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灌木丛里,天已经黑了,这片树林晃着月影,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妈的,那个瘪三王八,帮他赢了官司还这么对我!”
沈临慌忙从灌木丛里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枯草枝子,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倒在这里。他是个讼师,记得昏过去之前他正在公堂上为王员外家的二公子王桓瑛辩护,官司赢了,可苦主家的人上来就给他一拳,重重打在太阳穴上,他两眼一黑,当场就晕倒了。
本以为王二公子就算不帮他治伤,至少也能将他送回家里。可谁承想,那过河拆桥的王桓瑛竟然就这么把他丢弃在荒郊野岭,连管都不管他,这不明摆着就是想赖钱不给么,真是太过分了!
沈临起身四下张望,黑着天辨不出方位,他便只能迎着月亮走,没走几步见不远处似乎有星星点点的光,于是他便朝着那亮光的方向走去。
走近发现那些亮光是街市的灯火,看来那瘪三王八还算有点儿良心,没把他扔得离镇子太远。可当他到了街上才发觉奇怪,明明天色已晚,可这街上却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街市上到处都是人,小贩们的叫卖声,街坊们的说笑声,偶尔过路的车辙声响,混杂在一起便是最寻常的市井气息。
沈临不懂,明明月亮已经高悬天空,为何街上还是这般热闹,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大家都不用睡觉的吗?
再细看,沈临发现这条街市他并不熟悉,似乎从没来过,于是他走进旁边的一家名叫朝秦楼的酒楼,想找店家问问看。
“客官请进,您打尖儿还是住店呐?”店小二热情的迎上来。
沈临开口道:“我想请问一下,此地是什么地方?”
小二上下打量着沈临,笑着道:“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您看这繁华景象也该猜到了,这儿是潆都啊。”
“潆都?”
沈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名,难不成他被那王二公子给扔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夜之间背井离乡了?
“请问潆都离卿州有多远距离?”沈临又问道。
谁知店小二却一脸疑惑地反问他:“卿州?哪个卿州?”
“就是烟江畔,那个篱篱如笙的卿州啊。”
店小二闻言,神色大变,惊诧地看着他:“客官您…您是不是没去驳元驿,就直接过来了啊?”
沈临愈发听不懂:“驳元驿?那又是什么地方?”
见沈临如此迷茫,店小二便猜出了个大概,他笑着说:“看来确实如此,要不您还是先去驳元驿吧,不然我一时半会儿也跟您说不清。”
店小二如此肯定,沈临更是觉得不对劲儿,但这里人生地不熟,他也没有别的去处,便打算去小二说的那什么“驳元驿”看看。
“敢问小哥,那驳元驿怎么走?”
“就顺着这条街往北,出了城门就能看见一座挂满了灯的楼,那就是驳元驿。”
“多谢小哥。”
店小二给沈临指完路刚想回去干活儿,街上微风起,从大门口吹进来的穿堂风吹散了沈临披落到肩上的头发,店小二余光瞟到沈临脖子后面,隐隐有一抹亮黄色。起初以为看错了,还揉了揉眼睛再次细瞧,这一瞧不要紧,可把店小二吓了一跳,他慌忙叫住快要走出大门的沈临:
“你!你怎么还会有明印?!”
因着这一喊声,好多正在吃饭的客人全都朝这边看过来,眼神怪诞。
沈临一脚刚要迈出酒楼大门,被店小二这一嗓子又叫了回来,他回头不解地问:“小哥你说什么?什么印?”
店小二指着沈临的脖子:“你…你脖子后面,明…明印还在!”
沈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摸到什么异样,难不成在他昏倒的时候有人画了什么东西在上面?
这会儿,几乎酒楼里所有客人都看向沈临,自然也都注意到了他的颈后,客人们全都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甚至开始窃窃私语。
“看到了没,那人好像真的有明印。”
“那他的暗印呢?”
“难不成……他是双印之人?”
“那会不会……把那些东西招来?”
……
这些议论沈临多多少少也能听到,但他实在不懂这些人到底在说什么,为何都对自己指指点点的。还没来得及询问,店小二却慌忙推搡着将他推出酒楼大门。
“你赶紧走吧,别给我们惹麻烦!”
“诶…等下……”沈临突然被推出门外,踉跄了几步差点儿从台阶摔下去,等他站稳回身刚想问问店小二究竟为何对他这么大敌意,谁知那酒楼大门“砰”的一声关上,把他严严实实拦在门外。
“干嘛啊这是,怎么做生意的,有没有点待客之道!”
沈临这闭门羹吃得无奈,他连气都生不起来。这地方太陌生,一时也不知该去哪里,想起刚才店小二说的那什么驳元驿,不如先去看看,兴许倒能问出些什么,于是沈临便沿街一直朝北走。
这夜晚的街道确实繁华,一点也不比白天逊色,人们逛街,买菜,做生意,全都黑白颠倒的在过夜生活,属实奇怪。
路过一家胭脂店,沈临忽然看见从店里出来的一个姑娘甚是眼熟,仔细一瞧,不正是他刚打赢的这个官司,那个苦主家的女儿么。
要说这场官司的始末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苦主是一陈姓农户,他家的女儿陈妙玲被王员外家的二公子王桓瑛看上了,可是陈家不同意女儿过去做小妾,就给王家下聘礼的人吃了闭门羹。
后来有一天陈妙玲突然失踪,陈家便状告王桓瑛,说陈妙玲是被他绑票了。但是并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况且陈妙玲失踪那日,王桓瑛一整天都在自家当铺查账,有店铺伙计作证,所以沈临轻轻松松就替王桓瑛打赢了这场官司。
可是陈家并不服,一口咬定王桓瑛心怀不轨,绝对是他绑走了自家女儿,还说沈临无良无德,竟然替流氓辩护,所以公堂上陈妙玲的哥哥突然一拳打上他的太阳穴,这才叫他昏了过去。
现在竟然遇见了陈妙玲,而且她安然无恙,无病无伤。沈临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看来他这场官司肯定能赢个彻底,说不定还能反告陈家一个伤人的罪名。
沈临走得快,没几步就追上了前面的姑娘,他绕到前面拦住她,开口道:“陈姑娘幸会。”
陈妙玲显然不认识他,有些疑惑:“你是?”
“在下沈临,是王二公子的讼师。”
“王二公子?”陈妙玲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地盯着沈临,问道:“是那个…王桓瑛?”
“正是。”沈临道。
谁知陈妙玲突然脸色大变,手中刚买的胭脂一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沈临忙帮她捡起了胭脂盒,掸了掸灰尘递过去,笑着道:“陈姑娘不必如此惊慌,虽然不知陷害王二公子的究竟是你自己,还是你联合家人一起,但如今我帮王二公子打赢了官司,案子已结,我沈某也不是多嘴的人,只要你们陈家不再继续纠缠王家,撤了诉状,那么今日我在此地遇见姑娘的事,自然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陈妙玲听了沈临的话,满脸疑惑地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认错人了。”
沈临笑了笑:“不可能的,沈某速来有以画辩容的天赋,虽然我们没有见过面,但我看过姑娘的画像,绝不会认错人。”说着,他指了指陈妙玲的嘴角,继续道:“况且,陈姑娘的这颗痣生得极美,我怎么可能认错人呢。”
陈妙玲脸一红,瞪着沈临有些恼羞成怒:“你…无耻!”
沈临歪着嘴角笑了:“陈姑娘误会了,我并无调戏姑娘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相信我的身份。”
陈妙玲犹豫了片刻,开口问道:“你说……是你帮王桓瑛打赢了官司?”
沈临点点头。
陈妙玲却接着问:“那他死了吗?”
沈临撇撇嘴:“陈姑娘,你们之间有何恩怨我就不过问了,但你先前诬告人家绑票不成,现在又咒人死,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谁知陈妙玲没有理会,反而紧皱眉头又问沈临:“那你为何死了?”
沈临一愣,见陈妙玲似乎并不是在咒他或是在说笑,便不解地问:“陈姑娘这是何意?”
见他如此迷茫,陈妙玲心下了然,于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沈讼师可知我为何在此地?”
沈临摇头,陈妙玲冷笑着理了下鬓边的发丝说:“因为,我已经死了。”
这句话显然让沈临大吃一惊,他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甚至开始怀疑这陈妙玲的精神状态。
然而,只见陈妙玲唇角上扬,一双眼睛漫入秋水,甚是透亮,她笑着指了指天上的弯月,那月牙儿藏在乌云之间,轮廓间隐隐可见冷白的光晕,在黑夜里更显神秘。
“只有死人才会来到这个地方。”
陈妙玲冷笑着看向沈临:“所以沈讼师,其实,你也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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