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时尚晚宴的流光溢彩中流逝
车颂锡身着纪伯新为他挑选的当季高定礼服，像一尊精致易碎的艺术品，陪在纪伯新身边
纪伯新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名流富商之间，车颂锡则安静地扮演着美丽挂件的角色，嘴角挂着练习过千万次的、弧度完美的微笑，眼神却不时飘向远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游离
他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香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却映不入他的眼底。就在他出神之际，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
“车颂锡小姐？”
车颂锡回头，看到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他认出这是云封影业集团的王牌制片人，堂焾桀
“堂制片，您好。”车颂锡立刻进入状态，笑容温婉
堂焾桀目光锐利却不失礼貌地打量着他，直接切入主题：“幸会。我手上有部电影，正在寻觅女主角。你的气质很特别，有一种……故事感。不知道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云封影业！影视行业的绝对巨头。车颂锡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无数艺人挤破头都想要的机会。他压下内心的激动，保持着得体的平静：“谢谢堂制片赏识，这是我的荣幸。我很感兴趣。”
“好。”堂焾桀递上一张私人名片，“细节不便在这里多谈，下周找个时间，来公司试个镜，我们详细聊。”
接过那张触感极佳的名片，车颂锡感觉手心微微发烫。这时，堂焾桀像是随口补充道：“对了，这部片子，许氏集团也是重要的投资方之一，他们很看重这个项目。”
许氏集团……许南译
这个名字像一把久违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记忆深处锈迹斑斑的锁
车颂锡端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一颤，杯中深色的液体晃出细微的涟漪
那个名字，连同初中天台温暖的风、小巷里坚定的身影、别墅中轻柔上药的手指……一幕幕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
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刻意去想这个人了，仿佛将那段记忆连同“车勇”一起，封存在了不见天日的角落
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眼神有瞬间的失焦，仿佛透过眼前的浮华，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穿着洗旧校服、却眼神清亮的自己
“锡姐？锡姐！”经纪人蔡莱茵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传来，“过来试妆了，下一套造型时间比较紧。”
车颂锡猛地回过神，眼底的波澜瞬间平息，恢复成一潭深水。他将杯中微凉的咖啡一饮而尽，仿佛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回忆也一并咽下
“好，来了。”他转身，脸上已重新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朝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坚定而疏离的声响
新的战场就在眼前，过去的幽灵，暂且搁置
接下来的几天，车颂锡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把自己关在纪伯新为他置备的、却鲜少有生活气息的豪华公寓里，潜心研读《空待雷声》的剧本
台词一句句在眼前掠过，安羽空的喜悦、挣扎、等待与绝望，像一面残酷的镜子，映照着他灵魂深处不愿触碰的角落
安羽空为了爱人高雷毅然变性，苦等多年，最终换来的是对方早已娶妻生子的现实，选择投河自尽。而车颂锡，为了彻底埋葬过去、为了在这世上换一种活法，也走上了手术台
高雷的背叛与遗忘，何尝不像是命运对他车勇开的一个又一个恶劣玩笑
“真是……太讽刺了。”他放下剧本，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自嘲
这个角色，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诅咒，要将他结痂的伤口再次血淋淋地揭开
剧本围读那天，气氛严肃而专业。饰演高雷的是当下炙手可火的流量小生夏俊松，年轻、英俊，带着被粉丝宠坏了的些许傲气，演技虽显青涩，但外形确实符合角色设定
车颂锡与他对戏，尤其是后期重逢的几场，那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被他演绎得入木三分，连导演和制片都频频点头
唯有车颂锡自己知道，那份痛苦里，有多少是他从自己心底挖出的真实血肉
围读结束，制片人堂焾桀宣布晚上有个简单的饭局，主要是几位主创和投资方代表，让大家熟悉一下。他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许氏集团的许总也会过来。”
许南译
这个名字再次被提及，车颂锡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沉沉下坠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晚宴设在一家隐秘性极佳的顶级私人会所。包间奢华低调，空气中浮动着清淡的檀香
车颂锡刻意晚到了几分钟，当他被侍者引进门时，目光几乎是一瞬间就锁定了那个坐在主位旁的身影
十几年的光阴，似乎只是将少年时的清俊打磨得更加深刻成熟
他穿着合体的深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解开一颗扣子，姿态放松地听着旁边堂制片说话，手指偶尔轻点杯壁，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掌控感
他变了，变得更沉稳，更锐利，却也依稀能看到当年那个会为他挺身而出的少年轮廓
车颂锡心跳骤然失序，像失控的鼓点。他紧张得指尖发凉，害怕这张精心雕琢的脸庞会被对方一眼看穿，看透皮囊下那个不堪的“车勇”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面部肌肉的平静，挂上“车颂锡”式的完美笑容，走了进去
席间，他尽量降低存在感，但许南译作为重要资方，依然是话题的中心
他谈笑风生，应对自如，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合。轮到车颂锡给各位“老总”敬酒时，他走到许南译身边，小心翼翼地为他的酒杯斟酒
他努力克制，但微微颤抖的手腕还是让少许殷红的酒液溅出了一点，落在洁白的桌布上，像一滴血
“抱歉，许总。”他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许南译似乎并不在意，抬眸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只是淡淡颔首：“没关系。”
整个晚宴，许南译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仿佛他真只是一个初次见面的、名叫“车颂锡”的女艺人。这反而让车颂锡更加不安
饭局终于结束，众人寒暄着陆续离场。车颂锡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随经纪人离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车小姐。”
车颂锡瞬间僵在原地，后背惊出一层冷汗。他几乎是机械地、缓缓站直身体
许南译从他身后缓步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条质地柔软的丝巾
是车颂锡今晚搭配衣服的那条，不知何时从包上滑落了
“你的东西掉了。”许南译的声音很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车颂锡不敢抬头，生怕眼神泄露秘密
只低垂着眼睫，盯着对方擦得锃亮的皮鞋尖，用尽可能恭敬平静的语气说：“谢谢许总。”他身高只到许南译的肩膀，这种身高差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伸手去接丝巾，指尖不可避免地轻微触碰到许南译的手掌，像被电流击中般迅速缩回
许南译却没有立刻松开丝巾，而是看着他低垂的头顶，忽然问道：“车小姐，我们……是不是很早就见过？”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车颂锡耳边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了少年时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特有的锐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与好奇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车颂锡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强行稳住几乎要颤抖的呼吸，脸上挤出一个无比自然、甚至带点受宠若惊的得体微笑：“许总说笑了，您见过的人那么多，或许是记混淆了吧？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您本尊呢，之前都只能在财经新闻上仰望您。”
他的回答天衣无缝，笑容无可挑剔
许南译静静地看了他两秒，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精致的妆容，看到灵魂深处去
最终，他松开了捏着丝巾的手，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听不出情绪：“嗯，或许吧。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他微微颔首，转身先一步离开了，留下车颂锡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条失而复得的丝巾，仿佛攥着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和差点崩溃的伪装
直到许南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才脱力般靠在冰凉的墙壁上，缓缓呼出一口带着恐惧和莫名失落的长气
第一次交锋，有惊无险
但许南译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仿佛在他完美面具上，敲开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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