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的，俄和那个叫瓷的家伙成了朋友。这很不合常理，于他而言，超过点头之交的关系都显得珍贵，“朋友”一词也有着不一样的含义。可事实上，在简单而又单调的生活中，有了不一样的色彩，让他自己也期待起来。特别是对方神秘的、与他迥异的种种，引起他的好奇；而对方良好的性格和恰到好处的交流，也让他感到舒服与愉悦。于是心照不宣地，两人的交往多了起来。
常常是在河边相见，如果对岸而见，就相视一笑。当然，俄也常过去。一开始两人聊天的话题很有限，但当越发深入了解，俄就愈加喜欢愈加敬佩这个朋友。与之相对的，他也能明显看出对方也很喜欢他，这让他感到很温暖，心里热乎乎的。
瓷不相信任何宗教，用他的话来说，宗教的意义在于控制。比起受他人思想左右，他更注重个人实践所得，虽然他并不排斥阅读相关著作。这导致当他与俄谈哲学或是别的什么时，喜欢用家乡通俗而亲近的例子，常叫俄哑口无言。又在某些时刻，他常能说出什么新奇的语句，令人不得不感慨：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没有他不擅长的事哩。
眼前的河流，冰层也在春的光辉中开化了，泛着闪闪的光泽。像是一层开裂的糖壳一样，引得一些动物近来饮水。河边的动静多起来了，风声、水声、鸟声等交织成一种特别的旋律，像是诗人最得意的作品似的。
瓷也成了这篇作品中的一部分，眼下他从对岸游过来，像尾鱼似的，灵活地穿过水流，穿过那样渴望亲近他的阳光，来到他面前了。水珠似乎不舍离开他，从身上依恋地下淌。长发也贴在了身上，好像那树藤一样。太冷了，天气并不暖，浸过水后一阵风袭来便像刀刮。瓷的嘴唇也有些冻得发白，然而那两片有些颤的唇瓣却是先笑了起来，好像经常能看见的俄站在自己面前是件让他幸福的事似的。
“太冷了，会生病的。”俄很欣喜他的到来，却微微皱着眉头，不赞成地说：“我会去找你的。”伸手至瓷跟前，好让他撑着站起来。
瓷借着他的手从水里站起来，明明冷得有些发抖，但依言驳道：“总是你来找我，不能我来找你？”他们的称呼早已从“您”变成了“你”，抛去了那些陌生的外壳，变得更为亲近了。
俄有些无奈，他常年生活在这里，也有冬泳的习惯，这样的寒冷早已习惯。但对于瓷来说，这样的温度怕是有些吃不消。他不好说出这些话，只好将围巾先给他围上。
天色还早着，带着瓷去各处游玩的计划不得已先搁置了，俄无视瓷的抗议，说什么也要他把身上弄干才准出发。“虽然是春天，但气温比你们那里冷得很多。以前有莽撞鬼在寒冷的外界不戴帽子，耳朵被冻掉了。诶，你不要走这么快，地上有很多青苔。”瓷在前面走，俄就在后面解释着，不时拨开那些低矮的枝桠。瓷没有生气的意思，但好歹来玩一趟，被砍除了游赏的时间多少有点纳闷。他可不觉得自己这么容易生病，虽然心里知道寒风的厉害，暗暗认同了俄的说辞，但总归是有点不服气的。
俄注意着瓷的脚下，怕他雪上加霜地再摔一跤，那乐子可就大了。同时，那些顺着衣服滴滴答答嗒嗒向下落的水滴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看着那些水珠在地上开出一连串水花，像夏日草丛中零星的野菊似的。内心不由得想道：“应该有更方便的方法，这样相互来往就不用这么麻烦……”他还没想完，就听到瓷说着：“或许我们该建一座桥。”他转过身，金色的眸子直视着俄，像有笑意荡漾令俄不由得微微怔住了。
“有了桥，我们随时都可以见面，也不用担心渡河打湿衣服了。”俄分明看见瓷眼底真实的想法，像贪玩的、狡猾的狐狸。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知是为他们想法一样还是什么别的。他的心底烫着呢，表情写在了脸上，不由得轻轻说道：“是的，我们早该建座桥了。”
好似一阵风吹拂而过，意外的柔和。树木的枝桠耳鬓斯磨着，在诉说沙沙的情话。那些一心爱恋着大地的阳光从枝叶中层层而下，像泼洒了一桶金水，也照在了他们的身上。
是因为风吗，还是因为他的话？他看见瓷眯起了眸子，嘴角满意的笑容终于如愿地漾开了，像光彩照人的一幅画。而他不知为什么却像眼底被烫到了似的，匆匆忙忙地收回了目光，笑容也像僵硬了。
他默不作声起来，心乱得比树桠相撞发出的声响还乱，令他有些恼，只好狠狠地踏着那些长着青苔的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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