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玖卿掩面啜泣，乔芳林见王妃这样委屈，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句实话：“我、我看见了，是二姐姐推的王妃。”
“你！”乔芳榕怒目瞪着她，高扬着手在半空中生生顿住，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郡主的面，她不好如此教训庶妹，只好上前拉过妹妹的手，“你看错了，你方才站的地方怎么能看得清？”
乔芳榕手上用力，掐得乔芳林眼泪又从眼眶里冒出，她揽过妹妹的肩头，看似宽慰她，实则用低到只有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阴恻恻道：“三妹妹，你不过是不想嫁给陆阔，只要你不捣乱，回去我便同母亲商议，为你另选良配。”
乔芳榕从妹妹肩头退出，嗔怪道：“别人都说没有，就你说有，还不是你看错了？”
乔芳林低头咬着唇，不再言语。
乔芳榕恨恨看她一眼，这种时候她竟还帮着外人，眼中闪过一抹刻毒，嘴上却笑着道：“知道你胆子小，不敢得罪王妃，可就算是王妃，也得讲个理字吧。”
她又看向还跌坐在原地的洛玖卿：“王妃方才也说了，我是要救她的，只是没拉住，我还踩着王妃的裙子了呢……”
她话音一落，自己先觉出这话有些不对，赵心瑶瞥了她一眼：“你踩王妃的裙子了？”
乔芳榕垂下头：“我是不小心的。”
她是有心还是无意，赵心瑶无意深究，冷冷抛下一句：“幸而王妃的裙子只是坏了一点，若王妃真因为你而衣不蔽体，你觉得一句不是故意的便能糊弄过去么？”
乔芳榕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不知道赵心瑶是如何一眼便瞧出她的小心思，但听赵二娘子的意思，并不会深究此事，毕竟此事发生在国公府的春花宴上，闹起来国公府面子上也不好看。
赵心瑶看着下面呆愣愣的两个丫鬟道：“你们先将王妃扶上来，王妃伤了脚，需要上药，身上的衣裳也要换。”
洛玖卿从斜坡滚下，身上本就狼狈，裙子还破了，虽然今日的宴会男女分席，可后院也不少打理花园和护院的男家丁，终归是有些不妥。
一道长影从斜坡上掠过，眨眼功夫，一身黑色华服的男子已经落在王妃身前。
“我来。”王爷沉静的声音在洛玖卿头顶响起，她刚抬眸，只看见他优越的下颌线，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洛玖卿身体突然悬空，轻呼一声，紧紧搂住王爷的脖子，她目光瞥向王爷的肩头：“王爷，你不是在前院么？怎么惊动你过来了。”
褚青晏抱着人走上斜坡，正好走到众人身前，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我若不来，还不知道你在后院受如此委屈。”
洛玖卿抓着他的衣襟，揉了揉：“我不委屈。”
她眸光闪动，眼角还有来不及拭去的泪花，攥着他衣襟的手，将他衣裳揉皱了，也揉乱了他的心。
“定国公，还请腾出间屋子来，供本王王妃换衣和上药。”
“已经收拾好了。”定国公给身后嬷嬷一个眼色，“快请王爷、王妃去园中的筑凉小院。”
嬷嬷福了福身，转身领路。
离开前，褚青晏凛然看了乔芳榕一眼：“是你弄坏王妃的衣裳？”
乔芳榕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看得浑身发毛，声音有些结巴：“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
褚青晏什么也没说，先随着嬷嬷去了筑凉小院。
筑凉小院是国公府后院中专门修建供赏花休憩的小院，夏日凉爽，院中有一汪清泉，甘甜凛冽，泡茶最是清爽消暑。
褚青晏将洛玖卿抱进堂屋，将人放在罗汉榻上的小案上，褪去她的鞋袜，盯着她红肿的脚踝看了许久。
洛玖卿伸手去遮他的眼睛，被他一手捉住。
她双颊泛红，不知是被日头晒的，还是被他看得着恼：“王爷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朵花儿来。”
褚青晏没说话，心底泛起一丝心疼。
春枝送了药膏进来，看王爷与王妃的样子，并不需要自己帮忙，默默又退了出去。
褚青晏手指沾染药膏，轻柔地在她脚踝上打圈，感觉到手中握着的脚暗中使劲在往后缩，他在她光洁的小腿上轻轻拍了一下：“别躲。”
洛玖卿不干了，拿完好的那条腿蹬他的肩膀：“王爷故意的，挠我痒痒。”
褚青晏一本正经地盯着她：“我没有，我认真给你上药呢，虽然没伤着骨头，但是扭伤也不可大意。”
褚青晏捉住她另一条腿，眸光一暗：“别闹，这里不合适。”
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洛玖卿更加着恼，挣开他的手，踹了他几脚：“你出去，我自己涂。”
洛玖卿拿过药膏，屈腿弯腰自己涂起药膏来，正好春枝拿了新衣裳进来。
洛玖卿看着他自然地接过衣裳，羞恼瞪了他一眼：“衣裳我也自己换，王爷先出去。”
褚青晏没再坚持，领着春枝出门，他正好有事要问两个丫鬟。
隔着一扇窗，洛玖卿听着院子里夭英的声音，她语速飞快，添油加醋地将今日发生的事，倒豆子一般全倒了出来。
褚青晏蹙了蹙眉，看来他的王妃所受的委屈，比他想的还要大。
先前带路的嬷嬷过来请王爷，国公爷想就今日的事向王爷致歉，更希望此事不要闹开，褚青晏带着目睹全程的春枝一并过去，留夭英守着王妃。
外头安静了下来，洛玖卿转了转自己肿成猪蹄的脚踝，其实一点儿也不疼，所以王爷碰她脚时，她才格外痒，她放下药膏，准备换衣裳，突然听见院子里夭英有些急切的声音：
“我们家王妃在里头休息，你……不管你是谁都不方便进去。”
一个略带慵懒的男子声音响起：“哦？原来是祈王妃在此啊，在下多有冒犯。”
洛玖卿将去拿衣裳的手收回，将自己身后的雕花窗打开半扇，看着在筑凉小院门口与夭英对峙的那个陌生男人。
他长着一双多情好看的桃花眼，眼角一颗泪痣，看谁都显得深情款款，那双眼睛瞬间击中洛玖卿，她愣了一瞬。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她从罗汉床上跳下，连鞋袜也顾不上穿，冲出门去，跑到那男人的面前，因跑得太急，面色潮.红，气喘吁吁。
陆闻被她的突然闯入有些措手不及，本还想与那丫鬟打趣两句，唇边的笑突然僵住：“这、这可是你们王妃自己跑出来的，可不是我冒犯哦。”
这不着调的语气，懒洋洋的嗓音，不是季玄是谁？
洛玖卿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胸口起伏，眼睛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
季玄，是你吗？
她从未见过季玄摘下面具的样子，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不是说不好看，而是除却那双多情的眼睛之外，他的其余五官过于书生气了些，不像是那个执剑瞬间斩杀五六位高手的季左使。
陆闻伸手在洛玖卿面前挥了挥，冲旁边的丫鬟道：“喂，你家王妃好像傻了。”
洛玖卿抓住他的手，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也对她举止之大胆有些意外，他稍稍用力将他的手抽了出来：“王妃，请自重。”
见她仍旧凝眸望着自己，陆闻叹一口气，躬身谦道：“在下陆闻，无意路过，抱歉搅扰了王妃。”
陆闻，他是陆闻。
洛玖卿的眸光瞬间冷了下来，踩在石板路上的赤足也终于有了知觉，她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抱歉，我认错人了，陆侯……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陆闻垂着眸，低笑了一声：“那位故人有幸早早结识王妃这样的绝色，真是幸运。”
“王爷快回来了，陆某就不叨扰了。”陆闻背身离去，才敛了唇边的笑容，桃花眸子里的潋滟水光化成一潭死水。
夭英随着洛玖卿的目光，盯着陆闻的背影消失不见，撇了撇嘴道：“这个陆侯好奇怪，他怎么知道王爷快回了？而且那话说的……”
后头半句话夭英堵在了喉间不敢再说，因为她看见王爷真的从筑凉小院前的一棵大槐树后转了出来。
而她没说完的那半句话是……怎么那么像他跟娘子在偷.情。
褚青晏从树后缓缓走来，沉静的深眸古井无波，只是看见王妃时皱了眉：“怎么鞋袜也不穿。”
王妃还穿着带泥凌乱的裙子，裙摆裂了长缝，四月的天还有些凉，她白净圆润的脚趾微微翘起，他走到她身前，将人扛在肩头抱回屋里。
褚青晏从铜盆里拿出沾湿的巾子，拧干了水，将王妃脸上手上的泥擦干净，又替她将双足洗净，穿上鞋袜。
他将摆放在一旁的干净衣裳拿过来，她仍目光游离地盯着虚无，褚青晏只好动手替王妃换衣服。
刚搭上王妃的衣襟，突然被抓住手，褚青晏有些诧异地盯着王妃。
洛玖卿看他的眸光不善：“你做什么？”
“帮你换下坏了的衣裙。”
“我自己来。”洛玖卿接过他手中的干净衣裳，背过身去换衣。
褚青晏等她穿戴整齐，伸手又要抱她，被洛玖卿伸手阻拦：“我自己能走。”
“抱或者背，你选一个。”
褚青晏摆明了不让她的伤脚下地。
洛玖卿犹豫了一瞬，小声道：“背。”
褚青晏背过身，稍稍屈膝，让她可以轻松攀在他后背，出门便看见春枝端着茶水站在门边，看着王爷正想说什么。
“你渴么？”褚青晏微微侧头问身后的人。
洛玖卿摇摇头。
“放下罢，先去花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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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似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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