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地球公元3450年仲夏,在喜马拉雅山脉的昆仑山上的一个小山坳中,或者说是昆仑山这个大岛的一个小山坳中。西面较为平坦的山腰建了几十栋白色平房,远看就像一块块白点,近看就是层层的梯田平房以及房前的狭窄石阶通道。岛上曲曲折折的山路和高高低低的围墙很好地隔离外边的行人和屋里的主人,没正经事的时候,大家也都尽量不打招呼。
出远门的居民用的都是飞行器,天空比地面拥挤。地上行人并不多,戴红臂章的环卫机器人在各个路口执勤并及时清理垃圾。
东面山脊高而尖,早晨的阳光老早就升起,强烈地照着这个地球上仅剩无几的几大山头。现在大岛的四周都是水,也就有大岛才能抵抗动不动就二十来米以上的滔天巨浪。这样恶劣的高海拔岛屿,除了耐寒耐晒的低矮的柏树和雪松,以及刻意种下且存活下来的少数铁杉外,这里几乎没有其他乔木。青苔和野草倒是不少,它们在什么地方都能生长,帮助山林增加一点珍贵的绿色,也帮助这个星球贡献一点氧气。昆仑山的南面山坳下边有一个小型的水库,水源来自于雨水和山上流下来的雪水。这个水库也是这里居民的饮用水,禁止游泳、洗衣服。生活污水也经过统一回收,无害化处理后再排放到山下的大海。
经过2376年厄尔尼诺大灾年,以及连续不断的几年自然灾害,地球几乎被海水淹没,能被若亚方舟接到这里而幸存下来的人们的综合素质都不低,也更懂得如何珍惜环境生态。这个水库的水质保护得非常好,跟天空一样的蓝。
这个小山坳被地球管理委员会标号为昆仑山5号村,拥有几百亿美元身家的王鹏飞是生产队长,小村长,相当于组长,掌管十几户人家的社区。他长得高高瘦瘦,一根竹竿似的,就是两腮也没肉,鼻梁高,鼻头尖,下巴也跟着尖,一双眼睛反而挺大,一点都不帅。他住在西北面中国街孔子巷110号,一栋四层联体别墅,他的资产来自祖传,没有子女,因为没有安全感,他自己也不想要孩子,他跟两个门客和一个领养的小孩住在一起。这两个门客是地球村委员会安排给他家的科学家:一个叫小布,中国男人,四十五岁,一米七的个,四方脸,眼睛适中,鼻子适中,一圈小胡须,挺帅气的;另一个叫山口野子,日本女人,也是四方脸,额头铮亮,皮肤雪白,也有四十,她皮肤白,喜欢笑,显得年轻。两人是试管婴儿中的佼佼者,良好的学习能力让他们在众多的试管婴儿中脱颖而出,他们主要进修的方向是植物,也就是初级的植物学家,他们就在别墅的一楼和二楼研究培育新型粮食作物或者能进行大量光合作用的植物。现在的能进行光合作用的植被除了浅海的藻类植物和海面的蓝藻,大部分的深海都是一片沙漠,没淹没的少数几个山头都是苦寒之地,植被太少,释放的氧气量更少,现在的人跟以前的人比,需求的氧气量已经少了很多,相当于原先住在青藏高原的藏民,因此他们的鼻子都变大。
两个门客最大的研究成果是一种像烟草那样的绿叶植物,叶子大,能开出像鸡毛掸那样的花,阳光充足时像吃了伟哥,根根花须向上翘起,没有阳光就软塌塌的下垂。这样的植物被种植在东面山坡的林子里,它们只活春夏,秋冬季就死了。现在的地球,水汽充足,天上的云层很多,阳光露出来的时间少,植物的光合作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两个门客现在的研究方向是改良的板栗树(板栗可以当面粉,做面包。),让板栗树耐热耐寒,他们已经研究并种植了好多波幼苗,冬天都冻死了。王鹏飞对他们的期望也不大,他的资产不多,分配给他的科学家的水平也不高,满试一试而已。现在昆仑山的这个山坳,连西藏高原的青稞都种不活,更不适合其他农作物,现在地球人的主食是鱼,五谷杂粮和瓜果蔬菜是奢侈品。现在的地球是水族的天下,没有人类的过度捕捞,又有几十亿人葬身海里当食物,各种鱼大吃大喝,衣食无忧,自然人丁兴旺。
王鹏飞算是老妖怪了,他已经有二百岁,接近人类科技年龄的极限。他可以活到250岁,这是现在的不死药给他的最高年级,也就是说他还有50年可以活,可是算工作能力的话,他只有二十年。过了230岁后,他就该退休了,该去孔子市场摆摊,当摊贩。这是富翁拥有的特权,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比如他的这两个门客,他们只是试管婴儿,出身于保存下来的高科技人才的精子和卵子,如果他们表现得不够优秀,那么他们的精子和卵子都不会保存下来,跟不死药的这样的好事无关。他们可以□□,但是不能生孩子,这个时代,生孩子交给机器,养孩子交给村里,只要提供精子和卵子就成。不优秀试管婴儿这波人的精子和卵子都会被淘汰,只有优秀人才才有资格拥有保存后代的资格,也仅仅是保存而已,什么时候能被孵化出来,得看具体情况。也就是说,门客如果不能有大的贡献,他们会自然死亡,什么后代都没有。也就是说,门客拼命表现只有一个私人奖励:留下自己的种子。
担心人类火种的质量问题,地球村也要求去找些“野人”回来,目的不是为了别的,而是适应性,就像家稻和野稻的杂交。
适者生存,这个相当重要,比如,定居在月球背面的移民被证明是失败的,那里的人都变成了没尾巴的蜥蜴人,身子、脑子、脖子变长,四肢缩短,现在月球移民基本被放弃,让他们自生自灭,也已经不把他们当人类。火星上的移民也不算成功,虽然因为重力跟地球差不多,人的样子没多大变化,但是产生了很多问题,非常多,一个是自然灾害的问题,没有木星和月球这样的保护,经常有小行星撞火星的事件。再者,人类相容的很多问题,种族问题,宗教问题,密闭空间的问题,火星人类很暴躁,经常打架斗殴,甚至暴动。由于这样那样的问题,原先的九个片区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也就比较团结的东亚片区和北美片区的人口比较多,而且稳定,欧洲片区、南亚、中东、西亚、南美片区的人数跟现在的地球村也多不了多少。可见人类是个很难相处的种族啊!即使在灭绝的边缘。
现在的整个人类的控制权依然在地球村这儿,事实也证明地球是最适合人类生活的星球,地球的大佬们都舍不得放弃这里,他们都选择待在地球上,同时把最好的人才也留在地球,只让一部分科学家和绝大多数中产阶层移民火星和月球。至于底层的老百姓,大灾难来临的时候,只能自生自灭,像贡嘎就是底层人民的后代,他还活着不是富豪眷顾,纯粹的自然选择的结果,适用性基因的幸存者,有研究的必要。他不完全是人类了,已经变成了两栖人,不知道这个变化算是人的进化或退化。
(二)
贡嘎,今年7岁,来自非洲的月亮山。那是贫民窟,每次台风来了,贫民窟都会淹没,那里的人们是活在半陆地半海洋的环境中。领养贡嘎是一个机缘,三年前的夏天,当时地球管委会(简称)组织各个村长坐航空艇到地球各处山头考察,看看贫民窟的人类发展变异情况,同时调查一下人口数量。他的团队去的就是月亮山,刚好月亮山被淹没后不久,贡嘎的双亲不见了,王鹏飞见这个小孩长得可爱,大眼睛有灵气就稍加关照,想给他点资助,同时博取媒体的报道。没想到他偶然地发现这个孩子正在发生变异,他的耳后长出了一道红色的裂缝,细看才发现那是鳃状物,接着又发现他的手指很长,底层的指缝长出蹼来,脚也一样。
这个小孩很奇怪,于是就有人建议收养,各个村长也想看看这个孩子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又是怎么变的。这次考查,已经有不少贫民窟的后代变成了两栖动物,不仅仅只有贡嘎这么个特例,这些人已经可以在水里生活,当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贡嘎这样一个变异模式,耳后有鱼鳃也算是难得碰上的一种变异,值得研究一下。
似乎是脱离了那个半陆地半海洋的月亮山,贡嘎的身体变异进行得很慢,只能发现他耳朵后面的红条纹越来越大,耳朵还可以动,可以像扇面那样折叠。与此相关的是他的水性好得出奇,现在他们一家人吃的鱼不用买,都是他去捉来的,甚至贡嘎还能把捉来的鱼拿到菜市场上去卖,摆摊。七岁孩子带着网兜、钢钎到海里扎鱼,随便一趟都有收获,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时候的海可不比从前,海水多,晃荡得连地球都要脱离运行轨道了。
王鹏飞算是老不死的,长生不老的基因改造让他可以活到200岁,即使到了200岁,他还可以想办法活下去,这得看他愿不愿意,有没有那么多钱买命。他没有自己的孩子,按照他的阶级特权,他有权生育自己的后代,可是他对这个地球没信心,不想让自己的孩子来到这个可怕的世界受惊吓,因此,他只愿意保存自己的精子,不愿意自己生育一个。
没有孩子的家长自然也不知道怎么管教孩子,再说他领养贡嘎纯粹出于好奇和其他人的建议,甚至说安排,这都是为了研究,不是什么善心或者情感,因此贡嘎一直是放养的方式,一个来自贫民窟的野孩子,不金贵。
在地球的最高峰,天气恶劣且无常,大风常年的刮,夏天短,冬天长,夏天大雨夹着冰雹,冬天大雪能把屋顶压塌,只要不及时清理的话。这样恶劣的环境,大人已经被折腾得不耐烦,谁能顾得上小孩呢?但是,现在的人类小孩子还算是比较稀少的,亲生的都是宝,领养的也算半个宝,哪能像王鹏飞这样不负责任?
好在有两个门客及时扮演家长的角色,不时给贡嘎点拨一下,让他知道什么情况有危险,什么情况可以下海捕鱼。
出不去的是整个冬天,贡嘎会被门客做的事所吸引,有时他还会帮助两个门客老师做点基础工作,跟他们一块儿干点什么种苗浇水那样的事。当然有时也会调皮捣蛋,好在两个中年人都挺喜欢小孩,把他当成家人看待。
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要送他到珠穆朗玛的贵族子弟学习,还是留在村里的孔子小学学习呢?犹豫了几天,觉得这个孩子太淘,没有一个贵族样,去了会给自己丢脸,而且班主任肯定会经常告状,况且,贡嘎的秘密如果被其他孩子发现,他们一定会欺负他,孤立他,养子毕竟没有人家的亲生子来得珍贵啊!王鹏飞接受两个门客的建议,选择村里的小学。
村里的孔子小学坐落在村东头最大的平地上,也就是孔子广场的旁边,跟集市是一起的,弧形的六间平房。高海拔,山风大,平房才安全。这个地方,贡嘎喜欢,自然也就听从大人的建议,愉快上学去了。
学校毕竟是学校,孔子广场前的50多平米的空地被分割出来,在上学期间,孩子们只能在这个空地玩,不能跑到集市上去。现代这个科技水平,还保留学校和集市,纯粹是为了保留传统,或者说怀念传统,毕竟地球快灭了,过去的很多传统都显得非常珍贵,人们愿意走老路。
孔子广场这块空地是昆仑山村最大的一块空地,不仅仅是学校的操场,也是所有人活动的最大场所,因此,集市只在中午和黄昏前后在广场开展,其他时间那是人们运动、聊天和做各种游戏的公共场所,这里自然也是孩子们最喜欢耍闹的地方。
村里的小学,孩子不多,一个年段能有五六名学生也就不错了,虽然管委会一直提倡大家多生,但是眼下所有人都明白活下去不容易,也就不响应。
贡嘎的五个同学中,有四个来自特权阶层,其中有两个还是双胞胎,真难得啊,另有一个来自门客,而这个孩子也是班里最聪明的,老师说什么,他都会,接受很快,可见父母的基因非常优秀。很明显的,贡嘎是班里学习最差的那个,好多东西他都不懂,尽管植入液体神经芯片,记忆类的知识被强制输入,但是他还得先孵化一番,理解一番,更别说老师教的那些创意性习题和动手能力了。他唯一的优点就是下水摸鱼。好在老师似乎被关照过了,对他特别有耐心,整节课几乎是对他一对一的辅导,这样,他才勉强摸到了一些门道。
小学的学习学习完全采用网络化,班主任,也是唯一的老师,他更多的是辅导角色,他会根据学生特点选择他们能快速进入学习状态的科目。很明显,能留下来当老师的人也不是一般人,都是学霸级别的科学家,教贡嘎这样的笨学生,他还是有几套办法的。
贡嘎选的是动物学、植物学、历史。他对海洋生物感兴趣。受门客老师的影响,他也喜欢植物,至于历史是因为门客老师经常给他讲过去的故事:以前我们像猴子那样,爬上树采果子,那满树的果子,水果香把蜜蜂、胡蜂、苍蝇、蚂蚁都招来了,臭椿也跟着我们抢水果吃……
为此,贡嘎经常利用节假日期间潜入海底,去调查门客说的和老师说的,还有书上说的,甚至潜到深水区去考察历史中的提到的那些“古迹”。
在昆仑山的外侧有很多沉没的船只,船上有很多东西,有时他会捡一些他感兴趣的东西给门客看看。有时门客对他带来的东西也感兴趣,比如一瓶包装完整的酒瓶。
选择植物学也很适合他,因为他有实践的基地。门客把植物种在有限的玻璃屋里,他看到了水稻、小麦、马铃薯等等。粮食作物是珍贵的,用来吃已经很过分了,更不用说酿酒,就算是珠穆朗玛的特权阶层私自酿酒也是犯法的。当然,他们有没有这么做?难说!现存的好酒几乎都是几百年前留下的,也有一部分是管委会下属的潜水队到深海里打捞,以前还有些,经过这么多年,近海的几乎没了。
特权阶层可不是普通人,他们想要享受的,而喝酒算是普通的爱好,于是他们中有人尝试着用鱼的肉、骨头、鱼皮酿酒,可惜用肉类酿出来酒都是腥腥臭臭的气味,不好喝,还是五谷杂粮的素食酒比较高级。当然酒还是有些的,用蔬菜瓜果的废弃物提炼,当然废弃物有限,酒也有限,而且品质不好。有些人偷采野生的海带紫菜这些来酿酒,不过,这很危险,一经发现,至少得罚款、拘留,后果严重的要关水牢。当然,干这种活的都是特权阶层的手下人,那些手下人只是为了巴结。现在所有野生的植物都是用来制作高级食品或者药品,没多余的。
不过,村长家的例外,因为村长家酿的酒是人工栽培的海带,他家是因为用海带酿酒富裕起来的。
贡嘎的潜水能力比潜水队还好,他是半鱼人的,有个鱼鳃帮助他呼吸,可以潜到更深的水域,找到更多的古物,当然那里也更危险,好在王鹏飞对这个养子并不心疼,只是稍加训斥就算过了。
知道不允许老去海里玩,贡嘎会跑到东面的山林里玩,那儿是村里的自然保护区,不允许外人进入,一般人也不敢随随便便进去,因为里头很复杂,甚至有很多野兽在那儿,比如雪豹等等,如果外人进去,被野兽咬死了、吃了,村里是不管的,这个时候的野兽也是相当金贵的,至少比试管婴儿出生的人类金贵。
贡嘎的好奇心比一般的孩子重,况且他的伙伴不多,同学们都笑话他走路像企鹅,上下台阶也慢,弯腰驼背的,跟个老头子似的,不会像他们那样蹦蹦跳跳。为此,他没少跟人家打架,不过,他还小,通常打不赢那些大孩子,不过,他比所有的孩子都要灵活得多,打不赢的时候他就跑,后来,只要心里不舒服,他就会偷袭人家,那些大孩子也被这个蚊子一般的变异人吵死了,以后也就不再怎么惹他,现在,他们的关系算是到达了初步的平衡,楚河汉界地各自过自己的,当然,这样的结果,贡嘎难免被孤立起来,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贡嘎终归是个野孩子,能玩的地方可多去了,有了翅膀,他甚至会上周边的小岛上去玩,他去过东边的瓜州岛,那里没有人,有些海蜥蜴、蛇等小动物,那里也是自然保护区之一。
贡嘎最经常光顾的还是昆仑山的水坝,那是禁止游泳,还是得偷偷的。
一条大蟒蛇从山沟中的水里爬出来,浑身带着黑黄斑;蜈蚣从树上下来,钻入树根的地里;一只像树皮的乌龟在山沟的水边张着枯叶般的口;一只独角仙在水上的一根枯木上趴着,突然张开翅膀,带着笨重的身子笨拙地飞起;独角戏飞起的地方的前头藏着变色龙;一只老鹰飞来,停在附近的一棵树上,伸长着尖尖的鸟喙和长脖子,吓得变色龙变成枯木一般的灰色......
夏天的林子很好玩,很多小动物都比他的同学有趣得多,他喜欢这儿,也经常偷偷来。
雨突然下了起来,很大,跟瀑布似的,漏空的乌云泄露的天光把天地间的水汽变成了浅蓝色,显得特别干净。
一跃入水,惊跑一大团小鲫鱼。见天色不好,他得赶紧回家。回家还得让野子阿姨帮忙消毒一下耳鳃,又痒痒啦。
(三)
这里的孩子都是遗传素质高的,要不高也不会造出来或者生出来。也许特权阶层的孩子有些没那么优秀,可是他们在生出来前已经过了改造,去掉了基因缺陷,不算是土生土长的。不像贡嘎这样的,纯粹是野生的孩子。
其他人学习是轻轻松松,他的学习是拼尽了全力,好在,他也有自己的野性优势,比如摆摊,他能独立摆摊,没想到吧。这让他获得了好评,在学生中有了一定的稀罕性,让人欣赏和佩服,这就有了地位,也让他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烤鱼,贡嘎会烤鱼,而且烤鱼还很特别香,生意好得没边,晚一点排队的人都买不到。每天下午三点放学后,他就能捉来好多海鲜,然后摆摊。他用苇叶覆盖鱼的两侧,鱼肚子塞一些腌制的海带和紫菜、辣椒酱,外面刷几层酱料,慢慢烤。这个生意对贡嘎的生存是极其有利的,因为被需要,否则,人家有可能因为他的变异而排斥,并弄死他。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变异人了。秘密只有一时,不可能永远。
即使这样,他也得小心点,即使被人家弄死了,或者被其他同学不小心打死了,那也不会有人过于计较,毕竟地球村只适合特权阶层和高科技人才生存,贫民窟的那些贱民连移民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待在这么高档的村里呢!
懵懵懂懂期间,贡嘎给自己争取到了生存的条件,这是他不可能想到的。
习惯了烤鱼的人们,嘴巴也变刁了,只要一天,贡嘎没去捕鱼和烤鱼,就会有人催着他:“贡嘎,你个小子,为什么还不去捕鱼,留在这里瞎转悠啥呢。”
小孩子嘛,玩性还是有的,因此,遇到好玩的事,往往就忘了捕鱼了,比如这一次,他正在追逐一条章鱼的时候,那章鱼狡猾得很,突然喷出一大团黑墨,他露出水面查看的时候,一只急速飞来的东西往他脑袋撞过来,他赶紧伸出手抓住,没想到是一只蓝色的羽毛鸟儿,也不知道这鸟叫什么,有斑鸠那么大,它的眼睛中满是恐惧,身体发烫还瑟瑟发抖,一边啾啾啾的叫着。贡嘎往天上看,一只白头海雕正在他的头顶盘旋,那双黑豆眼睛里涌出的是不甘。
“你是什么鸟呀,没事,我保护你。”
贡嘎捏着鸟儿,对着天上的白头海雕晃了晃,白头海雕识趣地飞走了。
半道上出现这么点事,捕鱼自然被打断了,连带的摆摊也没了。贡嘎托举着小鸟回到岸上。先给鸟儿检查一下身体,见没发现什么伤口,他就放了鸟儿,可是这鸟儿也奇怪,飞了一圈后又飞回来了,停在他的肩膀上,赶都赶不走,还对着他唧唧叫,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仿佛要他同意似的。
“嘿,黏上我了,你可知道我还必须靠别人保护呢。”贡嘎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看来贡嘎并不是对他的生存环境没一点清醒认识啊!
见贡嘎同意了,小鸟儿也恢复了神气,在他头顶上、肩上乱跳,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这天晚上,村长邀请各个组长聚会,也邀请贡嘎来给大家烤鱼。烤鱼配烧酒,那可是一大享受!
食材都给准备好了,都是两斤重的黄鱼,此外还有奢侈的酸菜、酸豇豆、豆豉。足够的食材,可以让贡嘎的手艺自由发挥,那味道比摆摊的又不知道好多少,大家是吃得赞不绝口,一致说将来自家摆宴席,一定要邀请贡嘎去当大厨。
说实话,烹饪海鲜,贡嘎有先天的优势,因为这些都是他的父母曾经用过的。
这些有权人可能以为贫民窟的人都是生吃的。哪能啊,现在的水里的病菌可比大洪水前还多,不烤着吃,很容易得病的。当然,生火也是要燃料的,这个时候的燃料也是极其有限的,因此,腌制的海带和海鱼是他们的主食。
“有了村长和各位头人的看重,看来我这个义子是不用担心老命问题了。”王鹏飞说。
“肯定,肯定,这个小屁孩这么小就有这么好的厨艺,哪个不喜欢呢!”有人附和说。
人一直都这样,形成互惠互利的关系才能合作下去。
富人区也不能都是富人,否则捡垃圾和伺候人的工作谁干呢?总不能全靠机器人吧?不是所有的后勤工作都是机器人能干的。这个饭局也一样,也有些这样的人。贡嘎就遇到村长家的管家,看长相,应该是一个黑人。管家的皮肤可不黑,棕色的,这些年,阳光不多,即使是黑人也被阴成棕色了,这年头,皮肤被太阳光晒黑的人可不容易,再说,而且这么高的海拔,紫外线强烈,容易把人晒出皮肤癌来,而不是皮肤黑。
黑人管家见到贡嘎的操作,很是喜欢,说他有小大人的样子。
还有一个女仆也赞同,说:“你们看,他的动作多熟练啊。”
“那当然,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他是我们一伙的,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我们跟他还是不一样的,他身上有一股鱼腥味……”
“你看,他的皮肤说不定也跟我们不一样,他的皮可能比我们厚!”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不是半陆生的吗?水里可冷了,皮不厚一点,很容易冻坏的,我没看到他穿潜水服,也没看到他受冻的样子。”
......
贡嘎不能去计较这些人的话,很明显,他受到村长等人的帮助招来了大家的妒忌,这可不好。底层百姓啊,他们往往不会反抗特权阶层,只会掐自己和自己人。不过他不会太往心里去,这样的嘲弄和议论将会伴随他的整个成长的过程。他早就知道如何应对,这个时刻,他当聋子了。
七岁的孩子就有这么多的心思,不可能吧?可能的,这个世界太残酷,孩子生下来就应该马上会游泳,还得自己学会爬上岸。现在的天空破了,天河时不时就落下来,滔天巨浪的海水一周不止一次两次。还好,几代人的遗传,下意识的反应已经生成,再加上自己的亲身经历,还没被淹死的贫民窟的孩子早就被折腾得像礁石,早就懂得如何对待现实生活的艰辛和可怕。说实在的,他们早就抱怨父母为什么要把他们生出来,这个世界太阴沉,生活太苦啦。
七岁,够大了,加上父母亲失踪了,那就更够了。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比任何胡思乱想都强,人的本能,天生的求生欲在那儿呢,不自己救自己是不可能的。
晚宴后,天空已经很黑了,乌云堆积得厚厚的,抬头看去的时候,甚至可以感觉整个山头都被压在乌云下。
回家的路上,王鹏飞问贡嘎今晚的感受如何。
“还可以,没给您丢脸。”贡嘎说。
“我不是问这个。”
“那就是我多了一层安全感,感觉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了。”贡嘎的语气平静,他一点儿也没把自己当成王鹏飞的养子看待。
“能靠自己最好,毕竟我只是一个小组长,连村长都不是,真要出了什么问题,我很难保住你,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低调做人。”
“我懂,毕竟我跟其他人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那么,村长今晚奖励你些什么呢?”
“村长给了我一个手环,说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可以出示这个手环。”贡嘎笑着说。
王鹏飞眉头皱了一下,脸色略显冷淡,说:“村长把你当他的人了,看来他看出我没多大实力。”
贡嘎不解的看了看养父,说:“您觉得,他会把我从您这儿要过去吗?”
“现在还不会,不过,你最好离他远一点,他那人还不算难对付,不过,你对付不了他家的那些佣人。那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我看出来了。”
从袍子的宽大的袖口抽出来的是一件带黑色薄翼翅膀的衣服,王鹏飞把它送到贡嘎的手中,说:“我还没送什么礼物给你,这羽衣送给你吧,对你可能有帮助,你要珍惜它,别弄坏了。”
“等等,真的吗?您真的要把这羽衣给我吗?谢谢,谢谢您,先生。”贡嘎因为惊讶和不自信而停下脚步。
“是的,我也是从外边淘来,我觉得你需要这个。你太好动了。”
贡嘎的眼睛湿润了,很明显,王鹏飞并不像他表面的这么冷漠,他一直在寻找最能帮助他的东西,没错,羽衣,配备一对翅膀,高科技的扑翼翅膀,这是逃命的工具啊。对没有安全感的他是多么的合适啊。
“谢谢您,这个太珍贵了,得花好多钱吧。”
“也没那么贵,它还不够先进,尤其是太阳能薄膜没多大用造成的它的能量不足,得阳光充足才能保证它有足够的动力。”
轻轻地抚摸那对翅膀,还是感觉血压有点高,有些眩晕,贡嘎说:“……伯父,请允许我这么称呼您,叫您爸爸,我已经叫不出口了,我长大了。伯父,这个是目前最先进的吗?”
“对。但也算过时了,没人再继续研究这个,不实用。”王鹏飞说,“对,别看它轻薄,它像树叶一样,每一条细微的叶脉里头的液体金属就像血液,能流动,也能存储能量,晒一个小时的太阳,估计可以飞三个小时。它是特别的材料做的,坚固轻便,你要想使用它,还得多多练习。”
“我会的。我是动作型的,这个适合我。”
贡嘎把羽衣穿起来,它是弹性的,能伸缩。接着,他把配套的一个金箍戴在头上,摸一摸翅膀,双手打开,翅膀就穿在了背后,用手臂扇扇,气流向下,有辅助自己飞升起来的气流,在他自己双脚离地三十公分的时候,飞翔的感觉从心中涌出,他高兴地笑着,说自己就要飞了。
这种翅膀,除了受脑波动的控制外,还有手的辅助的滑翔,这有点像电动脚踏车,可以用电走,也可以当脚踏。当然,用手扇动的辅助只能借助风,只能算是滑翔,高海拔,山风可都挺大,动不动就是台风,动不动就是二十来米高的巨浪。
看着贡嘎那一双兴奋的眼眸发出的绿莹莹的光,王鹏飞认为贡嘎能在黑暗中看见物体。于是他问:“贡嘎。你的眼睛在黑暗中能看见物体吗?”
“有一点,全是阴影的样子。”
“贡嘎,你的身体可能真的是在进化呃,祝贺你。”
“没什么好祝贺的,我怕别人鄙视我。亚父,我是个异类,对吗?”
“对。异类就异类吧,谁能在这个地球活下去,谁就是王者。只要能保护人类的火种,谁就是人类的功臣。现在,谁敢说自己的路一定是对的呢?”王鹏飞很有感慨地说。
跟一千年前相比,现在的科技发展水平是越来越慢,因为人才越来越少,因为内耗越来越多。大洪水后,地球人绝大多数都搬迁或者被淹死了,人口基数越来越小,人才的诞生也越来越少,再加上很多实验室和能源设施都废掉了,没有供研究的能源和资源,自然科技的进步就缓慢。现在月球上的哨所里的人已经几乎灭绝,火星上的人类也不多了,人类存亡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但是,人们依然把更多的把精力耗在永无休止的争斗上,宗教问题,种族矛盾,文化矛盾,政治纷争等等,反正,有人聚集的地方永远都有利益之争,谁也不服谁。
(四)
贡嘎现在还小,重量不大,再加上身体修长,穿上羽衣飞翔跳跃型的滑翔也没那么难。不过说实话,飞翔真有危险性,要不是有蓝鸟给他示范和引路,有几次,他差点被乱流的风给卷走,要是卷走了,翅膀就打不开,不受控制,会像陨石那样落下来,可能会摔死的。事实证明仿生翅膀这种黑科技只属于鸡肋一般的科技,尤其是在当前这个环境下。现在人出远门一般坐的都是胶囊型飞行器,即使被大风刮落海里,只要不被巨鲨或者其他变异的巨型水兽抓住,基本上没事,再说这种胶囊飞行器也是潜航器。
贡嘎蹲坐在学校屋顶上,收拢着翅膀,坐着。他的肩上停着一只鸟儿,蓝色的翅膀在阳光下闪着彩色的金属光泽。一个人,一只鸟,人像鸟一样待在屋顶上,很炫,大家都很羡慕。这些富人的孩子不可能买不起这个翅膀,而是他们的父母害怕这样的飞行,毕竟很危险。羽衣飞行是属于极限运动,事故率非常高,因为此刻的天空,到处都是乱流!
“鹏飞,你家养子的翅膀是你给买的吗?”在路上碰到的熟人都这么问王鹏飞。
“啊......是啊。我给买的,孩子喜欢,我就买了。”犹豫一下后,王鹏飞还是应下了。
“这个好像很危险吧。”
“是啊,有点。不过,我那个养子皮,也不怕摔,我也就应了他。”
“你这样做会起很坏的示范作用,会带坏我们家的莹莹呃,她也想要这个。”
“嗨,这你就看着办了。毕竟小孩子跟小孩子还是不一样啊。”
“是啊,毕竟不是亲生的。”
“瞧你说的,现在每个孩子都是金贵的。”
“金贵吗?那也得看看这个孩子是哪儿出身的。贡嘎是非洲那边贫民窟的吧,据说还是个变异人,对吧?呵呵。”
又被取笑了,这让王鹏飞又不高兴了。因为贡嘎,他可没少遭受取笑。是谁让他领养贡嘎的呢?还不是管委会决定的?真是的!为此,有一次,他直接跟人家干上了,自己断了一根肋骨,那人的眼珠子差点没爆出来。打架的时候,他不是人家的对手,他算老头子了。对方的眼睛被打坏,那不是他干的,是贡嘎偷袭的,他的人是小,力气可不见得小,成天摸爬滚打的野孩子早就练就了一身的蛮力和抓握力。
这个事件后,那个挑事的被迫跟王鹏飞道歉,还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毕竟,领养贡嘎是管委会的决定,没人能在这个最终决定权上说三道四,没一点规矩,想造反啊。管委会声明不许去贬低任何一个野生的孩子,毕竟这样的人有可能是人类的未来的火种。
贡嘎不在昆仑山岛学习飞翔,他飞到周边的小岛上去。很快,他就在最近的瓜州岛上给自己选了一个休息站和瞭望台,那瓜州岛上最高一座山峰,最高的一株雪松上,瞭望台就是最高处的树梢。休息站就是这个山峰里的一处山洞。
这些无人岛是自然保护区,也是禁区,不能让人看见他,他只在周末的时候才进入小岛这样的禁区。
为了安慰受伤的王鹏飞,贡嘎给养父送礼物,比如人参,一朵少见的美丽野花或者野果等等。每次外出,都是蓝鸟在前头给他引路,他学着蓝鸟的样子飞行,倒也有模有样。当然,他跟鸟儿飞行的本事还差很远,毕竟人家是真的鸟儿,他是假的,笨重还不灵活,要不是学会借助于顺风的力量,他要飞到小岛上,也是有很多困难的。也就是说,他外出到附近的岛屿得看风势。
有一次,他的小手拉拉王鹏飞的衣角,说他要一套紧身的防寒皮衣。起初,王鹏飞不理他,认为是小孩子的胡闹,后来,贡嘎竟然撒娇起来。
王鹏飞见到这个很高兴,笑着说:“好,你终于认我这个养父了,会跟我撒娇了,我给你买。如果你真成了我的孩子。以后,我把家产也留给你,哈哈哈......”
听王鹏飞这么说,贡嘎突然愣了下,他真的认可了这个养父吗?或许吧。于是他羞怯地说:“我早就该感谢您了,毕竟是您给了我一个好的生命,我该对您说声谢谢。”
“是的,早该如此。”王鹏飞也不客气,“那你该叫我什么,不是伯父吧?”
“我早叫您亚父了,你没听到过吗?”
“亚父就亚父,哈哈。”
这不是贡嘎第一次叫他亚父,但只有此刻,王鹏飞第一次有了当爸爸的感觉,心情还是挺激动的。他喜欢有个亲人。这个世界很孤独,有个亲人的感觉还是很好的。原先,他也有父母和姑姑,但是他们都一个个老死了,他是他们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个成员。
距离地球大洪水时代已经过了千年,千年来,海水退得很慢,能居住的地方依然相当有限,谁也不想生,更别说多生一个了,人是越来越少。至于移民到外星球的那些人,更别想回来,地球人都当那些人是妖怪,不认可了。
这就是祸害家园的后果,毁了地球只用了500年,从2000年到2500年,想要修复地球,预估要两千年,地球是唯一的已知最适合碳基生物生存的星球,结果被搞坏了,现在又离不开它,大家只能耐心等待它的自我修复,也忍受它的报复。只是这样的耐心会不会等来人类的灭绝呢?
(五)
现在的同学们已经不再注意他的变异,也不再注意他的烤鱼,更关注他杂耍般的飞翔和那特别的翅膀。
会飞,会潜水,会做烤鱼和摆摊,贡嘎的很多本事可是其他孩子甚至是大人所不具备的,尽管他不会念书,智商不高,但是,已经没有小孩子敢看不起他,他们都越来越佩服他这些能耐,不再看不起他,也不再一味孤立他。但是大孩子仍然不会认可他,只因为他是异类,是变异人。
对于自己变异人的身份,贡嘎有相当认识,他也在孤立自己,对外人不热切,也不容易交心,待谁都是客客气气,但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
第一个来表示和好的是那对双胞胎中的一个,她叫苗苗,长得跟豆芽菜似的,白白净净,比较爱笑。
她靠近他,捏着鼻子瓮声道:“贡嘎,你身上有鱼腥味,能不能洗一洗,臭死了!”
“可以,可是我怎么洗,你们闻到的那股味道我还是洗不掉,而我自己也闻不到,你能教教我用什么方法吗?”
“我可以给你一瓶香水,你用它喷一喷就不臭了,尤其是你的耳鳃。”
果然,喷了几下,苗苗就不再捏着鼻子了。其他的小伙伴也都好奇地围过来,甚至苗苗还摸摸他的手背,说滑滑的,皮肤挺好的。
其他人不信,也都摸摸,结果大家都觉得贡嘎的皮肤真的好,油光滑亮,跟鱼鳞似的。
贡嘎跟这些孩子都不同,这些孩子也算早熟,但他们一直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贡嘎有,因此他的思想比其他人复杂,想的多。苦难不一定全是坏事,能从苦难中熬过来的都是牛人,生活磨难锻炼出来的每一样本事都是钢钢的,这可以让贡嘎以俯视的角度看待这些孩子,所以,他一向不会巴结他们,也从没主动跟他们打交道。当然,他们也没主动接触他,早先他们就认定贡嘎是个脑子有毛病的人(不聪明)。
贡嘎被羞辱的时间不是一天两天,现在他们主动凑上来,一时还真有点不习惯,想着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防着点。这个还是属于信任的问题,还是危机意识。危机意识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基因里,不可能改了。在这个变化无常的世界里,这算适应力。
即使是现在,周边的人仍然把他当异类,瞧着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亲人的温情,这些小孩子没那么世俗,但也只是因为对他好奇或者欣赏而暂时跟他在一起,他们对他仍然缺少同学间的友情和善意。当然,这个怪不得别人,他的变异在本质上已经把自己跟正常人类分离开来,对他最好的也就是王鹏飞,那个养父也是最近才转变过来的,原先,他也只是把他当小白鼠看待。
接下来的日子,经常用香水喷耳鳃的贡嘎没那么重的体味,苗苗就经常跟他一起玩,苗苗的孪生姐姐芳芳也慢慢靠了过来。男生嘛,谁会讨厌漂亮的女生呢?再说,一个人真的需要伙伴,需要一个人陪着聊聊天,需要一个人陪着玩玩或者倾诉点什么。再说了,这是凭自己的本事赢得的伙伴,没理由拒绝。很快,贡嘎就跟她们混熟了,并且把她们带家里去。
路上经过水岸边的时候,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岛说,那是瓜州岛,很多时候,他会到那里独自玩耍,那里有很多小动物,蛇、海鬣蜥、海狗、各种海鸟,那里很好玩。
这两个女生被他的话吸引,可是她们是不可能随他到岛上去的,因为那很危险。她们还小,没听懂他是飞过去的,她们潜意识认为他是坐船过去的,要不然,她们就不会这么镇静呢,小女生肯定“哇”地一声惊呼。
高海拔的野外,能开的花比较少,很多花都是温棚种植的,两个门客种了好几种花,比如美人蕉,有嫩黄的大花,也有殷红色的大花,贡嘎毫不吝啬地摘下美人蕉的花,教两个小美女去吮吸里面的蜜。
“甜滋滋的。”两个小美女笑着说。
虽然现在他还有点小,但是小美女已经吸引住了他,她们都很漂亮,尤其是穿着好看的衣服,简直比这里的花还美,因为她们身上有花不具备的媚态,那是同类中异性才能感受到的心理刺激。
不能老破坏大棚里的植物,否则叔叔阿姨会生气的,贡嘎带两个女生出来,他教她们结渔网。现在已经没人结渔网了,捕鱼都用网枪,定点投射,因此,渔网很少有人见过。小姑娘觉得很有趣,也就跟着学了起来,一个小时后,一张直径四米的圆形网兜也就弄好了,这下子,他们可以去海边捞鱼了。
在所有的学校和家庭教育中,一般人是不能靠近海岸的,因为大风吹,很危险。这是两个小女生第一次上海岸边,她们显示出了基因里的沉睡叛逆,勇敢地跟着这个变异人走,到了海边,看到汹涌的大海,被浪花溅得满身是水,被海浪撞击礁石的咆哮声震慑着,她们感到害怕和刺激。
运气不错,也就十来分钟,撒了五次网,收回了十几条鱼,足够烤鱼用了。有这么两个玻璃花瓶一样的女生陪着,贡嘎也不敢过分在岸边停留,说真的,要是有一个被大风或者海浪卷走,他不一定能救人。现在的海浪,力气太大,他跟它拔河,肯定是输家。
以后,这两个女生理解了贡嘎身上为什么会有鱼腥味了,理解后,她们的包容性就上来了,不再一味地嫌弃他臭。
小女生到海边去痕迹很快被女孩的家长发现了,然后告到老师那儿,然后是家长,一波操作下来,贡嘎好像被剥了好几次皮,以后,他再也不敢带同学到他家玩了,更别说海边呢。就这样,他还是只能一个人到海边玩。
当然,家长有意见,并不是小女生有意见,双胞胎知道贡嘎受到了打击和不公平待遇,她们想补偿他。于是有一次,他被她们叫走了,说有好东西给他。
贡嘎是个穷人,知道这些特权阶层有很多好东西,如果能多要些,将来能保命。
小女生的家在中华路17号,大门就是两个门神的那样的薄膜机器人守着,贡嘎不能进去,苗苗陪他站在门外,芳芳进门去,随后拿出了一样东西出来。
“这个给你的。”她说。
这东西像一个鱼肝油似的,但只是一个外壳,里头还有更小的东西。从这个外包装看,它应该是个好东西。
“我不要。”贡嘎假模假样地说。
“为什么?你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我知道,万一有人举报我拥有这个,我大概会被当成贼的,万一调查起来,你们没啥事,我肯定是教唆的那一个,到时候受伤的人还是我。”
“放心,我爸妈不会发现的,这种东西,我家里还有一个。”
“你是说它们是一对的?那我更不能要了,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好吧,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去拿。”
“什么都不需要。前头的事,跟你们无关,你们没必要内疚,更不需要给我东西。”
“好吧,那你以后还能偷偷带我们去玩吗?我们想跟你一起玩,你的那些才好玩,其他人的,都没意思,我们自己的这些,也没意思!”
“再说吧。”
“网鱼也行啊。”
“再说吧。”
“哼,再说吧。”两个小美女学着贡嘎的口气说着,心里可老大不高兴。她们已经喜欢上了冒险,喜欢上了刺激,也可能喜欢上了造反。
这个世界是成人当家做主的世界,贡嘎可不敢太放肆,他由着小女生不高兴也不敢答应她们的请求。
这事后,贡嘎有意无意地经过双胞胎家,打探里头的情况。他从门客那里已经知道苗苗要给他的那个东西叫救命丸,真能救命,把它吃下去,它会释放出光点液体机器人,迅速修补他体内受伤的部位。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啊,缺乏安全感的他正好需要。现在,他想把它们偷出来,正在训练蓝鸟当小偷。用鱼肝油做一个道具,训练蓝鸟寻找并抓握飞回来,这个不是很难。蓝鸟有十岁孩子的智商。现在连鸟儿都比千年前的猴子聪明。
正当他把一切都准备好后,正想作案,没想到这一次,苗苗她们家的大门洞开,里头灯火通明,不时有说话和走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少见的热闹。
贡嘎满心狐疑地驻足观望了一会儿,觉得这家人如果举办了晚宴,那为什么没邀请他来烤鱼呢。现在他可是这个村子的烤鱼大厨,几乎每家的宴会都会邀请他的。
错失了这个机会,以后,他反而没那么着急偷救命丸。
(六)
回家的时候,他家也一样灯火通明,也一样热闹,很快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原来是王鹏飞的远房亲戚惦记他的遗产。
“珍珠,你的耳朵还挺灵!没错,我就是想把财产留给贡嘎。”王鹏飞说。
一个四十来岁样子的妇人站在王鹏飞面前,冷笑两声,说:“如果你把财产捐给基金会,我们没意见,可是你凭什么把财产留给那个小野人呢?论遗传,他都不是我们族类。”
“这是我的事,跟你们无关,再说了,你们跟我有多大亲戚关系呢,在一千年前,你们跟我父亲算是同一个祖父,但已经过了一千年呢。”
“一千年多长呢?不就是四辈子的你吗?算下来,我们有同一个曾曾祖父,我今年才五十三岁,离250岁还远着呢,我的牙齿还没换第三次,论理,你该把遗产留给我,我的生活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好过,我需要你这个长辈的帮助。”
“哟!你要这么算我们确实还挺亲的,可是五百年前,我们还没有这么好的不死药,如果硬要扯上关系,我们大概有八辈的亲戚,那够远了,我都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查出我们有这么远的关系。再一个,你们的财产已经够你们吃香喝辣的呀,别太贪婪了,你们不需要我的遗产。”
......
王鹏飞毕竟年纪大了,哪里争得过一个五十三岁的、伶牙俐齿的女人,一激动,肺泡就忙不过来,他喘着气让门客和机器人把女人赶走了,说他主意已定。毕竟是特权阶层,毕竟算是有身份的人,虽然女人很生气,但是她也撕不下脸皮闹到底,尤其在下层的门客面前。
也许,没有这个女人闹一闹,王鹏飞的遗产还不一定会留给贡嘎,现在这个女人闹过了,那么王鹏飞只能把贡嘎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了。这也算意外之喜吧。
老王叹了口气,掉头回到屋里,他得理疗机理疗一番,否则这么折腾着,他活不到250。
贡嘎轻车熟路地爬上自家围墙,两个门客没注意到他,他们正指挥机器人收拾屋子里,因为争吵和那个叫珍珠女人激动的缘故,有些东西被摔了,有些东西被移位了,这一切必须恢复原状。
一个盆架子上的盆栽被碰倒了,花盆碎成几瓣,泥撒了一地,花和叶子零星散开着。
当然,机器狗早就发现了翻墙的贡嘎,不过它们已经习惯了贡嘎这样出入,没把他当外人。山口野子早先一步发现了贡嘎,笑着对情人小布说:“贡嘎这孩子一向不走寻常路啊!”
小布也笑了,拍了拍手上的土,说:“这样也好,我们现在这样的世界就需要一些另类。”
两个门客跟贡嘎的关系已经处得很好,贡嘎把她们当自己的叔叔和婶婶,经常给他们送烤鱼,两个门客也有着贡嘎祸害自己的植物园,美人蕉和扶桑花不知被他采了多少,贡嘎就是个采花贼,喜欢吃甜食。好在他们培育出来的新的植株,每一棵都能能开出很多的花,够贡嘎当零食。
“那个女的真是我亚父的远房亲人吗?”贡嘎闷闷地问野子阿姨。
“也许吧,年代久远,谁能说得清了,关键的是,平时不来往,根本没感情,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野子说。
贡嘎点点头,说道:“我不在意什么财产,我在意的是我怎么变强。当然,我也在意你们,是你们收留了我,让我有个家。如果将来亚父不在了,我希望叔叔和阿姨能帮忙照看这里,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更是你们的研究所。”
“可是,贡嘎,你得上这里的主人才行。”
“这样啊,那我争取。”
贡嘎的这个表态很动人,野子和小布感动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也是,他们现在是利益共同体,如果有这个地方当研究所,那么他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事实上,他们一直在担心,假如王鹏飞过世后,他们要去哪儿,还有哪个特权人家需要他们吗?现在有着落了,一定得维护这个孩子的利益。
小布算是有远见的人,他对贡嘎说:“贡嘎,你不仅仅要变强,你还得学会经营,毕竟我们是科学家,我们的心不在经营上面,你必须学会如何经营,否则,即使老王留给你这么多的财产,不到250年,你可能也会用得七七八八,到时候,你就不再是特权阶层了,这也会影响你的生存。珍珠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抢夺老王的财产呢?还不是为了保住特权阶层,她的那份财产估计挥霍的差不多了,已经变成了二流公民,不要说养门客,估计也就够养活自己的余生。像这种没本事的女人,老王是不可能把家财留给她继续挥霍的,但是,他会不会把家财留给你打理,那也难说,你要是不会投资,那也会跟珍珠一个样,所以,老王有可能把家财委托给信托基金,让他们帮你打理。这么推理下去,你是不是要有点理财的本事呢?”
这点,贡嘎没想过,他在这一刻明白了,原来,他还得学习如何有效投资。他点了点头,问:“小布叔叔,那我该学习什么呢?”
欺软怕硬,强者为王,这个自然法则永远不变,必要抱着侥幸和慈悲的心里看到文明世界,那都是假的,丛林法则才是这个物质世界的王道。再怎么说,变异的贡嘎仍然是异类,就这个身份,他不是正统的,能不能继承王鹏飞的遗产,那也是个问题,最好的办法是在王鹏飞还活着的时候,用他的钱做大做强,甚至来个反包,这样,财产就都是贡嘎自个挣的,外界想干预就没那么容易,毕竟保护私人财产是这个地球村的最高七条法律之一。
只要能活下去,苦,贫民窟的孩子一点儿也不怕。
同样,贡嘎也没想放弃遗产这等好事,不是为了钱财,而只是为了活着,像他这样的变异人,需要比别人更大的本事、更大的财富,更高的科技。只要有过贫民窟那种经历,只要有过变异人这样被孤立的事实,每个人都会跟贡嘎相似,这个不需要怀疑。
这个世界,变异人很少,不是很少,他也不会被带到这里当小白鼠观察,人类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将来,也就不敢否定他的存在,也就是说因为人类还处在危机当中,也就不排斥他这样的变异个体的存在。
很多道理非常直白,不需要研究和推理就能懂,只要他不是傻子,贡嘎自然不是,他很正常,就算智商不高,他也有正常人的思维。人类进化到现在,不是越活越糊涂,而是越来越聪明,结果谁也不管谁,这才闹成了大洪水时代的到来,整个地球环境和能源结构都被破坏了。人人不讲公德,把公共产品抢的抢,毁的毁,灾难自然也就来了。
现在贡嘎练就的很多本事还都停留在巴结人的本事上面,跟生存和财力无关,现在,他得把更多精力回归到自己的综合素质这方面来。
拍拍着翅膀,他必须练习好飞行,这是最好的逃跑,有危险的时候可以保命,只要让他飞到海面,他就安全了,到时候,如果还有人追击,他就脱掉翅膀,沉入海里,即使那些胶囊是潜水器,可是现在的大海暗流和漩涡很多,巨型鱿鱼也较,没人舍得拿他们高贵的命跟他这条贱命陪葬。
本来他是这么想的,现在看来,还不够。
以昆仑山这个大岛为根据地,他飞往周边的小岛,先是最近的瓜州岛,然后是鹤山岛,接着是白山岛......
有些进化能力是贡嘎所没感觉到的,比如夜视能力,比如两栖能力,比如手脚的力气。他好像拥有了人的一些能力,也拥有了野兽的一些能力,像传说中的妖。
他也许可以去找找夜明珠。大海已经有一千年没人光顾了,里头应该有很多宝藏。
(七)
也就是最近,正式成为养子后,贡嘎才敢到王鹏飞工作的书房和他的卧室。
书房昏暗,只有当那长长的窗帘拉开后才能看清屋里的摆设。这里显得空旷,除了四周书架给人的压迫感出外,这里的书很多,从地上到屋顶,估计有五千本以上,天花板下坠一个圆球灯泡,像十五的月亮一样,发出柔和的白光。现在所有的电都来自潮汐能和氢能,电能够用,有时候,阴天的白天也点着电灯。地板和墙壁铺设了地暖,什么时候都不会很冷。中间除了一张书桌外,就是书桌后的一张沙发椅,以前书桌前的一套三人座茶几,都是简简单单的金属架子,椅面是海绵沙发,桌面是一块绿色不规则大理石。
“亚父,看您的书房,不像有钱人啊。”
王鹏飞环顾了一遍周遭,不无自嘲地说道:“有钱人算什么,不还是要走向枯萎和颓败吗?”,接着他指了指书桌,“你看懂那书桌吗?那可是楠木做的,老古董了,算值点钱吧。以后,你可以到这边来看书,也必须经常来。网上是很多电子书,不过,人的眼睛更适合纸张而不是电子屏幕。再有一个,很多好东西是不会公开的。”
接着,他们到了王鹏飞的卧室。那是一间三十平米的大房子,一张二米宽的大床在最里头的墙边,门客旁的墙边有一个博古架,上面有些老古董的摆件,估计每一件价值都不小。
“现在古董都不值钱了,三十年前,我捐过一个紫檀做的花架,留在这屋里纯粹是占地方,没大用。”王鹏飞继续介绍,偶然间露出来的笑也是自嘲的样子。
一面墙上有几幅人物肖像画,大多是水墨画。一个看上去跟王鹏飞有点像的女人,古装旗袍的打扮,这吸引着贡嘎,他问道这是谁。
“我母亲。”
“那个......那位穿古装长袍马褂是您的父亲吧?”
“对。我们家族企业是造船业,参与诺亚方舟的制造。到我这一辈,已经算没落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贡嘎刻意观察了一下亚父的表情,不悲不喜,他已经躺平了,完全放弃奋斗。王家到他这一辈算终结了,他没为此感到不好意思或者不服,相反的,很平静,大概是对这个世界已经没信心了。
当然,不仅仅是王鹏飞有这样颓废的心思,所有的人类都这个样,所以,他们才不排斥变异的贡嘎,否则,按照原始人的基因,他们早就把不是人的异类消灭干净。从宗教的角度讲,他就是那个要被宗教裁判所烧死的巫师!
“您有夫人吗?我想说您的夫人有留下卵子吗?如果有,我希望您也早就留下精子,到我老去之前,我看看,地球有没有可能变好,如果变好了,我就让你们的后代诞生出来,然后把这份家财还给他们。”
“我果然没看错,贡嘎,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啊。好吧,我告诉你,我有过夫人,她也确实留了份卵子,我也留,不过,我还真不想让我们的后代出生在这个世界,即使一百年后,地球变好些了,那时候的地球,我相信仍然是灾难频发,没必要啊。”
说是这么说,王鹏飞还是从床头柜里找出一个精致的古董小木盒,打开,里头有一张透明卡片,那卡片晃动一下就出现了一个人像出来,那是一个笑得很美的少女,她身着改良的蓝色旗袍,旗袍的正面绣着粉红色的牡丹,长长的马尾辫垂在胸前,她目光里含情带笑,靠在书架上。
“大美人啊,简直跟一幅画似的。”贡嘎说。
“是的,她很漂亮,可惜,她不想像我活得这么老,在一百五十岁那年就嫌弃自己太丑了,因此,她自己给自己安乐死。”
“这……”
“没什么好奇怪的,我觉得她做得对。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候,死去,她的美丽永远留在我心里。我没见过她老的样子,更没见过她丑的样子,她的一生都是美美的。”
“看干妈这么漂亮,亚父,我觉得您还是应该让您的子孙一直传下去,说不定将来他们会把你们造船王的丰功伟绩传下去呢。”
“那又怎样。”王鹏飞不为所动,只是笑笑。
“好了,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不死药毕竟还是不死药啊,不是仙丹。年纪虽然上来了,身体机能却没强化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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