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神，看见了不远处的女子，有些担忧地看向他。
他几乎有些克制不住。
他想冲上前，问问她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看着灵网上对百年前她弑夫的事情至今谈论不休，她心里究竟作何感想。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弯起嘴角，十分乖巧地，轻轻唤了一声：“师父。”
看江月明回神，沐云商锁着的眉头也松开。
“这么晚了，吃饭了吗？”
“没有。”江月明摇头，这才发现胃里传来饿意。
“那走吧，我们去吃饭。”
江月明笑了，什么想法都被他抛至脑后，他有些雀跃地起身，却在半路差点跪倒在地上。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沐云商。
坐太久了，腿麻了。
沐云商快步上前，扶住了江月明的胳膊：“整个下午就一个人干巴巴坐在这里呀。”
江月明借着力慢慢站起身，面目狰狞着呲牙咧嘴，意识到这个表情不美观，又迅速收敛，视线对上了沐云商的黑眸，才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笑。
沐云商待江月明站稳，伸出手捧住江月明的脸，手心温热，带着夏日到来的燥意。
“我们阿月怎么这么可怜呀，也不给自己找点东西玩玩。”
“是啊，我怎么这么可怜呀。”
江月明顺势把头埋在沐云商掌心，感受她掌心湿湿的汗意渐渐浸润在脸上，“好香，什么味？”
“嗯？什么？”
沐云商一愣，收回手将衣袖伸至鼻翼下方，嗅了嗅，淡淡的清新感，不是什么香味，她恍然大悟，“桑叶香。”
“桑叶香？”
轮到江月明疑惑了：“怎么会有桑叶香。”
说完，凑近沐云商猛吸了几口：“真的！”
沐云商下意识伸出手，勾了勾江月明的指尖。
“我中途闲暇，便外出看了看，好多桑树苗长得正盛，日后挖一株来栽在山头，我们就可以自己酿桑落酒了。”
江月明几乎没有听清沐云商在说什么，他感受到暖意未消，连带着手指都很热，勾住他因为久坐发凉的手指，触得他浑身一烫。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在说什么。
种…桑树么，自己酿酒？
江月明回神，手指微动，突然知道那人为什么能这样来去自如地找进来，又毫不遮掩地与自己交流。
沐云商视线回缩，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收回手，用衣袖遮掩，眼神上下扫动，才又看回去。
“腿怎么样了？能动了吗？”
江月明指尖轻捻，点点头：“嗯。”
“那吃饭。”
来到食堂，依旧人满为患
第二批吃饭的弟子兴冲冲地选着吃食，沐云商站在窗口前，恢复了一贯的冷淡。
江月明想，表面清冷孤傲，是对的。
他指了指里面剩的最后一个红烧鸡腿：“我要这个！”
话未闭，旁边的人一个转身：“这个我先要了！”
江月明气笑了：“喂，拜托，这是我要的。”
那少年转过身，摇摇头，很是认真地回复：“不是的。”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指江月明的站位：“我在你前面，并且我也没有离开，所以还能继续选菜品，我看上了这个鸡腿，它就是我的。”
“你！”江月明气愤地伸手，上下打量他片刻，冷笑，“呵，我记得你，你今日晨时也在练功场那里。”
说着，他伸手指戳这人的胸口：“站位靠前，似乎动了手，说，你是不是站在段文长那边，一起欺负我的人。”
本以为这人会羞燥，会不齿，会气急败坏等等态度，谁料都没有。
他很端正地摇摇头：“不是的，江师弟，你忘啦，大师兄气不过动手的时候，我还帮忙拦了呢，结果你还抓到我了。”
他一手端过餐盘，一手扒开脖子处的衣领：“喏，江师弟你看，还有你抓的印子呢。”
江月明斜眼扫去，赫然看到了两道交错的红痕。
他吃了一瘪，半推半就想着怎么拿回那块鸡腿，就听到后面的人在催。
“还吃不吃呢，不吃让别人吃，打饭都不知道快点。”
那人见江月明不再言语，便笑了笑，端起自己的餐盘走了。
后面的人还要催，江月明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催什么催，吃饭也要催，催魂呐！”
早上见识过江月明伸手就挠人的样子，最接近的人视线乱飞，默默退后两步。
江月明每道荤菜都来了点，搬着餐盘就搜寻沐云商的身影。
终于角落处，看见了那道天缥色的身影，只不过，一旁还坐了一个蓝色的身影。
他皱眉，气冲冲地跑过去，发现那人就是刚刚抢了自己鸡腿的家伙，更是怒气冲天。
“哐当”一声，餐盘被重重地放在桌上。
沐云商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有谁惹到我们阿月啦？”
“还能有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呗。”
江月明坐下，用力地咬着盘子里的吃食。
对面的蓝衣少年丝毫未觉，认真地吃着自己的东西，甚至还夹起两块小酥肉放在空碟子里，送到沐云商的餐盘上。
“师伯，我记得师父说过你爱吃这个。”
顺便还把蘸料放到沐云商面前：“我没拿到多少，师伯将就着吃。”
沐云商道了声谢，筷子刚要伸出去，碟子被江月明挪开，另一个小碟子被放下来。
“师父，吃我的，我也拿了。”
说完，挑衅地看着那少年。
少年瞪圆了眼睛，又很快眯起眼，把被江月明拨开的碟子拿起来，将里面剩余的小酥肉倒进了沐云商面前的碟子。
“嗯，师伯吃，看来江师弟也很孝顺。”
这一言，让沐云商和江月明都噎了一下。
沐云商连咳好几声，看着面前的小酥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江月明念叨着那句“孝顺”，怎么品都不对，他有些无语地看着认真吃饭说话的蓝衣少年。
是个傻子吧？
沐云商掩住嘴，想了想，有咳了一声：“退之，这个，说话啊，它，它不能这么讲，师伯并非……”
她想了想，看着旁边一副认真听讲模样的少年，话又收回到肚子里，换上释然的笑：“没什么，挺好的。”
少年点点头，看着挪到自己对面的江月明，开口做了自我介绍。
“江师弟你好，之前行色匆匆，还未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姓赵，名愈，字退之，之前听闻过江师弟的姓名，还未得知字，不知该如何称呼。”
“字字字，你们哪来的那么多字。”江月明眉间聚起一团火，“全都要问字，我没有字，你们满意了吧。”
赵愈点点头：“好的，江师弟，我是沐非角长老的亲传弟子，我们也算是真正的同门，日后我们便要一起读书修行了，你可以喊我师兄，也可以直接喊我的字，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赵愈的端方让江月明眉间的火还没发出来就哑了。
好古板的一个人。
但也让江月明脸上漾起一抹期待的笑意，泠音宗最后一位没见到的长老，真是让他好奇。
不过……
看着赵愈盘中的鸡腿，江月明还是很生气，他发誓，下一次，肯定不会让别人抢走自己的鸡腿。
木筷落入自己的视线，没等到他抬头，江月明看到了放在自己饭上的鸡腿。
他眨眨眼，顺着筷子回去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了沐云商浅笑嫣然的脸。
“吃吧，从头到尾就看你盯着退之碗里的那块鸡腿，怎么这么馋。”
女子笑着：“幸好我也打到了，不然我们阿月怎么办呀。”
江月明看着她，是啊，怎么办呀。
还未及盛夏，夜色带着凉意，刚好驱散了心头的燥热。
三人一道走在路上，晚风吹拂，荡起发丝飘飘扬扬。
藏经阁分叉路口，赵愈拎着打包好的餐盒，和两人道了别：“师父定然还在整理图书，我得去看看，顺便给师父送些吃的。”
沐云商点头：“之前在戒律所受罚的弟子也有被安排来收拾经书的，非角总说他们办不好，你去看看，帮衬着你师父。”
赵愈快步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沐云商扯过江月明的衣袖。
“走了，回商门。”
一路上，江月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师父，我有问题。”
“问。”
“你和师叔师伯们好像都姓沐，名字也取得很相似，我之前还以为是泠音宗的传统，亲传弟子都是姓沐的，可今天看下来才发现不是。”
“段延、秦墨、赵愈。”江月明掰着指头，“他们的亲传弟子，加上我，已经有四个姓氏了，来自各处，那师父你们的名字是怎么回事？”
江月明很好奇：“总不能是师祖强迫改的吧，但师父师伯寥寥几句好像对师祖很敬重。”
“那这是为什么呢，是师祖专门取的吗？”
沐云商没想到会被询问这个问题，眉目一怔。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师祖专门取的……
她目光悠远，想起了幼时，五个泥人样的小孩蜷缩在一起，满脑子想的，仅仅是有没有一碗厚实一点的粥。
那个仗剑肆意的女子飘飘然出现，嫌弃地看着他们五人，却又把他们一个个地捡回去，给他们洗干净，又取了名字。
很计较别人问他有没有字的小气男一枚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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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泠音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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