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你怎么样？”
静和悠悠转醒，对上窦王关切的眼神。
“父、父王？”静和眼中还一片茫然，她转眼看着自己周围围着的人，有太后，皇后。
“父王，我怎么在这里……”忽然，她声音渐渐小了，似乎突然想起来发生了什么，她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马太医，静和身子如何了？”太后担忧问道。
马太医恭敬回道：“回禀太后娘娘，静和县主原本身子就弱，今日是一时间悲痛，受了刺激才会晕厥，没有大碍，只是日后须少受刺激。臣开两服药，让县主吃上，可顺心静气。”
“多谢马太医。”窦王爷松了口气，转头又气愤不已：“该死的方家小子，咱们静和喜欢他是他的荣幸，他竟敢拒绝，若非因他，静和怎会如此！母后，您得给儿臣做主啊！”
太后拧紧了眉：“多大人了还如此儿戏。给你做主，如何给你做主？人家不过是拒绝了一桩婚事罢了。这件事静和也跟哀家说过了，哀家也觉得她和方家小子不合适，这件事暂且搁下吧。”
窦王爷似乎不可置信：“母后，你就让静和白受苦？她可是您亲亲的外孙女儿啊！”
“太后娘娘别罚临煦哥哥，他一定是有苦衷的……临煦哥哥在哪儿，我、我去找他问清楚！”姜安南咬着唇，泪光潋滟。
“静和！”
“父王，求您了！”姜安南委屈道。
窦王爷望着她，哪里舍得她受委屈，他捏紧了拳头，别过头去：“陛下将他留在了御书房。”
姜安南立马掀开被子往外跑去，太后还能看见她小脸上挂着的眼泪。
太后叹息：“痴儿！”
*
方临煦从御书房出来，突然觉得很冷。
原来这就是和帝王过招的感觉，笑面虎，笼中狐，招招剑影无形却招招致命。
窦王爷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出联姻，原本就犯了大忌讳。试问，哪个帝王能放心让手握重权的将军与边关势力联姻？所以皇帝才把问题抛给了他，而他一旦接受，就会从皇帝的心腹变成皇帝的心腹大患，但一旦拒绝就得罪了窦王爷，事实上也是如此。
冷风吹得他发丝凌乱也越发清醒，他眼底布满寒霜，父亲说得没错，明康就是一个贼窝，不如边关自在。
他抬眸仰望星空，突然嗤笑一声，这四四方方的天可真没劲。
他走到昭华门，正巧遇上稀稀拉拉走出来的朝廷命妇们，她们看见了方临煦，转头窃窃私语着什么，可是当方临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她们又怯怯地不敢说话了。
这明康的女子，也很没劲。
“将军。”副将见了他立马迎上来，将保管的长剑还给了方临煦。
“如何？”
“都安排好了，您即日便可折返蛟泉。”
方临煦微微颔首，却见一道淡黄色长裙从他眼角余光中闪过，他几乎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去，而她却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冷风吹起她青丝三千，明明她离得不近，他却好似觉得那青丝就在他眼前，伸手就能摸到一样。
当真就如此绝情呢……
他静静地望着那人，身体比脑子更快，他走了两步。
“县主，方将军好像在看您，要不要打个招呼？”阿宁这个语气不像是“好像”。
李熙没有回头：“别自作聪明。”
她是明熙县主，更是沧家的一品诰命夫人，再与方家的将军拉拉扯扯，传出去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最重要的是，那静和县主还喜欢着人家呢，她是闲自己的生活太无聊了才会给自己找麻烦。
“哦。可是他朝您过来了耶？”阿宁幸灾乐祸。
“他过不来。”李熙淡淡瞥了眼身后。
果然，下一刻，少女身影出现在昭华门前，她身体羸弱，走到这儿都已经气喘吁吁：“临、临煦哥哥！”
方临煦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不过他仍旧停住了脚步。
月光下，那道淡黄色的身影逐渐走远，他烦躁地摸着剑柄，长剑一开一合，有节奏的发出响声。
“静和县主。”他神情淡淡，语气也淡淡。
姜安南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说话，方临煦才道：“若无事，臣就告退了。”
“有、有事！”她听见他要走，慌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拉他。
方临煦侧身躲过：“男女授受不亲，县主有事就直接说吧。”
姜安南默默捏紧了拳头，在心里鼓起了勇气：“临煦哥哥，今夜，我父王……我、我是真心喜欢的……”
姜安南紧张极了，说话断断续续的。
方临煦早就猜到这单纯的小县主为何而来，所以他也不惊讶，而是直接打断了小县主的话，道：“承蒙县主错爱，臣暂时没有娶妻生子的打算，只想一心报效南朝。”
姜安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临、临煦哥哥，我从未阻止你报效南朝呀，而、而且报效南朝也不影响你娶妻……”
“县主，战场残酷无情，臣身为南朝的将军，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臣和您不合适。”
“那就不要再上战场了！”姜安南眼泪簌簌掉落：“我去求父王，我去求太后，让你调回朝廷好不好？若是太后不同意，我就跪死在宫门前，我……”
一瞬间，方临煦手中把玩的长剑停住了。
姜安南长长的睫羽扇动，格外我见犹怜。
他望着她一身与那人相似的鹅黄色的长裙，眼中却没有半点柔情，相反，他的目光渐渐沉了下来，在眼底结成了寒冰，寒冰之下，杀气一点一点汇聚。
可惜单纯的小县主并未察觉。
“临煦哥哥，自从你幼时救下了我，我就发誓，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如果太后不同意，我就去求陛下，我一定会让你远离战场！”姜安南咬着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方临煦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说完了吗？”
这下，他连与她周旋的兴趣都没有了。
姜安南抬眸：“临煦……”却在接触到他眼中不耐时愣住了。
“静和县主，您是不是很感动自己的付出？”方临煦眯起了眼睛。
“我、不是的，我……”
“还是说您很享受自己能轻易改变别人的命运这种事情？”
姜安南脸色雪白：“我没有！”
“静和县主，不要自说自话，自我感动。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更不需要你决定我的人生，像你这种随意剪去他人羽翼，将他人视为禁脔的人，懂得什么叫尊重吗？也是，您若知道什么叫尊重，就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提出那桩婚事，让我为难，也许在你们皇族看来，与我成婚已是我的荣幸，对吗？”方临煦俯下身，嘴角噙着笑，可字字戳心，让姜安南无所适从。
“临煦哥哥，我、我从未这般想过……”她努力辩解。
方临煦盯着她的眼睛，她眼中秋水荡漾，眼泪汪汪，好不可怜：“静和县主慎言，臣是家中独子，没有姊妹。而静和县主也是家中独女，没有兄长。”
姜安南身形一僵，几欲昏厥。
方临煦行了一礼：“静和县主，臣还有事，先走一步。”
姜安南不想他走，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临煦……方将军，你是不是在怪我？你是不是被陛下责难了？我不是有意的，我若知道一定会拦着父王，我不求陛下了，我也不阻止你上战场，我愿意和你永远待在蛟泉……”
姜安南喜欢了他十年，哪怕他的一句不喜欢就能将她的心挖出去，可是他没有说不喜欢不是吗？
他一定有苦衷，一定是父王太激进，一定是陛下在为……是他们惹临煦哥哥不开心了，不是她的错。姜安南自欺欺人地想着。
她擦了擦眼泪，破涕而笑：“方将军放心，这话安南日后不提了，安南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愿意娶安南为止！”
少女低眉顺眼，把姿态放到了最低。
可是，这何尝不是一种逼迫？
太后和窦王爷会看着她这样下去吗？不会，最后无非是施压皇帝，皇权压迫，他被迫迎娶静和县主。
呵。
厌烦。
方临煦眼中浓浓的厌恶：“随便你。”
他说完就转身离去。
姜安南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见方临煦眼中的厌恶，她还以为方临煦回心转意，而那一句“随便”就是他不拒绝的意思，不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姜安南心上欢喜：一定是父王太激进了，临煦哥哥不会不喜欢她的！
姜安南想了想，折返回了宫。
她又求见了太后：“太后娘娘，臣女想在明康待些日子。”
“那自然好。”太后高兴不已。
她犹豫了一下，道：“臣女有个不情之请。”
太后一愣。
“臣女想要方临煦暂任臣女的侍卫。”
“你还是没有放弃。”太后叹息，眼神复杂。
“太后娘娘，臣女喜欢他十年了，求您，再给臣女一个机会，无论结果如何，臣女……都认了。”姜安南头一回眼神这般坚定，太后看向窦王爷，窦王爷心疼万分，可又无可奈何：“母后，这孩子自小就倔，您再帮他一回。”
太后无奈：“罢了，就这一回，若是不成，静和，你就莫要再想了。”
“是！”
于是，夜晚，方临煦正准备返回蛟泉时接到了太后的懿旨。
他跪在地上，指间深深插入那道懿旨中，差点儿将懿旨撕碎。
“将军……”副将担忧地望着他。
方临煦舌尖抵住上颚，血腥味儿在他口中蔓延开来，他却是笑了：“真行。”
“将军，您……还回蛟泉吗？”副将小心翼翼道。
方临煦反问：“我回得去吗？”
副将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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