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一分钟的安静过后，叶侨南目光盯着最后一张图片。良久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被气笑了。
江肆然抬眼望了两秒他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冷脸，纹丝不动的表情凝固片刻后几不可闻皱了皱眉。臭着一张脸生气的前兆。
“你真偷人家小女生外卖了？”江肆然喉结微动，脑袋伸过去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惯了叶侨南平日清冷得像是矗立在山岭的高傲和不近人情，还是为数不多看到他表情崩裂的样子。
“你他妈有病就去医院。”叶侨南看他嘴角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冷冷瞥他一眼。
……
对比起怒火中烧，叶侨南现在的心境用扶额苦笑像是更为契合。
从小到大第一次背上外卖小偷的黑锅。
眼见帖子热度愈发如火如荼，叶侨南点进梅江大学表白墙。
【mist】：你好，我是刚才你的委托贴主的投诉对象。麻烦请你转告一声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发表诽谤性言论。请她立刻删除并道歉。
【梅江大学表白墙】：收到！
叶侨南在原地等了几分钟。
【梅江大学表白墙】：QAQ。
【mist】：怎么了？
方才传话给宋茸茸被一顿狗血淋头输出的表白墙望着对话框沉思了良久。
最终决定截取一段最体面的话来传达。
【梅江大学表白墙】：对面说……
【梅江大学表白墙】：……你是不是被拼多多砍到头了……
……
对面当中间商刚发送出去消息的表白墙小姐姐刚喝进去的盐汽水一口气喷出来:"谁说这表白墙好当的啊!"
——
秋日的阳光温馨静谧，波纹涌动的天蓝云淡。道路旁堆砌推叠昨晚的落叶。
阳光洒落的暖意照在窗台，宋茸茸提前看了眼天气预报。
多云，晴。
两人今天没课，起来的时候已经中午。随便去食堂吃了点后便动身打算去查外卖监控。
昨天请示过辅导员提前跟门口警卫叔叔打好了招呼，两人去的时候门卫叔叔提前知道来意也没有为难她们。
“这边是监控，旁边有倍速和倒放，门口有两个机位，你们选时间自己看看。”保安大叔拖动鼠标演示一番，留下两个机位的座位扬长而去。
宋茸茸记不清具体时间。想了想下课时间决定从十点半的时候开始找。
墙角栏杆处的逼仄处杂草丛生，宋茸茸记得当时的外卖按照图片就是搁置四周的。看方位应该处于监控摄像头死角边缘。
这小偷应该是老手了，还专挑个死角偷。
“念念，我这边的摄像头好像只能看到柜子前面的闸道那块诶。你那个能看到墙角的死角不？”宋茸茸撑着眼皮看了半小时语气恹恹道。
“我看看。”乔念鼠标拉长放大，慢倍速回看了一下方位。大部分都只能看到大门闸道旁边的充电桩。墙角处的杂草和暴露的一小块空间勉强能入境。
正午阳光照在外卖柜玻璃上反射的光线刺眼。明晃晃的的光点投射更显得角落模糊。
“有一点点但是看不大清。”
这下真是要靠火眼金睛了辨真假美猴王了。
宋茸茸闻言趿拉着兔子拖鞋手拖着椅子转了个方位，目光聚精会神地盯着乔念放大的画面。
“这么大热天跑出来蹲点偷外卖，还选了个死角，这小偷有这样的意志干点啥事不好。”乔念陪着宋茸茸看了会吐槽道。
“你说咱们今天不会空手而归吧。”看着画面里嘈杂的吵闹声，乔念犹如回到了高中早读的境况，没看两秒眼皮就开始打架。最后看着看着目光从墙角转移到充电桩一对腻歪的情侣身上游移。
“我觉得就是叶侨南。”宋茸茸分析得头头有道。
不过昨天乔念说的那番话也略有道理，今天就当证实而已。
窗外骄阳热烈，门口保安大叔拉着两把凳子躲在门卫处大树阴凉处打盹。正值午休时节门，宋茸茸和乔念两人凭借顽强的意志坚守岗位。
快三小时过去了。
有人相爱，有人夜里看海。也有人屹立保安亭查监控抓外卖无果只能抱怨老天对她很坏。
宋茸茸两眼一闭一睁，心里默念几遍大悲咒，强撑着精神继续盯着墙角的画面。
约莫是过了十多分钟，模糊墙角处曹氏鸭脖红色外卖包装袋。一道臃肿的身影缓缓靠近，一位身形浮肿带着眼镜油头的男的不经意从身边经过。
先是抬头望了望四周，随后气定神闲拿走了墙角的曹氏鸭脖。随后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消失在监控尽头。
“我去你奶奶的大西瓜!”宋茸茸气急攻心从座位上怒发冲冠起身，惊动旁边打瞌睡的乔念一脸茫然睁开了双眼。
门口靠着座椅打盹的大爷睡梦中呓语，恍然被这一声如虎啸谷气势磅礴的声响一激灵。睡梦中仿佛隐隐听到了地震预警。
宋茸茸拉动鼠标暂停画面放大，来来回回前后播放好几次，确认万无一失后像是僵硬的石塑雕像一样石化在原地。
下午两点三十分，她确认她的外卖被偷。
好消息：外卖小贼找到了。
坏消息：找错人了。
更坏的消息：她把叶侨南当成外卖小偷冤枉了好几天并发表白墙大肆宣传放声让他吃不了兜着瞧。
再听一遍《反方向的钟》能回到事发当初吗？
那她信誓旦旦说的那些讨伐的国粹算什么？开玩笑吗？
她现在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身旁的乔念看着她阴郁的脸色：“你咋了？”
“没事。”宋茸茸勉强维系着苍白的微笑。
短暂的沉默不是省略号，是生活扎在她身上千疮百孔的回旋镖。
电脑屏幕上还定格着臃肿的男人手上拿着外卖的画面。边缘化的视角看不大清楚。但这人抬眼环顾四周的时候。宋茸茸勉强看得清大体的五官轮廓。
乔念顺着她凝视的视线望过去，盯着视频上的男的越发觉得眼熟。
“这人偷的我外卖。”宋茸茸倒放慢倍速视频示意道。
知道墙角监控死角，拿外卖的时候还行云流水面不改色。很难让宋茸茸怀疑这人不是老手。
“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乔念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
黑色眼镜框肥宅男，身形肥胖。眯着眼睛迷离的神态都有种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识。
“你记不记得吧上次A栋宿舍进小偷，几个女生贴身衣物好几天莫名其妙不见了那件事。”乔念放大视频画面眯着眼端详好一会儿，终于想起这人在哪里似曾相识了。
一开始那宿舍里的人只当是夜里风大，有些挂的不太牢靠的衣物和袜子可能被吹走。
后续接二连三每天晚上都会有贴身衣物和袜子莫名其妙失踪。这才开始发觉不对劲，集体在阳台墙角合资凑了一个微型监控器。
这人的身形体阔倒是和那天月黑风高晚上影影绰绰的身影很像。后续听说这人被抓后道歉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知道大学社会鱼龙混杂，但当网上饭后谈资的话题真真切切在现实上演。才近在咫尺确切发觉在结构性压迫和原始力量面前。女性仍然涉险活在凝视的深渊。
不过面前这人是小偷的话，那叶侨南……
乔念脑袋上了发条一样机械般缓缓转过头，预感有些大事不妙。
“那你之前当着叶侨南面说的那些话……”
超过两分钟了还能撤回吗。
“不止当面……”宋茸茸视死如归转过头，语气像是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悠然飘渺：“其实背后也蛐蛐了。”
“我前几天发表白墙和帖子了。”
……
空气沉寂了两秒，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羽毛轻轻飘落。覆盖阳光绿荫和微风吹过的世界。
“你问候他妈妈了吗?”良久后乔念小心翼翼问道。
“那倒没有。”宋茸茸自诩作为一名礼貌公民，对这种大放厥词的粗鄙言论不屑一顾。
“我问候他了。”没等对方继续发问宋茸茸忙不迭补充道。
……
乔念：有什么不一样吗？
——
二十几分钟后，宋茸茸把拍摄拷贝的视频和监控截屏单独设置一个相册。
想起乔念的话，也觉得自己误解叶侨南这事确实是她情绪上头欠妥处理了。不过这人当时刚好从墙角拿了一份一模一样的没有外卖单的曹氏鸭脖。
任谁都会多想。
思来想去历历在目的尴尬场景挥之不去，宋茸茸大脑搜寻了好一会做好心理准备。打开表白墙的对话后措辞像是卡在嗓子里，凝结在键盘上如鲠在喉。
凝滞片刻，宋茸茸切换到置顶联系人。
【我茸易吗】：问你一件事。
对面很快回复。
【mist】：在。
宋茸茸键盘敲击的手指微动，删删减减。
【我茸易吗】：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冤枉了你，道歉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似乎是怕对方多想，宋茸茸额外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如果。
叶侨南垂眸望着对面发来的消息。
【mist】：如果是你吗？
桌面上平板播放着视频会议，叶侨南淡淡瞥过一眼，心里琢磨着对方说这话的意图。
为什么会突然给他发这么一条消息。
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
叶侨南思绪有些潜意识发散，直到嘈杂的腾讯会议有人疑惑着叫了他两声名字：“部长你在吗？”
叶侨南回过神来，散漫应了两声。
后续会议视频絮絮叨叨说了些流程，叶侨南偶尔掀起眼皮看两眼。随后若无其事望着对方飘忽不定的“正在输入中” 回复。
【mist】：应该会吧。
别人说不准，但如果是她。
【mist】：你是例外。
宋茸茸望着对面发来的短短八字，心里大概有了底。
随后找到梅江大学表白墙，心理建设一番。
【我茸易吗】：墙墙在吗~
【我茸易吗】：上次跟那位帅哥有点误会麻烦你传个话好吗？
宋茸茸小心翼翼有些局促的尴尬，毕竟自己上次回绝地毫不犹豫。前脚刚刚狗血淋漓地把对方痛斥一番，下一秒却装作若无其事礼貌微笑。
京剧变脸大师都没变脸这么快吧。
宋茸茸有些忐忑不安地在原地等待了好一会儿，等来了表白墙的三条消息。
【梅江大学表白墙】：TAT
【梅江大学表白墙】：恕我无能为力。
【梅江大学表白墙】：图片截屏。
赫然甩出的一张聊天记录截屏，发送消息的界面上明晃晃的红色感叹号映入眼帘：
——你还不是他(她)的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邀请，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茸茸:我发现你这人特较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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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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