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晏垂眸：“我想知道……”
他迟迟不说后半句，洛玖卿只好主动问：“知道什么？”
“你为何答应嫁我？”
他二人虽有婚约，可早过了父皇允诺的，在她十六岁时上门提亲的时间，若她执意不愿，父皇必不会勉强，可当他的人带着婚书上门时，她却毫不犹豫就应下了。
洛玖卿揪着披帛：“自然是因为婚约……我虽什么都不记得，但是那白玉是养父母捡到我时，我身上唯一的东西，你的玉佩与我的相合，我……我以为你会认识从前的我，我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也愿意践诺履约。”
“你真的想找回自己的记忆？”
“嗯。”洛玖卿点点头，眸光似秋水。
“我帮你。”此事倒与褚青晏不谋而合，他亦需要她恢复记忆，才好问她些事情。
洛玖卿歪了歪头：“王爷娶我又是为何？”
可别用婚约做借口，洛家出事时，官府确实寻过刺史家下落不明的小姐，可是在头两年没有结果后，陛下也放弃了，十几岁的小姑娘流落在外，还活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些日子她也听了不少流言蜚语，若非陛下有意，不会由着郡主那般大胆地向祈王示爱，他们的婚约在众人心中早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褚青晏抬头看她，眸光亦真诚：“我先前同你说过，愿意帮你查当年谋害你家的凶手，这是实话。”
洛玖卿愣住：“王爷是为了我家的案子才娶我的？”
她将事情前后贯连，恍然大悟：“王爷想替我寻回记忆，是觉得我可能会知道一些线索？”
褚青晏颔首，洛玖卿却有些失神地松了挺直的脊背。
她根本没失忆，所以她也很清楚，自己毫无线索，阿爹公务上的事情从不与她说，她也不知道爹娘是否与人结怨，甚至阿爹赴京城到底是为什么，她都不知道。
褚青晏见她失魂落魄，以为自己的话叫她伤心，他倾身握住她的双手：“你放心，无论你的记忆能不能恢复，无论你家的仇能否得报，我都会陪着你。”
他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希望她不要误会，纵使他娶她时带着目的，但他从未想过悔婚，更何况如今他早已将她当作自己的妻，愿与她恩爱不疑白头偕老。
洛玖卿反握他的手：“多谢王爷。”
她料想他与她说这些，存着些许告诫的意味，他娶她并非为着长久。
洛玖卿说不上来此刻心中是何滋味，她嫁他也是为了任务，他二人也算各取所需互不相欠。
甚至王爷的目的还与她有关，细算起来，还是她欠王爷的情。
只是这些日子，王爷待她太好，她在王府住得太过舒坦，有时也会暗想，若日子能一直这般平静下去，似乎也很不错。
如今想来，到底是她想得有些多了，十二岁以后，她便身如浮萍，随风飘零，王府显然不会是她的港湾。
她吸了吸鼻子：“王爷放心，我明白王爷的意思，若王爷真能替我寻到真凶，我绝不会赖着王爷，到那时，王爷要和离还是休妻，我都配合。”
为免他的后顾之忧，洛玖卿又小声补充一句：“在、在夙州……亦有等我之人，我不会赖在王府的。”
褚青晏瞳孔一震，他没想到她会这般说，知道自己王妃或许心有所属是一回事，实实在在听到她坦白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抿了抿唇，眸光暗淡下去，他从没想过用一纸婚约或者一场婚仪就绊住她，只要她想要自由，他随时会放她走。
隔了良久，洛玖卿才听见王爷轻飘飘地回了句：“随你。”
她松了口气，如今他二人也算是开诚布公地谈过，往后她在他面前也可少些假意周旋，或许还可以趁机提分房睡之事，免得她日日为避开他去青玉楼烦恼。
她正要开口，马车突然停下，陈繁的声音传来：“王爷，悬济堂到了。”
洛玖卿暗道可惜，跟着褚青晏出轿厢。
褚青晏先下了马车，回身准备将王妃抱下车，双臂刚伸出又放下，最后只是伸出一只手扶王妃下马车。
悬济堂地处京城繁华闹市，门面不大，招牌不显，但络绎往来之人不绝，大多是不同年龄的妇人。
进店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柜台后硕大一面墙的药柜，柜子被分隔成整整齐齐的小长方形块状，每个小格上都挂着片削薄的木片，用清秀的小字写着药材名。
顾仲鸣的字就如同他的人一般秀气，柜台居中坐着个白衣身影，执笔正在写药方：“一日两次，用完来复诊。”
店内空间很大，比起不起眼的门头要阔气很多，左侧设着一排炉子，咕噜噜熬着汤药，两个看药的小童正在打盹，
右侧围了一圈四方的桌椅，候诊的病人坐在此处可用些茶水点心。
从入店观察到现在，洛玖卿只有一个感受，这是一家店主精心经营的铺子，处处可见用心的痕迹。
顾仲鸣掀起眼皮看了眼新入店的客人，乍一眼看过去，逆光走来的是一对璧人，只是细看便会发现，那女子身段虽美，面上却带着面纱，虽有种烟雾笼罩的朦胧之美，但终究因看不见全貌而有些可惜。
男子则更叫人不解，俊颜上有几分郁色，下压的眉为疏朗的眼添了几分威仪冷峻，一点儿也不似他熟悉的那个人。
“看诊排队。”顾仲鸣只瞧了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写方子。
候诊区坐了七、八个妇人，此时也正瞧着堂中的二人窃窃私语：
“好俊俏的后生。”
一人面露失望：“是呀，可惜已经娶了妻，他身边那个是他娘子吧。”
旁边的人撞撞她的肩膀笑她：“又想给你家闺女物色郎君啊？我跟你说，这个就别想了，瞧这穿着打扮举止气度，便不是普通人，定是非富即贵，你家丫头过去给人当妾室怕都不够格呢。”
“呸！”前头那妇人淬了她一口，“你家丫头才给人当妾室呢！我家妞妞好着呢，我还嫌他瞧着冷了些，不像个会疼人的……”
“哎呀别生气嘛，我就是打个比方，妞妞当然好啦，我还想要妞妞当我儿媳妇呢。”
“做你的青天白日大美梦去吧，就是这世上的儿郎都死绝了，我家妞妞也不嫁你家那没出息的小子。”
旁边的妇人被她一句话气得变脸，正要挤兑回去，突然听得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别吵了别吵了，他瞧过来了。”
褚青晏瞥了眼那堆妇人，皱了皱眉。
洛玖卿倒是毫不在意地坐了过去，让褚青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想说，要不他们回马车去等着。
洛玖卿坐在那堆妇人的对面，她稍稍往里坐了些，留出了大概一人半的空给褚青晏。
褚青晏只好硬着头皮也坐过去，围在一群妇人之间，那些姐姐婶子都是经过事的，见到陌生年轻男子一点也不避讳，一个个直勾勾瞪着眼睛盯着他瞧，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一个大坑。
褚青晏不自在地微微侧身向外，别开了脸。
洛玖卿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将屁.股挪了几寸挨着他，双手揽住他的左臂，冲对面的妇人们道：“我家郎君面皮薄，姐姐们不要介意。”
她声音好听，笑起来眉眼弯弯，说话叫人也甜，妇人们瞬间都被她吸引过注意力，与她攀谈起来。
一人道：“夫人的郎君好生俊俏，真叫人羡慕。”
“是呢，二郎可是我们巷子里最俊俏的郎君。”洛玖卿说着还不忘向褚青晏投去一个含羞带怯的目光，仿佛真的是新婚妻子在向旁人夸赞自己的夫君。
但褚青晏的反应在旁人看来却冷了些，他仍旧皱着眉，看自己娘子的目光里似乎还带着些犹疑。
褚青晏实在困惑，方才在马车里她不是已经与他将关系撇清？如今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洛玖卿轻轻掐了一把他的手臂，他看不出来她在替他解围么，他这样冷淡，叫她如何再演下去。
好在婶子们并没对褚青晏有更多兴趣，一个已经娶了妻的俊郎君而已，终归已经是别家姑娘的了。
她们更好奇这眉眼出奇好看的夫人：
“夫人来看什么病？”
褚青晏看了一眼问这话的人，如此私密之事，她怎么当众就问，实在无礼。
洛玖卿却浑不在乎地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郎君怜我体弱，想叫顾大夫替我开几幅补身的方子。”
“是该好好补补。”先头问问题那妇人握着洛玖卿的手热切道，“别看你们如今年轻，若不现在将身体养好了，将来你生产时要遭大罪的。”
“我、我们……还没想过这事儿呢。”洛玖卿状似羞怯地低下头。
“哎哟，要想的要想的……”
那妇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褚青晏的思绪却飘远了些，想起王妃的避子汤。
“那二位，过来看诊了。”顾仲鸣朝褚青晏招呼一声。
店里的童子过来引二人进内室，二人走后，家里姑娘小名唤妞妞的那位轻轻叹了一声：“这郎君模样虽好，可性子也太冷了些，那夫人那样好的性子，他也不理睬。”
“何止是冷，我瞧他还有些高傲，不是个好相处的。”
“也不能这么说，他还亲自陪着夫人来看诊呢，我瞧着却是个面冷心热的，在座的各位，除了刘姐姐家那位不在了，其余谁家的伴儿有这么体贴。”
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几个人瞬间默了下来，人人面上神色各异，也不知想到了家中何种难处，但冷场只是一瞬，很快有人挑起新的话头，姐几个又热热闹闹地聊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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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都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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