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江北区，三室两厅的居民楼，凌家母子大眼瞪小眼。
季少虞坐在餐桌旁，不停夸着「哥哥」手艺真不错，想一辈子吃「哥哥」做的饭。
“可以。”凌一沉着脸，“但前提是你不许这么叫我。”
季少虞“哦”了声，憋笑着继续低头吃海鲜粥。
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季少虞掰着手指在心里算着这三全其美的法子。
跟凌一妈妈打好关系，之后说不定能更好接受和凌一在一起的自己；季月问起来怎么和凌一走这么近，可以搬出「干妈」这个挡箭牌；哦，还有，这样就算和凌一再亲密也有了「异父异母亲兄弟」的说着，顺道——
他抬头，看着脸色煞白的凌一。
这一个月来的心惊胆战，都被昨晚的偷亲抚平，让他决定再气气这个坏家伙！
吃过早饭，季少虞陪着周琼容准备出门逛街，凌一则不得不返回学校。
“儿子，开车慢点啊。”
凌一带了秋冬的衣物和被褥，东西多，开走了家里的备用车，看着马路边的二人：“嗯。”
“哥哥照顾好自己身体！”季少虞趴在车窗上。
凌一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不许这么叫我，我不是你哥哥。”
我是你男朋友。
季少虞伤心地垂下眼：“哥哥好凶。”
“......我，”
“干妈，走！我们逛街去！”
季少虞不理他，挽着周琼容走了。
凌一解开安全带，探出头看着二人背影，越走远远，最后只好认命地坐回去，启动车辆。
新学年第二周，学校比以往更热闹。
没人给凌一递社团招新传单，但前来搭讪和拍照的人越来越多，他熟练地一一婉拒，朝着材料学院逸夫科技楼走。
“李教授。”
凌一得到首肯后，在会客厅的沙发坐下。
约他面谈的中科院院士李教授，知道他不只是为了简单那个材料学学位，找他是想要谈谈之后的规划。
“我看过你改的OpenMc代码，往蒙特卡洛程序里塞的东西比我带的博士生还狠。但材料这行不像你搞核物理能速成，得按我的规矩来。”
李教授坐在主位，抿了口茶，看见凌一点头后，抽出厚厚牛皮纸文件袋递给他，继续道：
“什么时候能把这这些东西过了，我就给你开冷冻电镜实验室的权限，BL14B那边也不用担心，但要先弄钠冷快堆包壳的晶界偏析规律。不过，我需要提醒你，《Materials Letters》的水文在我这儿什么都不是，《Acta Materialia》才是你应该考虑的。”
“明白。”
哟，挺听话的。
李教授虽然没少听好友夸他这个爱徒，但知道凌一昨儿去了沈建，也知道沈建想做什么，还以为凌一会先开口提要求呢。
见人乖巧，他到也没再立下马威，吓唬人，开始和颜悦色地给人画大饼——
实现核材跨界，什么LFR的ODS钢/MSR的哈氏合金/TWR的相变控制，全都不在话下；暑假报送进ANL随便弄弄中子散射；本科毕业前，至少3篇共同通讯作者的《Acta Materialia》论文……
凌一依旧沉得住气，并未表露出太多情绪。
聊了近两个小时，最后敲定了「进组」事宜。
“我知道，每周四你要上老邹那儿吃锅包肉，我这儿时间刚好错开，鱼生吃得惯不？”
凌一点头。
李教授起身拿外套：“行，那周三晚上就过来和你师姐师哥们学片鱼生。”
凌一：唔。
李教授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背：“走，带你去系里看看。”
凌一名号最近正响，走到材料学院也响起一片蛙声。
出了门，李教授问他谈恋爱没有。
“嗯。”凌一想了想，补充一句，“他不在我们学校，我们每个月会见一次。”
李教授听出这意思：我谈恋爱不会影响搞学术。
二人往食堂走去，路上人渐渐多了起来，跟李教授打招呼问号、冲着凌一拍照。
李教授理了理夹克衫。
“你不是每个月还要去踢球吗，这还能抽出空谈恋爱？”
“嗯，比赛他也回来，就趁着那时候见一面。时间的确比较紧张。”
李教授又听出来了：我去踢球的时候就别来影响我谈恋爱。
凌一话说得滴水不漏，礼貌客气，却又不容置疑。
食堂外，长着大片的银杏林。
银杏叶刚染上金黄，如同扇状小叶边长出阳光。吹风时，簌簌落下，恰好落在树下的人手里。
李教授刚想开口问凌一，他对象学什么专业的，就瞥见身边的人忽然停下脚步。
下一秒，凌一对他说了声抱歉，朝着不远处穿着鹅黄色针织薄衫的人跑去。
季少虞见到凌一，眼睛亮起来，笑着冲他挥手。
“你怎么来了？”
凌一停在他身前一臂的距离。
“想你了呀。”季少虞握着他的手臂跳下台阶，“跟阿姨逛完街，下午就要回京港了。想来看看你再走。”
凌一愣了愣，看了眼他从柔软长袖里露出的白皙指尖，勾唇浅笑：“嗯，我准备陪教授去吃饭，和我一起来？等会儿，再陪你去外面吃一点。”
“好啊。”
季少虞同意后，凌一带着他走到怔愣地李教授面前，介绍起了他。
“李教授，这是我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李教授忽然发问，镜片下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季少虞。
李教授反常的反应，让凌一也有些意外。
“我叫季少虞。”当事人倒没发现，主动伸出双手，“李教授好！”
“你姓季？少虞，哪个shao？右召左阝的邵？”
“额，不是。”季少虞摇头，“多音字，少、少。”
李教授松开捏紧的手指，喉咙含糊“嗯”了声，推了两下鼻梁上即将滑落的银边眼镜，又问他今年多大了，父母在哪里高就。
听到这儿，凌一明白了什么。
“李教授，少虞今天来找我有些事情，可能没办法和您一起吃饭了。”
李教授这才大梦初醒般连连点头，让他们去忙。
凌一带走季少虞。
站在原地的李教授，颤抖地拿出手机，翻出【老费】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老费，你知道我刚刚看见谁了吗？”
三十年前，教育部的一批公派留学名单里，有三个人都在回国后于江大述职，李教授、费教授，以及——
见到季少虞的那瞬间，他仿佛见到了自己死去二十年的故友、邵风。
-
季少虞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觉得凌一拉住他手腕的手有些用力，说道：“哥哥，你要是想牵我，可以牵手指的。”
凌一在食堂门口停下，松开手，无奈地看着他。
“不许这么叫我。”
早先的紧张，此刻也烟消云散。不过，他应该紧张另一件事。
季少虞凑了过来，勾住他的小拇指：“可是，干妈都说可以。”
凌一忍痛从他手里抽出手：“回家就让她和你断绝「母子关系」。”
季少虞不说话了，不开心地盯着他。
凌一服软投降，揽过他的肩，往里走：“先吃东西。”
二人身高优越，在拥挤的食堂也很是显眼。等到众人望过来，见到能拍电影海报似的二人，偏头窃窃私语起来。
“你真的好受欢迎。”季少虞斜眼看向凌一，“大家都在看你。”
“是在看你。”
凌一带他走到导览展台，问他有没有想吃的，没有就去外边。
他今天来，就是看了江大太多关于凌一的帖子，觉得他实在太过招蜂引蝶，决定来实地考察。肚子不饿，也没什么想吃的，随手指了家店。
“麻辣烫？”凌一挑挑眉，“说出一道你能吃的菜。”
季少虞推开他递来的「话筒」：“少管，真想当我哥啊？”
凌一抬手拒绝，只好依他，二人并肩朝着对面靠窗的店铺走去。
点好菜，刚落座，一道女声就在耳边响起。
“凌一？”
季少虞比被喊的人反应还快，抬头看去，见到了身材高挑，长发披肩，生着一张清秀鹅蛋脸的女生。
不等凌一点头打招呼，他的肩膀上就多了个脑袋。
“哥哥，这是你女朋友吗？”
“......”凌一不介意季少虞这么贴着他，但非常、非常介意这个称呼，“不是。”
说完，他冲着女生点点头：“王瑜。”
王瑜将餐盘放下，顺势做在了他们对面，笑道：“这是你弟弟啊？长得真好看。”
“是长得挺好看的。”凌一伸出两只手指将小脑袋移开，“但不是我弟弟，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和道德关系，只是朋友。”
季少虞瞪了他一眼，很快收拾好表情，冲着王瑜伸出手：“你好，我是......”
“季季季季季季季季！”
姚望也端着餐盘出现，盯着凌一身旁的人，眼睛都快掉碗里头。
季少虞：“哥哥，你室友什么时候变成大公鸡了？”
凌一看了眼姚望。
姚望回过神，坐在王瑜身边，俯身惊讶地问他：“季少虞同学，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凌一已经做好准备，等季少虞一旦开口想要喊出那个称呼，就捂住他的嘴。
“我来看凌一。”季少虞双手撑着脸，笑得露出梨涡，“马上就要一个月见不到，会很想他。”
凌一掏出消毒纸巾的手顿住。
王瑜微微张嘴，双眼放光，但又很快忍住。
姚望反应最大，先是一声尖叫，随即，用如同婚礼司仪般饱含激情、胸腔共鸣、字正腔圆开口：“有道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有道是有志者事竟成！天道酬勤！有情......”
“没有。”凌一打断吟唱。
季少虞还挺想听他继续说下去的。
毕竟，凌一给他拍的那些女装照里，有不少是他拍。他不觉得，凌一会穿着女装去找其他人，最有可能帮他拍照片的人就是姚望。
见他这个反应，更加笃定了这个猜想。
季少虞看着有些失落的姚望，问他：“姚望，听说这段时间他在你们学校很受欢迎，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给他写情书啊？”
姚望张口就想说有，但又看了眼拎起季少虞的手臂，面无表情给他擦桌面的凌一，闭紧了嘴，一个劲儿摇头：“没有没有！”
话音刚落，迎面走来三个女孩子，羞涩地、可爱地跟凌一挥手打招呼，也只是打招呼，说完就跑远了。
见状，季少虞挑挑眉，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姚望尴尬得低下头，倒是一旁看了半天的王瑜开口了：
“男孩子多一点哦。”王瑜喝了口奶茶，仔细看着季少虞变化的神情，“凌一这一款，也很招男孩子喜欢。”
姚望：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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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哥哥好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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