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洛玖卿醒得晚，褚青晏早早上朝去了。
她浑身酸软地起床，用过早膳和避子汤，人蔫蔫地趴在案上。
夭英收了桌上的碗碟：“王妃，今日还用顾大夫开的补药么？”
洛玖卿揉了揉太阳穴：“不用了吧。”
清松堂主屋后有个小门，围了个小院子，平日没有下人守着，洛玖卿拉着夭英到清松堂后院。
她朝夭英伸手：“把你的剑给我。”
夭英使剑，但她现在名义上是随侍王妃的女婢，不好佩剑，所以她特地打造了柄纤薄的软剑，缠在腰间，以备不时之需。
“娘子想做什么？”
“练剑。”洛玖卿已经停了玉骨膏许久，顾仲鸣给她开的补药，很有些效果，让她感觉自己筋骨强健了不少。
或许窦丛璋说的不错，她并非那天生不适宜习武的体质。
握上夭英的剑，洛玖卿想试试。
她挽了个剑花，依着从前桑酉酉教她的剑诀，舞了几招基础把式，洛玖卿平剑直刺，突然顿了动作。
昨夜二人脱力睡去之前，王爷好像问了她一个问题。
“酉酉是谁？”
只是当时洛玖卿太困了，几乎半梦半醒间，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现下想起来，有些疑惑，王爷怎么知道酉酉这个名字的？
“王妃，怎么了？”夭英见她耍了几招后便不动了，以为她是哪里伤了，上前关切询问。
洛玖卿收了剑，看向她：“夭英，我梦中是不是说了什么话？”
她服断魂草后，夭英片刻不离地在她身侧，就是防备有什么意外：“说了挺多的……”
夭英犹豫着道：“大多时候都在哭着叫爹娘。”
洛玖卿面上神情没什么变化，这是她意料之中的：“我有没有叫过酉酉？”
“有，你要她别死。”夭英也很好奇酉酉是谁，既然她主动提起，就顺口一问，“酉酉是谁？”
洛玖卿沉默了一瞬，又问：“除了她，我还说什么了？”
她应当是没有暴露千杀阁，不然早在她醒转时，夭英就告诉她了。
“还有鸡什么的，王爷以为你想吃鸡，还叫厨房备了好多鸡汤鸡肉呢。”
洛玖卿扶额，难怪她刚醒来那几日，日日都有鸡汤：“王爷若再问起酉酉，就说是我小时候偷偷养的一只小野猫，因为生病死掉了。”
“是。”夭英欲言又止。
洛玖卿看在眼里：“还有何事？”
“阁里……下新任务了。”
洛玖卿展开纸条，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将纸条揉成一团拽在手里。
夭英小心翼翼地偷看着她的神色，见她面上并无多少变化：“娘子，这个任务，我们拒绝吧。”
洛玖卿却笑了，笑得眸中星光熠熠：“为何要拒绝？这可是个甲等任务，寻常的甲等任务有那么简单么？”
夭英垂眸，没有，她就是因为甲等任务失败，才倒欠了阁里那么多任务。
“可是你……”夭英知道她不愿意委身罗大，她也不愿看她这样。
洛玖卿神情舒展，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阁主只让我在一个月内将罗钊收入千杀阁，却并未说要用何方式。”
这个任务既然能被定为甲等，就意味着，罗钊在阁里定级为天字号杀手，这样一个人，与其收归千杀阁，洛玖卿倒不如让他为己所用。
午膳后，春枝进来问：“王妃，过几日就要赴宴国公府了，这是江嬷嬷拟的礼单。”
洛玖卿仔细看过一遍，便将单子放在一旁，准备晚点王爷回来直接给他拿主意。
春枝又问：“王妃可定好了穿哪身衣裳？若是没有喜欢的，现下就该定料子重新裁制了。”
洛玖卿本想说就在聘礼里头挑，大婚前，除却王妃制式礼服四套，还另做了礼服十二套，常服二十四套，除却宫中的宴请，着寻常礼服便好。
话到嘴边，突然想起昨夜王爷说赴宴的衣裳，他来准备，洛玖卿便改了口：“我已经定好了，不必再做。”
又过了几日，王爷日日早出晚归，回来时，大多时候洛玖卿都睡着了。
他始终没跟她说衣裳的事儿，临到赴宴前一日，洛玖卿坐不住了，不想麻烦春枝再去开聘礼箱子，决定在上回同王爷逛街时买的衣裳里挑一件。
打开衣柜，才惊觉她那天都挑了些什么五颜六色、色彩斑斓的裙子啊。
“这些不是都挺好看么，娘子随便挑呗。”夭英的手从一排衣裙上掠过。
洛玖卿叹了口气：“太招摇了。”
她摸了摸自己有丑陋疤痕的半边脸，明日，祈王妃首次公开亮相，少不得有好事之人要围观，她若再穿这样招摇的衣裙，势必成为众人目光焦点。
她正在犯难，春枝抱着个大锦盒进来：“王妃，王爷差人送了东西来。”
“什么东西？”
春枝将裹着细腻绸布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给王妃看，盒子里装的是一套月白裙装，斜织云纹，在灯下煜煜流光。
洛玖卿由衷叹了一句：“好漂亮。”
她还以为王爷已经忘了这事，想不到他还记在心上。
春枝从盒子里将广袖锦衣抖了出来：“王妃快试试，合不合身，裁缝还在前院候着呢，若是不合适，马上改。”
洛玖卿换上新衣，从肩到腰，处处合身，恰到好处，她悄悄红了脸，也不知道他怎么将她的尺码记得这般清楚。
春枝当即替她选好了明日配的珠花，王妃出门定是要带面纱的，兼之王爷送来的裙子是浅色，春枝替王妃选了贴合春日的杏花，莹白珍珠穿成的花朵形状，光泽细腻而莹润。
珠宝的选择上，她则没有低调，挑了只御赐的翡翠簪子，粉白之中一点翠，这才配得上王妃的身份。
*
褚青晏忙了几日，终于将凤梧道一众案卷整理完毕，封存后与陆闻做了交割。
瞧着侯府的人将一箱箱卷宗搬走，袁守信有些愤愤不平：“青晏，你就这么将东西都送出去了？咱们的人查了那么久，全给别人做嫁衣了。”
褚青晏瞧着倒是淡定：“陆侯在夙州肃清积弊有功，父皇许他成立稽查司，专办此案，他在夙州多年，比我们了解情况，于查清本案有益。”
他看着袁守信笑了笑，宽慰他道：“我们甩出去这么大个包袱，正好让大家休息些时日，不好么？”
袁守信嘴撅得能挂壶，气呼呼道：“不好！”
一直沉默的陆谦白冷不丁冒出一句：“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此案交给陆侯究竟是好是坏，谁知道呢。”
他与褚青晏互望一眼，二人心领神会。
陆闻久在夙州，于查清案情自是有益，可又正因他是凤梧道的大都督，在这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势力之中，他又如何保证自己独善其身？
左右这件事如今要交给稽查司，已是盖棺定论，褚青晏难得清闲，早早离开公廨，到悬济堂找顾仲鸣去了。
顾仲鸣看着他踏入铺中，手底下的算盘打得哗哗响：“哟，王妃的药吃完了？”
“嗯。”褚青晏坐在柜台前，“吃完了。”
顾仲鸣算了算日子，小眼睛觑他：“我琢磨着，本该三日前就吃完了吧？”
褚青晏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中间……停了三日。”
“为何停三日？”顾仲鸣瞧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不消再问已经猜到答案，又气又笑道，“殿下便那么忍不住！？”
褚青晏觉得有些冤枉，天地良心，他已经很努力了，只是他的王妃……
他揭过这个话题不想细聊：“……呃，会有什么影响么？”
顾仲鸣没好气地答：“没什么影响，左右不过是身体亏空，需要将养的时日长一些罢了。”
“那你再开些补药吧。”
顾仲鸣将手中算盘一砸：“祈王殿下，我是大夫，我怎么能在没有给病人把脉之前，就随意开药方呢？”
他瞪着褚青晏在他开口之前道：“上回把脉是上回，经过这半个多月的调理，王妃的身体肯定也有了变化，药方自然也得改。”
“那你什么时候得空去府上一趟。”
脸上有些不耐烦，顾仲鸣撇了撇嘴，嘴上却是诚实：“那便明日吧。”
“明日不行，明日国公府宴请赏花，我们回府会比较晚。”
“行行行，成我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反正是你的媳妇，随便什么时候罢。”顾仲鸣听他说国公府赏花，有些好奇，“殿下从前不是不喜欢参加这些么，怎么这会又要去？”
去年，还是袁守信非拉着他去，他去了没待上一刻钟就走了，情愿来这悬济堂打发时间，也不喜这些应酬。
“她喜欢。”褚青晏清楚的记得，她提起春宴时期待的目光。
但是袁守信说得对，她期待京城的风光，也有些害怕陌生的人和事，所以他得陪她见一见尚京的热闹，认识一些新的朋友。
这样，她在尚京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
顾仲鸣无声地笑了：“我从前还真不知，殿下娶了妻会是这个样子。”
“她一心一意待我，在尚京又人生地不熟，难得她愿意出门，我应当陪她。”褚青晏想起袁守信的话，她在京城无亲无友，他不在府上的时候，她连个可以说话的朋友也没有。
“殿下这话说的，难道殿下待她便不是一心一意？”
“当然也是一心一意。”褚青晏想了想，不管他娶她的初衷是什么，但只要她是祈王妃一日，他自也是当她作妻子全心呵护，“只是我无法时时都在她身边，我希望她生活里除了我之外，还能有些别的乐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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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霞光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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