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晏从悬济堂回府便听说王妃感染了风寒，他直径往清松堂赶，到正屋门外却被夭英拦了下来：“王妃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褚青晏目光不善：“好端端的，王妃怎会感染风寒。”
夭英跟在洛玖卿身边久了，谎话张口就来：“昨夜王爷一直未归，王妃便开着窗等着，着了风，这才染上风寒。”
褚青晏垂眸，逼问夭英时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等她醒来，去前院告知我。”
洛玖卿睡到午后方醒，她发了一身汗，身体轻快许多，撑着上身坐起，惊醒了床边趴着睡觉的夭英。
“娘子你醒了？”夭英忙在她身后垫了两个软枕。
“王爷回了么？”
“回了。”夭英按下王爷的话题，先说起正事，“青玉楼来消息了，让娘子今夜务必去一趟，有故人。”
故人？洛玖卿抬眸盯了会儿夭英，想起昨夜轿中那双熟悉的眼睛，往被窝里缩了缩，沉闷的声音传出：“不想见。”
夭英有些意外，很快应道：“不想见就不见，我让小翠去回话，就说娘子病了。”
夭英正要出去，突然被一只温热的手拽住手腕，身后细微的声音道：“算了，替我准备吧。”
“王爷。”门外忽的响起丫鬟们的行礼声。
接着是王爷的声音：“王妃醒了么？”
夭英指了指门外，轻声道：“得先将王爷应付过去。”
春桃端着药从清松堂外走入，到王妃喝药的时辰了，褚青晏从她手中将托盘接过：“我来吧。”
旋即响起了门开的声音，夭英额角一跳，指了指右脸提醒洛玖卿。
洛玖卿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右脸，心里发紧，昨夜她用药水将伤疤洗褪，今日还没来得及重新用药，她赶紧缩回被窝里，将身后的枕头放平，面朝里佯装睡觉。
“王爷。”夭英朝褚青晏行礼，“王妃还睡着呢。”
“该喝药了，你将她扶起来，我喂。”
夭英磨磨蹭蹭地去扶洛玖卿，被子裹着的人突然将锦被一拉，将自己整个儿包裹在内，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不想喝……王爷把药先放下吧。”
褚青晏真将托盘放在了床榻边的小案上，他坐在床沿，柔声哄道：“对不起，昨夜我不回来，应当提前告知你的。”
锦被里的洛玖卿，黝黑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昨夜王爷没回？
夭英心下暗道不好，忘了跟她对词了。
旁的洛玖卿不知道，但是王爷既然向她道歉，那就说明他定是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此番正可以好好利用，她斟酌着措辞：“王爷贵人事忙，什么时候回来，回不回来，差不差人告知，妾都不敢对王爷心存怨怼。”
嘴上说着不怨怼，语气却分明在责备。
若是换作从前，褚青晏定觉得很麻烦，他在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哄人，但是如今，竟觉得王妃怨他的样子有些可爱，比前些日子想赶他走那样好多了。
说一千道一万，王妃还是想他留下的。
“以后不会这样了，我有什么事都提前告知你，你往后也别开着窗等我。”
等他？谁等他了？夭英到底在他面前说什么了啊。
洛玖卿打开他放在被子上的手：“王爷别碰我，不爱回来就别回来，我知道外头钦慕王爷的人甚多，王爷也不必顾忌我这个王妃，往后也不用再踏入清松堂了。”
既是宫宴，永福郡主自然也会参加，王爷如此心虚地道歉，昨夜定是同郡主在一起。
洛玖卿没意识道自己这话，听来有多像吃醋，效果完全适得其反，本想给王爷机会，让他与心爱的女子相依相伴，别再来缠着自己，自己做个空头王妃便好，这样王爷心中还能对她有些愧意，她想利用王爷的时候，也能事半功倍。
哪知王爷只道她在使小性子，她愿意彻夜等他，便足以证明她心中对他不是全然无情，夙州那人无论是谁，都已是过去式，他们如今才是真正的夫妻。
褚青晏心中松快，话也多起来：“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么会不顾及你，我自幼不曾在皇宫久居，一直与皇兄少有相处的机会，是以每每宫宴，皇兄要留我在东宫，我才不好推却，哪有什么钦慕之人，你若是不放心，往后我再不独自赴宴，都与你一起如何？”
洛玖卿原本酝酿的怒意，瞬间烟消云散，一个王爷，不过是在兄长那留宿了一晚，这么低声下气地道歉，她还有什么好不依不饶的？
更何况，她昨夜到底做什么去了，她这风寒是如何招的，洛玖卿心里比谁都明白。
她紧了紧被子：“我累了，王爷先出去吧。”
褚青晏一手端起药碗，一手去拉她的被子：“你别闷着自己，先起来将药喝了。”
洛玖卿大惊，怕他真将被子拉下去，看清自己的脸，紧张之下拽紧了薄被边缘：“你走！我现在不想见你！”
褚青晏看着锦被上她因用力而发白的手指，叹了口气，她是病人，如今又生着气，他只能继续哄着：“那你记得先喝了药再睡，我晚些再来看你。”
“不要来！”洛玖卿急道，说完又有些后悔，自己态度过于强硬不讲理，只怕惹他怀疑，闭眼搜肠刮肚地想找补的话，“我、我的意思是……王爷今日别来了，我需要好好休息，也不想将病气过给王爷，王爷明日再来吧。”
褚青晏见她坚持，只好作罢，站起身。
他刚一起身，夭英便不客气地从他手中将药碗端走：“王爷，我来喂王妃喝药吧。”
褚青晏看着自己突然一空的手心，愣了片刻才道：“……好好照顾王妃。”
听着身后男人走出去的声音，洛玖卿翻了个身，确定人走远了，才坐起来：“夭英，你跟王爷说什么了？”
夭英一边喂她喝药一边道：“说你是为了等他才着风寒的。”
“噗”洛玖卿将刚入口的药喷了出来，拍了拍额头：“你跟他说这个干嘛呀，我最近琢磨着让王爷觉得王妃不爱他，然后冷处理二人的关系呢。”
夭英不以为然：“那你不是也没成功么？王爷日日来清松堂陪你，府中上下都说你们感情好呢。”
洛玖卿将药汤饮尽：“你说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明明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顺着我给的台阶下呢？”
“可能王爷就是喜欢你呢。”
“不可能。”洛玖卿摆手摇头，“他放着金尊玉贵青梅竹马的郡主不喜欢，喜欢我这个乡下来的丑八怪做什么？”
夭英翻了个白眼，对她顶着那样一张天姿国色的脸，说自己丑八怪很不以为然：“王妃便是王妃，郡主再好，只要有你在，她也当不了王妃，王爷或许是不想家宅不宁吧，反正我瞧着王爷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做戏哪里需要做成这样。”
夭英从她手里接过空碗：“不过他怎么想的也不重要，咱们是过不了那样的安稳日子的。”
洛玖卿看着夭英若有所思，她刚到自己身边时，话不多，总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相处的久了，才发现，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也有很多忍不住倾吐的话。
洛玖卿舔了舔干涸的唇，望着她的眸子里泛起波光粼粼：“夭英，你就没想过完成任务，离开千杀阁么？”
夭英握了握拳，她与洛玖卿是不一样的，所以她从未考虑过离开千杀阁，更不可能背叛千杀阁。
她觉得不可思议，娘子便是从前想过离开，经过昨夜那一场闹剧，也该清醒了：“娘子，你是斗不过千杀阁的。”
洛玖卿看着自己苍白纤细的十指，突然在锦被上握紧，直到脱力而松开，她笑了笑：“你看，从前我手上使不出劲时，能这样握紧都很难，可如今我竟将筋骨养好了，甚至能练剑了，也许有些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千杀阁不是不可反抗的……”
季玄也不是百分百对的。
洛玖卿又睡了两个时辰，直到酉时，起来吃了两大碗米饭，养足了力气，才去青玉楼。
“娘子，我陪你一道去吧。”
“不用。”洛玖卿换上夜行衣，“你守好这里，别让王爷进来。”
*
青玉楼只有柳香玉一人在房中等候。
洛玖卿面色不太好，沉着脸坐在她对面：“故人呢？”
一阵风将东面的窗吹开，屋中的蜡烛灭了几支。
“来了。”柳香玉话音刚落。
洛玖卿背后便贴上了一人，她脸上震惊的神色还未来得及卸去，便闻到熟悉的兰香，身后贴着自己的身体柔软而温热。
洛玖卿无奈地笑了笑：“栾素，好玩么？”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啊？无趣，无趣得很。”被称为栾素的人从她身后绕到她身侧坐下，支着头，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盯着她瞧，伸出一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叫师父，没大没小。”
洛玖卿别开眼：“你教我什么了，让我叫你师父。”
“嘿，你这小没良心的，我有没有教过你媚骨门那些药有什么功效？你有没有从师父我这随意拿药？”
“那是我每年用一个甲等任务换的。”
千杀阁中的杀手，只要在阁里一年，就多欠一个甲等任务，相应的，杀手出山前，阁里会倾力培养，杀手出山后，可随意取用阁里的大部分药品。
栾素撇了撇嘴，懒得跟她争辩，将目光投向她对面的柳香玉，两声激动中带着充沛情感的声音响起：
“阿玉！”
“阿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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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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