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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姨

膝盖上那块新鲜的擦伤,在碘伏的浸染下呈现出一种难看的棕褐色,边缘微微肿起,像块被随意摁在皮肤上的劣质泥巴。

药膏是晚上在书房重新涂的,小春爷爷的手法比校医更稳,深褐色的药膏覆盖上去时带着一股沉甸甸的清凉,瞬间压下了那火烧火燎的刺痛。

但此刻,躺在小春房间那张熟悉的沙发床上,白天操场上那狼狈的扑倒、灰尘呛入鼻腔的窒息感,还有罗女士指尖划过伤处边缘时那毫无温度的审视,都随着夜色弥漫上来,缠绕着膝盖,隐隐作痛。

空气里浮动着小春房间特有的味道。那像是无数种晒干了的草木混合的气息,微苦,微涩,又带着点奇异的回甘,像把整个昭亭山雨后的林子都浓缩进了这四壁书柜里。

这味道总能让我的心跳慢下来一点。不像家里,空旷得只剩下座钟的咔哒声,像在倒计时什么。

“奶奶说了,晚上你睡这里,”小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抱着一床薄被,“我睡觉不老实,怕压到你伤口。”

她指了指那张铺好的沙发床,又指了指几步之遥的、她自己的小床。

我躺上去,陷进一片柔软里。小春帮我掖好被角,她的手指拂过我额前时,带着点洗衣皂的干净气息。

“快睡吧,明天美术课还要去河边捡石头呢。”

她说完,啪嗒一声关了灯。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一点朦胧的路灯光晕渗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黑暗像墨一样洇开,寂静被无限放大。膝盖的钝痛似乎更清晰了,白天强忍的委屈、被围观时的羞耻、罗女士那冰冷的话语……种种情绪在黑暗里发酵,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心头发慌。隔壁小床上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还有她逐渐变得悠长的呼吸。

那张小床,离我不过几步远。

黑暗中,它的轮廓像一个温暖的岛屿。那里有小春的气息,有她翻身时床垫的轻微吱呀,有让人安心的、活生生的声响。

沙发床很大,很软,却空旷得让人心头发冷。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渴望攥紧了我——我想离那团温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意识在半梦半醒间沉浮。

膝盖的痛楚和心头的空茫交织着,驱使我做了些什么。具体的过程模糊不清,像一场没有画面的梦游。只记得地板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睡衣渗进来,木质纹理硌着掌心。身体像一只凭着气味摸索的幼兽,循着那安稳的呼吸声,一点点挪动。

直到额头抵到一处柔软——是小春床沿垂落的被角。熟悉的洗衣皂香混着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暖意,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

我蜷缩在那里,地板坚硬冰凉,脸颊贴着微温的被角,像找到了暂时的避风港。混乱的心跳在黑暗中逐渐平息,膝盖的痛似乎也被这近在咫尺的气息安抚了。

只要在这里,就很好。只要她不走。

……

意识重新聚拢时,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片温软的包裹,以及鼻尖萦绕的、比地板被角更浓郁的、独属于小春的气息。睁开眼,视线里是模糊的天花板,光线比睡前亮了一些。

我怔了几秒,才猛地意识到身下的触感不对——这不是沙发床的软垫,这是小春的床!

我几乎是弹坐起来,动作牵扯到膝盖,一阵锐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唔……”身旁传来一声模糊的咕哝。

小春被惊动了,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半睁开眼。

清晨熹微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勾勒出她惺忪的侧脸轮廓,睡乱的头发有几绺黏在脸颊上。

四目相对。她眼底残留着睡意,带着点茫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我怎么会在这里?昨晚……我明明在地板上……

“阿觉?”小春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她眨了眨眼,似乎才完全清醒过来,看清了我的位置和她自己凌乱的被褥,“……你怎么……”

她的目光扫过我身下明显属于她的床铺,又看了看沙发床的方向,最后落在我因窘迫和膝盖疼痛而微微发白的脸上。

空气凝固了几秒。

“……做噩梦了?”她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像一片羽毛,落在紧绷的空气里。她没有追问,也没有责备,只是抬手,用指尖把我脸颊上那绺被她自己睡乱的头发拨开。

动作很自然,像做过无数次。

“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喉咙干涩得发紧,不敢看她的眼睛。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既为这匪夷所思的处境,也为她那声带着无奈纵容的叹息。

我甚至记得,在更深的意识沉入睡眠之前,似乎有一只微凉的手,很轻地搭了一下我的手臂,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又迅速抽离。

小春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我盖着的薄被上。那被子有一小半裹在我身上,另一大半……被她下意识地分给了我。

黑暗中紧攥着她睡衣衣角的触感,还有她身体瞬间的僵硬……这些破碎的感知片段,此刻在晨光中变得无比清晰,烧灼着我的脸颊。

“膝盖还疼吗?”

她问,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仿佛刚才那点微妙的尴尬从未存在。

“有点……”

我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盖在腿上的被子——那上面还残留着她体温的热度。

“今天美术课,老师说去后山河滩捡石头画画。”

小春一边叠被子,一边说,“你就别去了,河滩那石头路坑坑洼洼的,万一再摔了可就不好了。”

“可是……”我刚想反驳,说不碍事,从小摔到大,这点伤算什么。我甚至有点想去,河滩的风吹着,总比闷在教室里好。

“不行!”小春猛地转过头,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老师说了可以不去,你就在教室待着!或者去李老师办公室帮忙批改作业也行!伤口没好透之前,不准乱跑!”

她的眉头蹙着,眼神里是我熟悉的担忧,甚至有点……执拗。

那眼神堵住了我所有的话。就像小时候小春奶奶不许我们踩水坑,不许爬高的样子。可又有点不同,里面似乎多了一点昨夜残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东西。

于是,当全班同学叽叽喳喳地排队出发,像一群放飞的小鸟涌向校门时,我和小春留在了空旷安静的教室里。

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有粉笔灰和纸张的味道。

小春拿出她的图画本,说要画窗外的梧桐树。但她的笔尖在纸上停留了很久,才落下几根凌乱的线条。

“真无聊。”

她嘟囔了一句,下巴搁在手臂上,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队伍影子。

我没说话。膝盖在隐隐作痛,但更清晰的,是心里那片无法填补的空落。我们像被遗留在孤岛上的两个人,守着这片刻的寂静。

她为我留下,却又明显向往着窗外的喧闹。这种微妙的割裂感,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昨晚那混乱而隐秘的记忆旁。

放学铃响起,校门口人头攒动。我和小春刚挤出人群,就看到马路对面,小春爷爷推着他那辆老旧的二八大杠自行车站在那里,花白的卷发在夕阳下像镀了一层金边。

“小春!阿觉!这儿呢!”爷爷笑着招手,声音洪亮。

我们跑过去。爷爷习惯性地想伸手揉揉我的头,手伸到一半,又顿住,笑着打量我:“阿觉好像又长高了点?”

他转而拍拍我的肩膀,“膝盖好点没?”

“好多了,爷爷。”我小声回答,心里那点空落似乎被这朴实的关怀填满了一些。

“快上车,”爷爷把自行车支好,示意我们坐后座,“今天家里有客人,你小姨从省城回来了,等着看我们小春呢!”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喜气。

小春正扶着后座准备跨上去,听到“小姨”两个字,动作明显一僵,脸上飞快地掠过一丝不自然,像是被人戳破了什么小秘密。

“小姨?”我捕捉到了她的反应,有些好奇。亲戚?是我没有的东西。罗女士的世界里,没有“亲戚”这种温情的存在。

“嗯,是我妈最小的妹妹。”小春含糊地应了一声,催促道,“快上来吧。”

自行车后座坐两个人有点挤。我坐在后面,小春坐在前面。车子启动时有些摇晃,我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腰。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能感觉到她腰肢瞬间绷紧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

其实二八大杠前面的大杠上也可以坐一个小孩。不过我就是想和小春挤在后面。

“爷爷,”我犹豫了一下,看着爷爷宽厚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问出来,“小姨……我能一起去看看吗?”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

那是人家的亲戚,我算什么呢?

小春几乎是立刻转过头,眉头微蹙:

“哎呀,你……你去干什么呀?那是我家亲戚,又不认识你……”

她的语气有点急,带着点莫名的抗拒。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蜇了一下,那点刚刚被爷爷温暖填满的空落,瞬间又裂开了缝隙。

是啊,我是谁呢?一个邻居家的小孩?一个……赖在别人家吃饭睡觉的累赘?

“阿觉怎么不能去?”

爷爷爽朗的声音打断了小春的话,也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他稳稳地蹬着车,头也没回

“小姨又不是外人!阿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跟咱家孩子一样!一起去!正好今天你望姨包了荠菜馄饨,阿觉最爱吃!”

爷爷的话像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我心头的阴霾和刚刚被小春拒绝的刺痛。我偷偷看向小春,她正别着脸看路边的树,夕阳照在她侧脸上,耳根似乎有点红。刚才那股莫名的抗拒,此刻在爷爷不容置疑的热情面前,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不是不想我去,是不想我去看什么呢?

车轮碾过石板路,吱呀作响。很快到了望记馄饨店。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清脆悦耳的笑声,和望姨、望爷爷平时说话的声音完全不同。

推开虚掩的店门,傍晚的喧闹扑面而来。店里还有零星几个食客,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柜台旁站着一个年轻女子。

“哎呀!我的宝贝春天回来啦!”

一声夸张的、带着浓浓甜腻腔调的呼唤响起。那女子约莫二十多岁,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着一条色彩鲜艳的连衣裙,妆容精致,正张开双臂迎过来。

这就是小姨了。

她像一阵香风卷到门口,一把就将刚进门的小春搂了个满怀。

“快让小姨看看!哎哟哟,长成大姑娘了!更漂亮了!想死小姨了!”

她抱着小春,用力在她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声音响亮得让店里仅剩的几个食客都侧目看来。

小春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脖子根。她像根木头一样僵硬地杵在小姨怀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慌乱地飘忽着,嘴里含糊地抗议:

“小姨……别这样……有人看着呢……”

她试图挣脱那个过于热情的怀抱,但小姨搂得更紧了。

“怕什么呀!我家春天就是最漂亮的!小姨疼你还不让啊!”小姨笑嘻嘻地,又捏了捏小春的脸颊,转头才看到站在小春身后、几乎被忽略的我,“咦?这是……”

“这是隔壁罗家的阿觉。”爷爷停好车进来,笑着介绍,“跟小春从小一块长大的。”

“哦!阿觉啊!”小姨目光转向我,笑容依旧灿烂,但那份夸张的亲昵收敛了些,“常听我姐提起,真是个俊俏的小姑娘!快进来快进来!”

她对我点点头,算是招呼,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小春身上,仿佛她才是唯一的光源。

“小姨给你带了礼物哦!省城最时兴的连衣裙!还有巧克力!快来试试!”

小姨拉着还在徒劳挣扎的小春就往后面走。

小春被拽着,脚步踉跄,回头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极了——有被当众亲热的极度羞赧,有在小姨面前被迫变回“小宝贝”的难堪,还有一丝……被我这个旁观者看到这一切的、清晰无比的窘迫和懊恼。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但话没出口,就被小姨风风火火地拽进了里屋。

望姨从厨房探出头,无奈地笑道:

“她小姨就这脾气,多少年了,一见到春天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

望爷爷也摇摇头,乐呵呵的:“随她去吧,一年也见不了几次。”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扇还在晃动的门帘,方才心头那点因被拒绝而生的刺痛感,忽然被一种奇异的、近乎滑稽的明悟取代。

原来如此。

她不想让我跟来,不是嫌弃我,也不是怕我这个外人打扰她们亲戚团聚。

她是怕我看见这一幕——看见那个在学校里雷厉风行、会踢开我房门、会为我跟人吵架、骄傲又倔强的望春天,在那个热情似火的小姨面前,瞬间被打回原形,变成一个被揉搓捏扁、毫无“姐姐”威严可言的“小宝贝”。

她是在维护自己那个在我心中,或许也在她自己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强大保护者的形象。

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不是嘲笑,而是一种窥见秘密般的、带着点隐秘理解的莞尔。原来无所不能的春天姐姐,也有这样束手无策、羞于见人的软肋时刻。

空气里,荠菜馄饨下锅的鲜香弥漫开来,盖过了小姨带来的那阵香风。我深吸一口气,那属于望记的、踏实的烟火气,和膝盖上草木药膏的微苦一起,无声地熨帖着心底某个角落。

里屋传来小姨夸张的赞美和小春模糊的抗议声,像一首荒诞却温暖的背景音。

小春的羞恼是真的,窘迫是真的,但那份被亲人毫无保留宠溺着的、藏不住的喜欢……大概也是真的吧?

谁不喜欢漂亮小姨呢?

每年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的时髦小姨,是望春天对年轻女性的印象。提起年轻的在大城市的女人,望春天就会想起小姨。

自己长大后会不会也像小姨一样呢?

望春天脑补了一下阿觉穿连衣裙前凸后翘的样子。

好好笑啊。[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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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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