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刻,桃夭感觉心跳漏了一下,然也仅仅只是那么一下,便如错觉般转瞬而逝。
明月入殿,似掺着外头未化的残雪皎光,洒在殿内的地砖上,桃夭朝这些安静的光瞧了过去,声音也如它们一样安静,道了声:“没有。”
她一微微扭开脸,楚修胤的鼻尖和薄唇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桃夭很清晰地听到暴君喉结一滚,有细微的吞咽声,传达出的却是隐忍的意味,他的嗓音无有半点欲念,倒是明显染上了不快,“是么?”
“自然。”
桃夭不欲承他的情,哪里会让他替自己出头,她从来都不喜欢欠别人的。
“哼!”楚修胤直起了身子,语气骤然阴冷起来,不紧不慢地道,“爱妃何妨对孤多一点依靠,孤并不会因此腻烦爱妃。”
桃夭却只关心,“陛下方才说教妾做学问,还作数么?”
“当然。”楚修胤幽幽盯着她转过来的面容,想到什么又轻哼一笑,“明日孤请个老师先教你,待入夜有什么不懂的再同孤请教,若是你学不好,孤便罚你,学得好则孤重重有赏。”
桃夭直觉他的罚与赏均不是自己想要的,连忙道:“赏倒不必了,只要陛下不罚妾就好。”
“那可不容得爱妃说了算。”楚修胤悠悠转动着帝王扳指,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且提醒爱妃一声,若孤不插手,恐怕有人会吃点苦头,爱妃心慈手软给人留下后手,则后手必然反咬爱妃一口。”
闻言,桃夭两弯黛眉一蹙,不假思索的,很是冷淡地道:“妾少出门便是,总之不劳陛下关心了。”
话至此,已然无话可说,楚修胤召宫人进来,为己宽衣,桃夭方想起自己还未净身。
她刚想唤宫人进来备水,仅卸下腰带的楚修胤突然将她拥入怀中,抬起她的手瞧了瞧,见她的手已无半点红肿的痕迹,凤眸微微一暗,道:
“退下,爱妃给孤脱。”
宫人迅速退出殿中。
桃夭凉凉乜他,“陛下答应过妾,学规矩期间不会让妾侍寝,妾还不曾沐浴,陛下不如去别处。”
“那爱妃现在可在学规矩么?”楚修胤淡淡地问。
“你……”桃夭凝起眉头羞恼,恨恨地瞪了过去,“陛下身为一国之主,竟然耍赖?”
“孤没耍赖。”
“……”
真是厚颜无耻。
桃夭懒得睬他,推了他一把,挣脱他的怀抱,兀自转身去湢室,楚修胤立在原地,懒懒掀起眼皮,瞧着她袅娜的身影消失,蓦地嘴角微勾。
很快,宫人抬水入湢室,热腾腾的洗澡水在室内蒸腾出雾气,缭绕着沾在那双面绣着彩凤环蝶的漆木屏风上。
桃夭闻不见室外的动静,问了宫女,得知楚修胤已经走了,才放心地脱了衣裳,浸在花瓣散落的澡盆里。
只是,她才下水,一抹高大的身影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桃夭抬眼一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挡住胸口羞喝:“出去!”
楚修胤自然不会走,反倒是悠悠踱步到盆边,临水观花,观得一片雪腻丰脂,白里透红,艳煞人眼,岂是庸脂俗粉比得,黑眸沉沉,笑了一声。
他一手撩起袖摆一手探进水里,捻花揉雪,俯首咬着她的耳珠道:“孤哪里没瞧见过,爱妃对孤倒是狠心,难道孤不曾让爱妃快活过?”
桃夭睫毛颤得厉害,脖子耳垂红得滴血,恨恨怒斥,“陛下要脸否?”
“不要。”
他收回手,手背青筋突兀,滚落着水珠,抬手宽衣,一脚伸进盆中,搅动水声,将人抵在盆沿上动弹不得。
不一会儿,室内水花四溅,越溅越凶猛,越溅越急迫……
哗。
喜鹊端着水盆泼出殿外,忽见一道身影立在殿前,檐下惨淡的灯光与黑暗一同交错照在他的脸廓上,使得他的神情显得斑驳幽深,其眼底光线明明灭灭,在她望过去的一瞬悉数泯灭,剩余的唯有无尽的冰冷。
喜鹊惊疑不定地喊道:“曹侍卫?”
曹衍又投目至那往外泼洒灯光的殿里,声音沙沙如含石砾,“贵妃娘娘是否已不再记得昔日旧主之恩,对暴君欲拒还迎?”
今夜殿内又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骂声,骂暴君“贱狗,让暴君“滚开”,尽管这些骂词很快便会被哭声所取代,但一想到她为了逢迎暴君对自己冷淡,他便犹如置于烈火煎熬之中。
怎会有人这样,晚上抗拒暴君时如此情真意切,白日的举动却又与这份抗拒狠相违背,他真恨,恨自己练武之后变得耳聪目明,将她哭骂时的愤怒、呻吟时的绝望、以及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一切都听得分明。
“曹侍卫,很晚了,去睡罢。”喜鹊也不知如何同曹衍说,她是桃夭的心腹,自然不会违背桃夭的心意,替桃夭陈情。
况且许多事情说是没法说得清楚的,只有用眼睛去看用心去感受,才能知道得清楚。
“喜鹊姑娘,听闻贵妃娘娘对你有恩,倘若她不愿,难道你忍心如此看着贵妃娘娘她……”曹衍似有不甘,握紧双拳,非但没走,反而往前进了一步。
喜鹊攥紧了盆边,抬眸平静地看着曹衍,“曹侍卫,倘若娘娘不愿,娘娘应该为了贞洁一头撞死么?”她声音微微颤抖,“娘娘好不容易才活下来,而奴婢不过是个婢子,这宫里谁能救娘娘脱身呢?”
曹衍哑然,双目里泛起血色,面上是深深的痛苦,刚想说些什么,又听喜鹊道:“曹侍卫,你也只是个侍卫,而、已。”
没有人保护得了娘娘,没有人,喜鹊转身不再与曹衍说话,“曹侍卫以后晚上莫再来了,以免心里不好受。”
曹衍磨着牙,一字一句满含恨怒地道:“不,若是贵妃娘娘不愿,我定会救贵妃娘娘脱身,且等着。”
撂下这句话,他方才转身离去,喜鹊扭头看向曹衍的身影,嘴角一抹苦涩的笑,她终还是没忍住,不想让他误会桃夭,说了不该说的话,但愿娘娘不会怪她。
……
至漏夜三更,**初歇,楚修胤已穿好了衣裳,召邱顺至摆驾回宫。
高大的身影跨出殿门,外面雪光发白,宫灯幽黄,邱顺至疾步走在楚修胤身侧,悄声道:“陛下,方才曹侍卫一直守在殿门外。”
楚修胤登上銮车,眉尾微扬,面上满是不屑,冷笑道:“呵,没有胆量的废物,不必与孤说。”
銮驾远去,銮铃仍然传进殿,殿内传出美人的轻唤声,桃夭鬓发汗湿地倚在床上,召喜鹊来服侍她清洗。
喜鹊却“扑通”一声跪倒床前,将方才殿外的一切知会桃夭,“奴婢有罪。”
“无妨,起来罢。”桃夭已累得没有力气计较,眼皮上都是湿黏的汗液,“只要他不刺杀暴君,做什么都好说。”
“可万一?”喜鹊忧心忡忡地道,“曹侍卫离去时似乎很激动,也许……”
“天下为红颜冲冠一怒者能有几个?他非爱慕我,怎舍得弃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不待喜鹊搭话,桃夭从床上下来,双腿软绵,险些栽倒。
喜鹊再顾不得说了,连忙上前将她搀住。
……
及日,桃夭起晚了半个时辰,也让尤嬷嬷在殿里等了大半个时辰,原以为尤嬷嬷多少会有些窝火,却不料尤嬷嬷瞧了她颈侧的吻痕一眼,什么也没说。
学完今日的规矩,桃夭发现殿外并不见曹衍的人,寻常曹衍跟鹰五学完新招后,都会独自练习一二,便问喜鹊:“曹小郎君人呢?”
喜鹊亦是意外,去问别的宫女,宫女们皆道曹衍不知何时消失的,连忙紧声吩咐道:“赶紧去找。”
桃夭心底沉沉,让喜鹊派人去楚修胤那边盯着,如果曹衍真去刺杀楚修胤,肯定会有消息传出来,最好最好事情不是她想的这样。
很快,朝华殿附近都被找遍了,也不曾找到曹衍的人,喜鹊急道:“娘娘,你说曹侍卫会跑到哪里去,总不会是出宫了罢?”
“不,朝华殿的宫人出宫需提前报备,他应当是……应当是……”桃夭嘴里不停地喃喃,慌乱中陡然找到一丝灵光,想起了昨夜楚修胤说的话。
——且提醒爱妃一声,若孤不插手,恐怕有人会吃点苦头,爱妃心慈手软给人留下后手,则后手必然反咬爱妃一口。
季婉玉,向春兰?!
“去玉华宫!”
桃夭从椅子上唰地站起身来。
喜鹊愣了一愣,脸色也变得难看极了。
玉华宫附近有镜湖,冬寒水面飘着冷气,不甚葳蕤的草木均有残雪如霜,两个宫人合力将曹衍的头按进水里,侍卫帽子也掉到水面上飘荡,季婉玉和向春兰便立在一旁冷眼看着,眼里无不充满快意和得意。
“季姐姐,还是你这法子好,虽动不得那妖妃,但这小小的侍卫也足以解你我姐妹二人心头之气了。”向春兰吐出滚烫的热气,在空中化作小团的白雾,“一会儿将这贱奴才的尸体送回到朝华殿,还不知道那妖妃会生气至何等模样。”
曹衍大半个人在水里,耳朵里灌满了咕噜噜的声响,强烈的窒息感将他包裹,让他恨不能立刻死去,他的内心倍感讽刺,万没想到他曹衍有朝一日会死在妇人手中,而非因刺杀暴君而死,倏然岸上一阵巨大的动静震荡得似要击碎他的耳膜,有人推开了钳制他的宫人,将他们推到了湖里去。
砰——
宫人在湖面炸出巨大的水花声。
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剧情全删了,然后把一些剧情进行了拆分重写,所以本章内容与之前的内容有些重复。
目前做出的改变是:删去了兰胜义军的伏笔,这个留着后面再提,着重加强了曹衍的戏份,之前有些卡文就是感觉曹衍写着写着跟想得不太一样,目前已经和想象的画面对上了。
可能大家的阅读体验不是很好,真的非常抱歉[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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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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