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娘坐在了梳妆镜前，云琅望着镜中的芙蓉面，发自内心地啧啧感叹，“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羽娘掩嘴笑了，“我瞧着妹妹也是，天仙儿似的人物。”
妹妹这张小嘴呦，说话自然得很，夸得人心里舒坦，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料。
云琅正了正她的脸，“姐姐喜欢盘个什么样式的？”
羽娘伸手，懒懒扫着桌上堆得七零八落的首饰，它们一看就是被主人久矣弃之不用了。“我也不知，妹妹看着办吧，随意就好。”
云琅点点头，又就着她的脸端详一阵，心中有了计较。她执起篦子，解下羽娘松垮得不行的头发，墨发如瀑，垂直而下，散出淡淡的桂花头油香气，真是好漂亮的一头青丝。
她一下一下，细致地替她梳理起来，篦子时不时还按住头上的穴位，替她放松。羽娘被打理得舒服，惬意地闭上眼，呼吸都放缓了，却听得云琅在耳边问：“姐姐明明有这般好姿色，怎的就放任不打理？着实可惜了。”羽娘美是美，可身上总瞧着有股懒怠劲儿，少了些许精气神，连那容颜也暗淡去了不少。
她微微苦笑，“打扮了又如何？叫谁看去呢？”丈夫不在身边，他又疑心自己容易红杏出墙，特地从乡下叫来个远方的亲戚，说是照顾自己，实则是看管着自己。今儿早上她瞧中了奚恒的容色，趁着老婆子出去买菜了，这才下楼来轻薄了一把。哎，她有好久没有偎着男子的怀抱了。
不得不说，丈夫的疑心也并不是毫无一点道理的，若不是他叫个艾婆寸步不离地看着自己，她还真就有可能把今儿早那个小郎君勾上了自己的床呢。
可那能有什么办法呢？丈夫外出跑生意，他倒是携着娇妾美姬，四处游荡，潇洒舒坦得很。而自己呢？心里的寂寞，身里的空虚，这独守空闺的滋味，又有几人能知？
云琅绾起一簇发，瞧着铜镜中的美人，一脸忧愁，不由露出安抚的笑，“姐姐，诚然，女为悦己者容，可即使没有了‘悦己者’，也应当，女为己悦者容。”
羽娘柳叶眉微蹙，这一下“悦己”“己悦”的，着实将她给绕晕了。
云琅：“我说‘女为己悦者容’，说的是这女子打扮，不应当只是为了取悦男人，还更是为了取悦自己呀。”
羽娘神色一动，忍不住抬眸，从镜中望她。
云琅手上不停，顺滑的青丝在她指间乖巧舞动，她驾轻就熟，一边笑着同她继续解释：“你看，即使你男人不在身边，可没关系，每天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头发盘得清清爽爽的，衣服换着不同的样式，自己瞧着自己的模样，也能开心点不是？这样，自己也才能更爱自己了呀。”
她说完，又沾了一些头油在手上，把碎发理顺。“好了！”她雀跃道，把羽娘的头对正了铜镜，“瞧瞧，喜欢吗？”
羽娘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向零散的头发此刻整齐熨帖，漂亮的云鬟髻托在脑后，大气又不失娇俏，即使没有饰以任何的珠钗，却也足够美矣。
小妹妹没有吹牛，她这手艺是真好。
头发盘得清爽了，瞧着整个人精气神都提了上去。
“真美。”她望着镜中，笑说。
“姐姐就是美呀。”云琅俯身，在梳妆台上挑出一对珍珠簪，往她头发上别。
“我是说你头发盘得美。”珍珠簪子别好了，这头发算是完成了。她回转身，牵住云琅的手，“妹妹，今日多谢你，还要谢你这一番宽慰的话。”
“我哪是宽慰你？我自己真就是这么想的。”她耸耸肩，小酒窝从右脸颊跳出来，“姐姐也不必急着谢我，我头发盘得好，可是要收钱的呀。”
羽娘握着她的手，实在是笑了。这小妹妹，她怎么越看越喜欢呢？
羽娘取出了六十文铜钱，放她手上，云琅连连推拒，“说好了四十文的。”
她把钱窝她手里，推过去，“你是说最简单的样式四十文，你今天给我盘的这可不简单呢。”
云琅也不推了，眨眨眼笑，“姐姐，你是我第一位顾客，这样式就当给你的优惠，只是……只是还要劳烦你，若是有相熟的小娘子，别忘了帮我推荐推荐。”
羽娘又笑了，连声应道：“好好好！”
云琅颠着这六十文铜钱，哼着小曲儿，回了摊位。她把铜钱往钱箱子里一丢，撞出哗啦一声响。
小玉儿眼一瞪，“呦！姑娘，你哪儿来的钱呢？”
她得意地昂头，笑得老神在在，“小玉儿，我又发现了一条赚钱的新门路。”
小玉儿怎么也没想到，姑娘又能在赚钱这条路上，开辟出一条新赛道：梳头娘子。
当年在玉春苑，两个人为了省点钱，从零开始自己学着盘头发。像柳眉生、柳流夏那样架子大的，都是唤全城最有名气的梳头娘子来。可云琅和小玉儿，硬生生把自己练出了一身好手艺。没成想，如今这自力更生的成果显现了，两个人竟然还能靠着这个手艺再添一笔赚头。
云琅细细分析了一番，明州城的梳头娘子有不少，想要分她们一杯羹，可以。但云琅却另辟了一条蹊径。
以往叫梳头娘子最多的，除了那大户人家小姐，就是小班妓院里的牌面姑娘们。可云琅的思路不同，她决心开发一个新的群体：商人妇。
商人妇们平日抛头露面的机会不多，丈夫又不在身边，素来都比较疏懒打扮。但她们家里条件不差，手上多少有点小钱，那小钱留在手上也是留，花在别处也是花，不如叫她柳云琅赚了来。
云琅先从几个在外头打理生意、人脉比较广的商人妇入手，由她们做活招牌，由此把名声打出去。渐渐地，她们能接到的单子越来越多，虽然赚的也不是什么大钱，但总又是一项收入。
饮子摊的生意已经逐渐入了正轨，两个人就交替着来看，若是接到盘头发的邀约，就由一个人去盘头发，另一人留下看摊子即可。真是美哉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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