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城体大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拿出攻防兼顾的4-3-3阵型，其中他们的队长4号中前卫陈猛，出了名的下脚狠，光是在半决赛就撞翻了对面两名球员，本场比赛更是死盯季少虞。
第18分钟，季少虞在禁区外被陈猛逼得一脚冷射，可惜没能调整好身姿，只击中了门柱，但已是江大在第一个有威胁的射门。
凌一走过去，拍了拍他头，极快地搂了下他，路过陈猛面前时死死盯着他。
第31分钟，凌一力压身高195的陈猛头球争点，被门将没收。
上半场都彼此双方都没有找到突破口，比赛陷入困局。
第44分钟，钦城体大前锋解踩踏季少虞脚踝，裁判未判罚，凌一冲上前讨要说法，还险些吃黄牌。季少虞赶忙上前拉住他，跟裁判道歉，原地蹦了两下证明脚没事，凌一才作罢。
场边嘘声一片。
没办法钦城体大就来了他们学校一波人，江大这边可是三方汇合，现场人气高下立见，加之本就是裁判判罚不公，众人更是不满。
凌一和季少虞同时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全场才得以安静下来。
上半场0：0，双方愤愤下场。
“江大双核被锁死了啊，今天这比赛不好踢。”
“没错，刚刚季少虞挨的那一脚…还好闪躲即时，看资料就是他之前U18旧伤的位置。”
回到更衣室，凌一把水递给季少虞，蹲下身查看起他的脚踝，问他疼不疼。
季少虞摇头，把他拉起来，听常理分析场上局势。
“……刚刚都看到了，石磊、沙垣，你们现在不能再等着季少虞给你串联，一定要想办法从后场把球传出来；卜鸣，你站位注意观察往后撤，接应一下小鱼……还要对面脚都黑，注意点，别拼命。”
众人点头。
季少虞看着手机，脸色变了变，凌一就在他身旁，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季少虞收起来，看向常理，“刚刚实时天气预报，等会儿会下雨，大家要注意避开地面积水。”
常理顺着这个讲起来，让大家补完水，该上护板就上，场上不要去拼命，也不要去跟裁判吵。说着，他看了眼凌一。
凌一淡定自若地望着他，倒把常理看着有几分语塞，让大家各自准备。
队友三三俩俩出了更衣室。
季少虞坐在长椅上，垂眼看着为他系护腿板的凌一，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的发旋，从垂落发丝露出的小段睫毛和笔直的鼻梁。
“会不会太紧？”
季少虞摇头，发现凌一还在低头调试没看他，又补了句：“不会。”
凌一抬头，单膝跪地，像极了求婚的姿势问他：“你在想什么？”
他能感觉到季少虞心里有事，但又似乎只是错觉，因为今天季少虞没有一次回避过他的目光，要知道他心虚的时候总是会左看右看，低头抠指甲。
“在想你。”季少虞双手撑在身侧，笑着对他说。
凌一握着他的脚踝，嘴角噙笑：“我就在你面前。”
“嗯，也会想。”
凌一看着他，微微停止腰背，昂头去吻他——却被偏头躲开。
“不亲了。”季少虞说，“你亲我，我就舍不得走了。”
更衣室安静几秒。
凌一眉心动了动，蹙紧，很快又听见季少虞说：“舍不得出去了，会想让你亲很久。我还是更想和你拿冠军。”
季少虞拉着他站起身：“走吧！”
球场下起雨，不大却密，好似丝丝银针，落在脸上扎得疼。
第51分钟，僵局终于被打破。
石磊后场长传，卜鸣后撤没去找球，而是直接找上了封堵季少虞的陈猛；季少虞胸部停球，加速抹过陈猛，逆足抽射打门！
门将扑救脱手，凌一补射被陈猛门线解围——季少虞跟进头球补射！
“死角！漂亮的头球！！”
“季少虞本赛季的第一个头球！打破了我们决赛僵局改写比分1：0！”
队友朝着季少虞扑来，凌一先一步用手臂将人半搂进怀里，在所有人来拥抱「开瓶器先生」时，吻向他被雨水打湿的黑发。
全场都在为决赛的第一粒进球庆祝狂欢，没人会觉得这个吻突兀。黄维也想亲，但被程浪翻着白眼给顶开了。
场面打开，士气攀升。
12分钟后，季少虞拿球，面对三人包夹沉着冷静，看了眼正在他斜后方回撤的凌一，不再犹豫，赶紧利落的脚后跟传球，穿裆中卫，将球送出去，稳稳送到了凌一脚下。
陈猛咬紧牙关朝着凌一狂奔，没有任何减速，如同卡车般正面冲撞凌一。
凌一来不及调整，直接打门，爆射左上角！同时，在被撞后一个借力在倒地后前滚翻，在解说高喊他名字的尖叫声中起身，看着球撞击入网带起连连水花，浇透门将满脸。
凌一的身材不是花架子，陈猛不仅没撞飞他，自己还没讨着好，肋骨被凌一的肩膀撞得不轻，伏在地上狠狠抓了把草皮。
2：0
江大进一步拉开比分，但场边的常理却丝毫不敢放松。
钦城体大场均跑动距离高于江大，很可能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逆风翻盘。看台上的沈回和池意也明白这点，池意道：“他们接下来肯定会继续盯防少虞。”
沈回点头：“嗯，4号发现自己体型和力量对凌一没用，肯定会对他下手。”
季少虞脚踝有旧伤，一周前还因过敏进了ICU，做了两天高强度复健心脏才勉强适应……
池意看着沈回捏紧的双手，握了上去：“别担心，相信他。”
沈回抬起手，搂住池意。
依偎的二人身后坐着凌一父母，两人看着被撞飞在草坪上滚了几圈的季少虞，立即用江城话骂了起来。
裁判没叫停比赛，反而紧接着给了程浪张黄牌和钦城体大点球。
在季少虞被撞后丢球，陈猛将球长传去到禁区，程浪还在等裁判吹罚，在看见对方前锋仍在带球推进后，伸脚断球，却不料对方直接一个抱脚倒地。
“我刚刚伸腿是冲球去的！那犊子就是跳水！还有！你不应该先吹那个犯规吗？为什么吹了我？！”
程浪暴起，指着裁判，不肯退步。
场外对这个吹罚更是不满，纷纷骂着裁判瞎了眼！钦城体大在里边咬死了，没吹就是没吹，禁区犯规就该点球！
一时间看台和场上都吵了起来。
裁判伸出手阻止江大的人一再靠近，冷着脸看着程浪，似乎是还想再给他一张黄牌。
季少虞丢下程浪，冲过去跟裁判求情。
场边的人只能看见大屏幕上众人的动作和嘴型，听不见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最后裁判还是又掏出张黄牌——程浪两黄变一红罚下。
全场哗然。
没人能接受这个情况，决赛还有25分钟，对方手握点球的情况下，江大要在接下来10打11，情况极其不利。
但现在，没人再敢继续开口，生怕又被这主裁给牌。
只有程浪能放心大胆的骂。
他在暴怒后很快接受，双手叉腰，舔了舔嘴唇，冷笑声道：“你个金发碧眼的XXX！今天正常比赛判罚就是不公！你XXX就是XXX，我告诉你，你XXXX！XXX！XXX！tell you what, you fu......”
程浪甚至还在最后贴心翻译成了英文。
下场后，他却收到了全场的掌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主裁判罚的确有问题，但又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江大。
沈回和池意倒是想到了，江大合队后一路顺风顺水，未尝一败，已经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如果让他们再那么「轻松」的拿下冠军，估计会觉得对主办方不理。
看似公平，但实则完全不公。
钦城体大的点球不出所料的进了，但现场却反响平平，就连解说都蹦不出两句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希望江大球员不要被影响了情绪。
比赛继续，第89分钟，钦城体大拿到了角球机会。门前混乱中陈猛凭借身高优势将球顶入死角。
比分被扳平：2：2
季少虞看着亮起的红色比分，扯起球衣下巴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汗，凌一走过来拍他的肩：“补时至少七分钟。”
“我不想踢加时赛。”
凌一掰过他的脑袋，二人贴了贴额角：“嗯，我知道。我们会赢的。”
雨下得更密。
初夏的雨带着潮湿和闷热，不停洗刷着绿茵场和他们。
“这场比赛，的确称得上是跌宕起伏，不愧是历时一个赛季走到最后的球队啊。”
“好了，现在是全国大学生联赛决赛的伤停补时的最后三分钟，江大门将在准备开球，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进攻机会。如果没能把握住，那就只能进入加时赛。我们来看……一个直奔中圈的大脚！”
场上，所有人都盯着头顶足球。
季少虞判断好了落点，朝着中圈狂奔而去，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疾驰的路上，对手不断进攻。他一个腾跃，跨过了对方后卫伸出的腿，用绝对速度甩掉了对方前锋，头球摆渡，成功将球送走，却在下一秒被突进的陈猛铲翻。
季少虞滚了一圈，捂住右腿，趴在草皮上迟迟没有起身。
“小鱼！”
“小鱼！”
“嘿！球都出去了，他还下脚！分明就是恶意犯规！”
场边的常理和看台上的球迷全部起身，紧张、痛心又愤怒地看着趴在地上蜷缩一团的季少虞，一群人齐声开骂。
李教授要不是被费教授和校长拉着，早就冲下去了，邹教授从身边身前只会国骂的小孩儿手里拿过扬声器，用不带脏字的长难句开骂。没多久，话筒就被凌一妈妈拿走，走到最前边继续骂。
场上，凌一根本没去管什么犯规，进球或是比赛，边呼喊着队医，边跑向季少虞，当即跪在他身边，说出口的话和他的身体一样颤抖：“小，小鱼，小鱼你没事吧？”
季少虞还是抱着腿不动，似乎是在等什么。
裁判看向第四官员，见到对方点头后，他吹响了哨，单臂前举——任意球。
听到哨声，季少虞立马爬了起来。
他起身的速度分明已经够快了，但凌一泪水还是混进了汗珠落在了脸颊，怔怔看着他：“小鱼？”
“笨蛋！”季少虞把凌一拉起来，“你跟我穿了护腿板。”
季少虞抬起右腿，向他展示全是脚印，被球鞋鞋钉刮得面部全非白色球袜。凌一哭笑不得，无奈地看着他跑向裁判制定好的罚球点。
常理倒是胸有成竹，对着一旁被他喊停的队医说：“看吧，我就说那小子没事！”
他看过季少虞U18的比赛录像，真伤着的时候，季少虞才不会这么乖地趴在草皮上不动，哭得隔着屏幕都替他觉得疼。
季少虞的任意球队里称第二，无人该称第一，好像那球就是天生能听懂他的话。
此时，钦城体大的人墙已经站列，门将自然也在，全都神情严肃地盯着他。
季少虞倒是不慌不忙地等着裁判喷好线，哨声响起。
三步助跑，足球直直朝着人墙射去，陈猛起跳抬脚正中下怀，内旋球穿过人墙缝隙；门将视线被挡，足球紧贴草皮滚如死角！
3：2！！！
比赛结束的哨声刺破球场的刹那，看台上的声浪猛然炸开。
“球进了！进了！季少虞在最后一分钟，再次用一记绝杀终结比赛！江大是冠军！”
解说的嘶吼换来全场震耳欲聋的呐喊。
全场瞬间沸腾，队友们张开手臂如脱缰野马般狂奔而来！
季少虞被不知道谁抱入怀中，或许是黄维，因为捶打他后背的手很是用力，卫霄也来了，将手套丢在地上，汗淋淋的手不停搓揉着他的头发，有人亲了他，季少虞也不知道是谁。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滚烫的热泪在雨水中冲泄而下，在常理抱住他的时候，嚎啕大哭。
众人有些看不明白了，他们也哭了，但…没哭这么厉害，小鱼怎么……好像不是开心，是伤心落泪。
凌一将庆祝的时间留给了队友，见到季少虞开始哭个不停后，立即拨开人群走向他，牵住他的手将人牢牢拥入怀抱。
“怎么了？”
季少虞哭得说不出话，不停抽噎，断断续续：“如，如果…没进，我…可以再，和，和你踢加时赛…赛的……”
凌一被他哭得心里难受，偏偏又被他语无伦次的话逗笑：“傻瓜，你不是说你不想踢加时赛吗？”
“我，我不想踢，但我…我想和你踢球……”季少虞抬起双手，从腋下紧紧抱住凌一的肩膀，“凌一，我想和你踢球……”
季少虞突如其来的情绪崩溃，常理表示理解，一年了，从四月合队的第一次训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季少虞为了拿到这个冠军，不远千里来到江城，身上还肩负着队长压力。现在一切终于结束，哭就哭会儿吧。
颁奖典礼在暴雨中进行。
他们佩戴上属于他们的金牌，站在颁奖台前，面前是静静等待他们的奖杯，再往前是无数举着摄影机的媒体记者，黄莹凭借江大校牌成功挤进前排。
在总导演的示意下，他们牵起身旁队友的手，十指紧扣，整齐抬步迈向领奖台。
中心位的凌一和季少虞分别站在奖杯两边，在记者的快门声和脚下喷出的白雾中同时高举奖杯，那一刻无数金色彩带和银色的雨落下，铺满了他们来时路。
球场上涌入了他们的家人、朋友，小螃蟹拎起高跟鞋赤脚冲进场内，飞扑在程浪身上，黑发披散在程浪的白色球服上，像朵花。
季少虞看着拥抱接吻的二人，好像看到了他们未来，会一起去到国外读大学，会结婚一直走下去。不会分开的未来。
他看得出神，凌一也在看他。
小鱼，你在想什么？
这时，一道熟悉的女声同时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凌一、季少虞，你们俩不拍一张？”黄莹摇了摇摄像机，“我开始等着校报头条呢，快快，拿起奖杯亲一个！”
季少虞：？
黄莹见到季少虞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解释着是自己口误，让他们同时亲奖杯。
雨停了，微弱的金光从他们身后照来，落入侧脸剪影的缝隙。
黄莹摘下摄像机的雨衣，举到眼前，看着取景框里的二人：“很好，再往左一点，刚好可以把夕阳拍进去…这个光线很漂亮！3——2——1——亲！”
……
长长的球员通道也似乎没有平日那么黑，他们三三俩俩大笑着往里走，季少虞低着头走在队伍最末，凌一牵起他的手，季少虞下意识躲开，又被用力握紧。
“说过的，不能瞒着我。”凌一看着他。
季少虞笑了笑，捏紧凌一的手指，说：“你还记得阿静吗？”
凌一当然记得，点头。
“刚刚方墨说她找我，一下子就想到曾经以为你……”
“没有。”
季少虞：“我现在当然知道了，但不清楚她找我做什么，还有点紧张。”
话音刚落，凌一的吻就落在他的额头。
“现在呢？有好点吗？”
季少虞的心在漆黑狭长的通道里剧烈跳动，仿佛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
“不紧张了。”季少虞牵着他的手，用力到有些颤抖，“凌一……那我去一下。”
“好。”
凌一垂眼看着他颤抖的指尖，笑他：“这么紧张？”
季少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慢慢地张开双手，抱住他。
漫长的拥抱，带着初夏的潮湿，透过布料渗透进他的身体。再久一点，就能在他的身体里留得更久一点。
“需要我陪你去吗？”凌一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季少虞如梦初醒，松开手，摇摇头：“不用啦，那我走啦。”
他转过身，朝着出口的光亮处快步走去，最后在凌一的目光里跑起来。恍惚中，他听见凌一的声音从身后空旷的通道里传来：“我等你。”
-
凌一洗完澡，擦拭着湿发，时不时朝门边看。
还没回来。
他从更衣室的柜子里拿出手机，给久久未归的人打去电话。
震动声却在相邻的储物柜响起。
凌一愣了瞬，从季少虞的包里拿出震得他手掌发麻的小家伙，笑了笑。也是，刚下场就走了，手机当然没拿。嗯，很快就会回来。
凌一把头发吹干，收拾好东西，坐在长椅上边恢复庆贺消息，边等季少虞。
“走啦，去吃饭啦！”
“饿死我了！今晚我要大吃特吃！再也没有人要我减脂咯！”
“诶，小鱼呢？”
凌一抬头：“他去见朋友了，马上回来。”
程浪点点头，往身上喷了点香水，抓起包往外跑：“我先去了啊，庆功宴见！”
还在更衣室的五六个人跟他抬手作别。
凌一点开邮箱，将未读邮件一一点开浏览，身边不断有人经过，都知道他要等季少虞，便没喊他，只说等会儿见，凌一笑着点头。
邮件看完了。
凌一抬头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墙上时钟的跳动清晰可闻，安静得像是被主人遗忘在地铁站台的钥匙链。凌一的心跳忽然变得缓慢，同时又想要追上秒针的滴答声，一时间七上八下乱得找不到章法。
缓缓地，凌一站起身，迷茫地看着洞开的房门。忽然，他的瞳孔猛地放大，拉开门朝着球员通道狂奔而去。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季少虞手指的颤抖，嗫嚅着未能说出的话根本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的愧疚。
球场上的人马已经散去，还剩下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小孩被家长带着在草皮上捡着亮闪闪的彩带，看台上同样人去楼空，只有清洁工人躬着腰在一排排座椅后。
所有比赛结束后的球场都是这样。可是今天却空得要命。
“小鱼！”
凌一捏紧拳头，努力平复胸腔里乱跳的心脏。
“季少虞！”
他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要拨通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却忘了季少虞走的什么根本就没拿手机。这就是为什么，他哪怕看出季少虞有事瞒着他，却根本没有往深处想。没有人会不带手机离开，除非，他根本没想过回来。
凌一站在夕阳留给城市高楼的最后一道光里，刚换好的黑色衬衫此时已经在后背洇出大片汗，黏腻地贴着他，将他的脚步禁锢在原地。
一双红色高跟鞋停在他面前。
阿静站在那里，看着脸色苍白近乎毫无血色的凌一，似乎明白了什么：“那罐纸星星，是你送给小鱼的吗？”
凌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小鱼呢？”
面前的人明明那么高大，她却觉得凌一像棵内里枯萎多年的树，随时会倒下，她深深吸了口气：
“我把那罐纸星星交给他，他就走了。”
“一个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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