里的不知所措。
林沐低下头，看见冥幽鄷依旧毫无波澜地站在原地，似乎对刚才的事毫无所觉。
“所以，”佘烨茫然开口，“我们这几天都干了什么？”
陆晓芸回道：“吃饭，睡觉，玩手机，潜入别人家……”
“停停停，别说了。”佘烨捂脸，“知道我们完全没帮上忙了。”
陆晓芸这才松懈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才活了过来。
他们正说这话，一个人失魂落魄地从门内走出来，路过门槛时，直接被绊了个踉跄，把众人吓了一跳。
他们转过头，就见王局身体止不住地前冲，眼看就要摔到楼梯下面。
林沐伸出手，拉了王局一把。
王局这才堪堪停下来，他猛地回神，正要对旁边的人道句谢，就看见林沐那张冷冰冰的脸。
“多……谢。”王局被他注视着，说话不自觉结巴起来。
林沐冲他点了点头。王局这才注意到，江离正兴致盎然地盯着他看。
“王局，你怎么样？”佘烨开口问道。
王局只是勉强笑了一下，说道：“不太好。”
“节哀。”许垣开口说道。
王局深吸口气，才再次开口，声音有些许沉闷：“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再待两天，如果确定后期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回去了。”许垣说道。
王局点了点头，他苦笑一声：“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许垣几人目送着他离开。
“告别了吗？”听到这话，王局身体顿了顿，才缓缓说道，“没来得及。”
江离继续道：“习惯就好，不过我听说最近几百年，冥界收人的数量减了好多，你努努力，说不准还能见到。”
王局转过头，就见江离脸上神色未变，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也罢，我真的见到了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王局说完这话，转身离去，没有再回过头。
“什么？”佘烨茫然地看着王局的背影，又转头看向江离。
“哦，没什么，”江离应道，“他妈走了，心情不好。”
“哦，啊？”佘烨奇道，“这么巧，跟张老太同时去世？”
江离笑看着佘烨，“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是一个人。”
这些天晚上，众人每晚夜入私宅，就没怎么睡好过，现在精神一松，几乎是刚倒在车上就睡了起来。
等他们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
几人想在临走之前再吃顿美食，转念一想，决定有始有终，又来到了他们第一天晚上吃的小馆子。
这回佘烨和陆晓芸说什么也不走神了，为了弥补当时没有吃上的板鸭，他们之间连着点了三份，在桌前虎视眈眈地瞪着江离三人。
江离摊了摊手，懒散地靠着椅背。
“你们急什么？反正我们又不掏钱。”江离说道。
佘烨说到这就来气，“你还好意思说？每次都是许垣给你们垫付，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倒是。”江离眯了眯眼，佘烨刚准备夸他一句有自知之明，就听江离继续说道，“我也没有良心啊。”
佘烨一双眼直直瞪着江离，半天没说话，直到板鸭被端上来。
佘烨一筷子就夹上去，快速放到嘴里，终于吃上了时隔多天的板鸭。
许垣余光瞥见佘烨一副几辈子没吃过饭的样子，默默往旁边挪了一点，离佘烨远了一些。
陆晓芸见佘烨吃得香，咽了下口水，也夹起一块板鸭放到嘴里。
咸香的味道在口中炸开，陆晓芸眨了眨眼。
江离见他们都在吃，伸出手拿上筷子，正准备将筷子伸进盘子里。
突然，他感受到有人在接近，江离手停下，转头看去，就见一个颤颤巍巍迈着小碎步的老太着急忙慌地向着这边走来。
江离还没动作，就听见老太混乱的声音：“怎么没有？不可能，怎么没有。”她猛地转过头，直直对上江离的视线。
老太瞪大眼睛，一面迈着碎步，一边颤抖着身体，朝着江离这边就走来。
“你看见了吗？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老太的声音突然尖锐，“什么都没有！”
佘烨在听见这个声音时，整个人就是一颤，他两口将板鸭塞到嘴里，就向一边跳开，堪堪躲过老太的魔爪。
老太伸出的手僵在原地，她突然眼神一暗，整个人呆呆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似乎想不起自己正在干什么。
佘烨一下子躲到许垣身后，陆晓芸也悄悄离开凳子，往江离那边站了一些。
许垣下颚紧绷，不得不开口说道：“这位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
他这话一说，老太身体一颤，她的眼神重新清明起来，整个人激动地看向许垣，伸出颤抖的手，眼见就要碰到许垣。
许垣来不及避让，心中一紧。
“你那天看见了什么？”此话一出，老太的手顿了一下。
江离已经按着冥幽鄷的肩膀，将他带到了老太正对面。
冥幽鄷一张脸绷得很紧，眼神中无波无澜，他淡淡开口，没有什么情绪，“那天你和车中间，站着一个男人。”
老太愣在原地，只剩手指在不住地颤抖。
“他一嘴胡子，长得很丑，挡在你和车中间，然后就消失了。”冥幽鄷极其简略地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吭声。
老太听到这话，一双混浊的眼里情绪翻滚，手指抖得更加厉害。
她恍惚间，突然听见不知道是谁在她耳边念了一句：“那不会是你爸吧？长得真丑。”
似乎是从她嘴里冒出的清亮声音，跟她现在沙哑的声音一点都不一样，“你爸才丑，信不信我揍死你！”
再到后来，身中数刀的男人，艰难爬到她的身边，用自己满是血洞的身体，挡住了女孩那双惊恐的双眼……
“哎，我们都吃完了，你走不走？”佘烨不敢靠近老太，生怕老太趁他一个不注意，猛地抓住他的手，只敢在几米外探过去一个头，战战兢兢地开口。
老太像是没有听见这句话，已经愣愣地站在原地，许垣犹豫片刻，正准备走上前将她扶走。江离却出声拦住了他：“人家回忆往事，你上去碍什么眼？”
许垣刚一犹豫，就被佘烨拉着赶紧远离了随时可能暴动的老太。
江离叹了口气，跟着许垣三人上了车。
几人透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老太。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突然茫然地转过头，看向公路那边，眼里似乎有光。
他们无端想起捕蛇人女子说的话，他们只是想回家看看。
吃过晚饭后，几人最后看了眼南京城。
城中的雾已经完全散了，就像那归家的人永远不再回来。
江离眼里没有什么情绪，他转头看向另一边，发现林沐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许垣开着车，想赶在天黑之前出城。
“我真服了这破学校，就这么一晚上都不让我们耽搁，还让我们开夜车回去。”佘烨坐在许垣身边，滔滔不绝地说道，“我是倒了八辈子霉才到这个破气象局。”
“唉，不行，等我回去，肯定得先睡上整整一天，到时候签到就靠你了，晓芸。”佘烨说着，转过头去看后座上的陆晓芸。
陆晓芸还没一口回绝，突然，车身猛地一颤，江离没系安全带，差点飞出去。
“怎么回事？”佘烨晕晕乎乎地转过头，随口问道。
许垣没有回答，只是扬了扬下颚，示意佘烨往前看去。
佘烨看向前方，发现路面上升起一团团雾气。
众人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一阵微风吹过，只见面前的雾慢慢被吹散，露出了其中的状况。
一位女子站在雾中，银色的长发随风飘动，与淡淡的雾气融为一体。
她听见急刹车的声音，微垂的头一顿，缓缓抬眼，目光直直穿过车窗，和车内的人对视，眼里闪过一抹幽深的光……
[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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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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