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来自脑海深处的、夹杂着杂音的尖锐警告,如同冰冷的细针狠狠扎进意识。
林娇娇端着陶碗的手猛地一抖!几滴温热的汤水溅落在手背上,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什么情况?!
她全身僵硬,瞳孔在瞬间因惊悸而放大,那碗冒着氤氲热气的花茶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寒意从脊椎骨一路窜上后脑勺。
【系、系统?你抽风了?!吓死我了好吗!什么情感波动?什么共鸣?!】她心跳如擂鼓,冷汗瞬间湿透了贴身的干净里衣,刚刚建立起来的片刻安宁,被这诡异的系统警报撕得粉碎。
【……滋滋……分析中断……干扰源:宿主高应激反应。情感模拟单元……稳定……重新校准……】
系统那冰冷平板的电子音,在短暂的尖锐杂音后,强行恢复了稳定,报出了一串似乎并无异常的数据,但那短暂的、带着一丝“困惑”的涟漪,却在林娇娇心底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春正专注地拨弄着小铜壶下的火炭,并未注意到自家妃主瞬间煞白的脸色和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恐,她只当是林娇娇不小心烫了手,“妃主?汤太烫了?”她关切地问。
“……啊?哦……没、没事。”林娇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有些发紧,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那笑容落在她依旧绝美却略显惊魂未定的脸上,脆弱得如同即将破碎的薄冰,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那碗汤水移开,看向窗外难得的好天气。“只是……躺久了觉得气闷,想到院子里透透气。” 她试图用这个借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系统的诡异表现。
“透气?好呀!”春立刻来了精神,“今天的太阳好,晒着肯定暖和,奴婢这就扶您出去。”她小心地搀起林娇娇。
右肩的钝痛依旧存在,走动时动作仍需十分注意,春找来一件看起来稍厚实些的披风,仔细替林娇娇系好,遮住了肩头包扎的痕迹。
殿门推开,冬日清冽却带着暖意的阳光如同金色的瀑布,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门廊前冰冷的石板地面。
林娇娇微微眯起眼,适应着这久违的明亮。
庭院显然经过了匆忙的打扫,枯枝败叶堆积在角落,中间清理出了一片干净的场地,阳光慷慨地洒落,将寒意驱散了不少,几个仆役正在远处忙碌地整理着昨夜被冰雪压垮的枯树,看到林娇娇出来,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抹阳光下的身影吸引。
她穿着最简单的粗麻衣袍,披着同样朴素的厚披风,长发只用一根木簪松松挽着,几缕柔顺的发丝垂在颊边,被阳光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大病初愈的脸色依旧带着几分透明的苍白,但那份纯净无瑕的美,在毫无杂质的光线下被放大了极致,眉目如工笔细细描摹,唇瓣泛着浅淡健康的粉色,阳光透过她微垂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那份美丽,带着病后的脆弱感,更显得惊心动魄,如同冰雪初融时崖畔绽放的第一朵花,纯净得让周遭的残破都黯然失色。
那几个低垂着头的仆役,动作不自觉地放得更轻、更缓,像是生怕惊扰了这冬日稀有的盛景,连远处搬运重物时粗重的喘息声,也刻意压低了,一种无声的静谧在庭院中蔓延。
【外部个体(仆役)情绪感知:敬畏(上升)→怜惜(主导)→无意识守护倾向……】系统的实时分析冷静地响起,仿佛刚才的异常从未发生过。
林娇娇浑然不觉自己成了视线的焦点,她在春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庭院中一片阳光最盛的石墩前,石墩冰冷刺骨,春连忙跑回去,迅速抱来一捆还算干净的茅草铺在上面,又扶着她小心坐下。
阳光瞬间包裹了全身,驱散了从殿内带出的最后一丝寒气,温暖的感觉渗入肌肤,舒服得让她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了一声,微微仰起脸,闭上眼,尽情感受着这生命之源带来的暖意。
阳光将她白皙的肌肤照得近乎透明,长睫在眼下投下浓密乖巧的扇形阴影,鼻尖小巧挺翘,唇瓣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润泽。
这份完全沉浸在阳光与安宁中的纯粹姿态,脆弱而美丽,像是易碎的珍宝被放在了阳光最温柔的手心。
院子里忙碌的身影,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无论是挥动扫帚清理落叶的老年仆役,还是合力抬起断木的两个青壮奴隶,或是正小心翼翼用破旧陶罐给一棵幸存的常绿植物浇水的瘦弱侍女,他们的动作都明显慢了下来。
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被牵引向庭院中心那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身影。那目光里混杂着敬畏、好奇、惊叹,更深处,是一种因目睹极致脆弱美好而油然升起的、近乎本能的呵护欲,即使是最麻木的眼神,在触及那片宁静的剪影时,也悄然软化了几分。
这时,一个穿着比普通仆役稍好一点、浆洗得发白的葛布衣裙、头发花白的老仆妇,佝偻着腰,正端着一个冒着微弱热气的粗糙陶碗,颤巍巍地朝这边走来,她显然有些腿脚不便,走得极慢。
当她经过林娇娇休息的石墩前时,似乎是脚下一软,身体猛地一晃,手中那碗浑浊稀薄的、大概是某种野菜汤的液体,眼看就要泼洒出来,有几滴滚烫的汤水甚至朝着林娇娇的方向溅去。
“啊呀!”老仆妇发出一声惊慌的低呼。
旁边的春反应极快,下意识地就侧身想护住林娇娇。
然而,就在此时——
离得最近、原本正在旁边清扫落叶的一个中年仆役,几乎是闪电般丢掉手里的扫帚,一个箭步冲上来,动作精准地用自己粗壮的手臂,稳稳托住了老仆妇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飞快地扶稳了那个即将倾倒的陶碗,浑浊的汤汁剧烈晃动,最终只洒出了一小点在冰冷的地面上。
“阿婆小心!”那仆役声音粗哑,但动作极其可靠。
老仆妇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后怕,她下意识地看向坐着的林娇娇,生怕冒犯了这位。
阳光下的美人被这小小的动静惊扰,缓缓睁开了眼,那双刚刚沐浴过阳光的眼眸清澈如同含着一汪融化的春水,她并未动怒,脸上也没有丝毫惊惶,只是带着点初醒的迷蒙和对眼前状况的关心,看向那老仆妇和被弄脏了一点点的地面。
林娇娇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歪了歪头,一缕碎发滑落颊边,眼底流露出些许担忧的询问意味。
这个细微的动作和眼神,让老仆妇和那伸手相助的仆役心头都是一震,那是一种完全不属于他们认知中的、属于高位者的……纯粹的关切?没有任何斥责和轻蔑,只有如水般的柔和。
“奴该死,惊扰元妃。”老仆妇反应过来,连忙就要跪下。
扶着她的仆役也一同跪下,请罪时不由得偷瞄了一眼林娇娇,黝黑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难以掩饰的腼腆和局促,粗糙的大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奴有罪,请元妃饶命。”他声音都放轻了许多,带着一种生怕惊扰她的呵护感。
林娇娇看着他们,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无声表示无碍,那笑容淡得像初融的雪水落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极其细微却令人心尖发颤的涟漪。
老仆妇和中年仆役一时都看呆了,随即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但心头那点紧张却莫名地松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温暖熨贴过的妥帖感。
老仆妇想起什么,连忙将手里那碗被她视若珍宝、已经温了的稀薄菜汤捧起一点,动作有些犹豫,但还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回报般的笨拙,笨拙得让人心酸:“妃主……这……这碗汤……是干净的……老奴没喝过……您……您身子弱,要不要暖暖?”她的声音带着卑微的颤抖。
林娇娇看着那碗浑浊的、几乎没有油星的汤汁,再看着老嬷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和希冀的脸,以及那仆役同样淳朴期待的眼神……
她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并没有伸手去接那碗汤,而是对着春使了个眼色。
春立刻会意,快步走上前,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声音清脆地对老仆妇说道:“阿婆,您的心意,妃主领了,但您这么大年纪,身子更要紧,这汤您快趁热自己喝了吧。”她说着,还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烤得微焦的野果,飞快地塞进老仆妇那只布满老茧的手中,“这个给您甜甜嘴!”
老仆妇看着手里那小小的野果,再看看坐在阳光下、对她露出安抚笑容的绝美妃主,浑浊的老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嘴唇哆嗦着,只会不住点头:“诶……诶!多谢妃主,多谢妃主恩典,老奴……老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那中年仆役也在一旁憨厚地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仿佛得了赏赐的是他自己。
这一幕,落在庭院里其他默默关注着的宫人眼中,掀起了一层无声的涟漪。那美丽妃主身上散发出的,并非想象中的骄纵或傲慢,而是一种奇异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守护的柔和力量。
午后的阳光越发和煦。
林娇娇并未打算久坐,歇息片刻便由春搀扶着起身,沿着庭院的廊下慢悠悠地走动。
她走得很慢,更多是在欣赏这难得的蓝天白云,以及庭院里那些在寒冬中依旧顽强生存的植物嫩芽。
阳光在她发间跳跃,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仆役奴隶,都会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远远地躬身行礼,动作间带着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珍重?仿佛她不是妃主,而是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需要整个庭院的人去共同守护。
就在她们慢悠悠晃到一座看起来像是储存布帛、皮毛一类物资的偏殿附近时,殿门恰好打开。
一个穿着深青色细麻官袍、头戴皮弁,留着稀疏山羊胡的中年官员正捧着一卷木牍走出来,脸上带着算账后的疲惫和不耐烦,他正是管理这一区块宫室杂项物品的小司库——库丁。
库丁刚跨出门槛,一抬头,恰好与在阳光下漫步过来的林娇娇四目相对。
一瞬间,库丁脸上的所有表情都僵住了。
手中的木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也浑然不觉,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前方。
冬日稀薄却明净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泼洒在那张如同神造般的容颜上,剔透如白玉的肌肤,清绝如远山的眉黛,一双眸子清澈得如同瑶池水,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他僵滞的倒影。
那份美带来的冲击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的感官上,那份因大病初愈而犹存的脆弱感,更是让冲击力呈几何级数倍增。
他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传说中乘着云霞而降的神女,脑袋里嗡嗡作响,所有的算盘珠子、库存数字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一片空白。
林娇娇被这人定住的古怪眼神看得有些莫名,微微歪了歪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下意识地想拢拢肩头的披风,但因为右肩不便,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就这一个略带困惑、又因受伤而流露出些许无助的小动作——
库丁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他瞬间回神,一张老脸涨得通红,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他猛地想起昨晚自己还曾因为某些物资调拨不便,在背后腹诽过这位刚入宫不久就受了重伤的“祸水”妃主……
“臣、臣臣……”库丁手足无措地躬身行礼,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臣……库丁!参见妃主。”他弯着腰,根本不敢再看,只觉得心脏狂跳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刚才那惊鸿一瞥带来的震撼余波还在脑中激荡不休,又混杂着浓浓的羞愧和后怕。
【外部个体(库丁)核心波动:剧烈震惊 →强烈自省 →高度忠诚信号(待观察)。】系统冷静地标注着。
林娇娇看着他这副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样子,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司库……莫不是有癔症?她微微颔首,声音轻柔但带着伤后的沙哑:“免礼。”
库丁却如同得了圣旨般,猛地直起身,因为动作太猛差点闪了腰,,慌忙从地上捡起那卷木牍,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挤出一种近乎扭曲的、竭力想表达忠心和悔悟的笑容,声音洪亮得突兀:“元妃有何吩咐?!库司……库司定当……万死不辞!”说到“万死不辞”四个字时,声音都劈了叉,额头冒出冷汗。
林娇娇:“……”我只是路过啊!她有点哭笑不得,只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摇摇头:“无事,你忙去吧。”说罢,示意春扶她离开。
库丁如同送祖宗般,毕恭毕敬地躬身站在原地,直到林娇娇的身影消失在另一处回廊的拐角,才敢大口喘气,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脏还在怦怦狂跳。
太吓人了!但是也太美了,以后谁再说妃主是祸水,我跟谁急,得给妃主挑几匹最软和的细布做贴身里衣……嗯,库房钥匙我亲自保管,他握紧手中的木牍,第一次觉得这枯燥的账目也顺眼了许多。
傍晚,当春扶着林娇娇结束散步回到偏殿时,发现殿门口多了几样东西。
一个崭新的、用细软茅草精心编织的蒲团。
一篮子新鲜采摘、挂着水珠、饱满欲滴的野莓果。
甚至还有一小罐乳白色的、散发着浓郁奶香的羊乳酪。
旁边放着半卷显然是崭新的、质地柔软得多的本色细麻布。
没有署名。
春惊喜地看向林娇娇,林娇娇看着门口这些朴实的“贡品”,再看看殿内那个稳定散发着温暖的小火炉……
她知道,在这森严冰冷的王廷中,一丝不同于以前的涟漪,正悄然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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