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阮星临抄近路去学校。这条小巷子人少，安静，还能省五分钟。他嘴里叼着半片面包，一手插兜，一手刷着手机，耳机里放着躁动的摇滚乐，那头醒目的鲻鱼头随着节奏微微晃动。阳光斜照在斑驳的墙上，一切都挺惬意。
直到——
“汪！汪汪汪！”
一阵凶狠的犬吠毫无预兆地炸响，像平地惊雷，瞬间刺穿了耳机里的音乐！
阮星临吓得一哆嗦，嘴里的面包“啪嗒”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心脏骤停！
巷子口，一条半大的土狗正拦在那里！那狗体型不小，毛色杂乱，眼神凶悍，龇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口水顺着尖牙往下淌，死死盯着他！那架势，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街霸！
阮星临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狗！而且是刻在骨子里的那种怕！小时候被邻居家大狗追着咬过屁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卧…卧槽！”他头皮瞬间炸了，全身汗毛倒竖，摇滚乐还在耳机里鬼哭狼嚎，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耳朵里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那恶犬威胁的低吼。
那狗见他不动，似乎觉得受到了挑衅，后腿一蹬，狂吠着就朝他冲了过来！速度极快！
“妈呀！！！”阮星临魂飞魄散，尖叫破音！什么形象、什么面包、什么手机，统统顾不上了！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一切！他猛地一个转身，撒丫子就跑！用上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比篮球比赛快攻冲刺还拼命！
“救命啊！！有狗追我！！”他一边狂奔一边鬼哭狼嚎，声音都吓变了调。书包在背后疯狂颠簸，鲻鱼头发尾像受惊的扫把一样狂甩！他不敢回头，只觉得那恐怖的犬吠声和爪子刨地的声音紧追不舍，越来越近！他甚至能闻到那股畜生身上传来的腥臊味！
他像一颗失控的炮弹，慌不择路地冲出小巷子，一头扎进了学校旁边那条相对宽敞些的辅路。路上已经有零星的学生了，看到他被狗追得屁滚尿流的样子，都惊愕地停下脚步。
“让开！让开啊！”阮星临带着哭腔大喊，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跑进学校就安全了！校门口有保安！
眼看离学校大门只有几十米了！希望就在眼前！
可那狗也追红了眼，四蹄如飞，距离越来越近！阮星临甚至能感觉到那畜生喷出的热气几乎要燎到自己的小腿肚！
完了完了！要被咬了！打狂犬疫苗好痛的！阮星临绝望地闭了闭眼，感觉腿都软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挺拔的身影突然从斜刺里冲了出来，速度极快，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那人毫不犹豫地挡在了阮星临和恶犬之间！
阮星临只觉得眼前一花，差点撞上去，踉跄着刹住脚步，惊魂未定地抬头——
裴松谿？！
只见裴松谿背对着他，面对着那条狂吠扑来的恶犬。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校服外套因为刚才的疾跑而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笔挺的衬衫。标志性的三分七短发下，侧脸线条紧绷，镜片后的眼神是阮星临从未见过的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股慑人的戾气！那层温润如玉的“完美假面”此刻荡然无存！
那恶犬显然也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裴松谿的气势一慑，冲势稍缓，但凶性不减，依旧龇牙狂吠，作势欲扑！
裴松谿没有丝毫退缩。他猛地弯腰，从地上迅速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碎石，动作干脆利落！在恶犬再次扑起的瞬间，他手臂肌肉绷紧，用尽全力，狠狠地将石头砸向恶犬身侧的地面！
“砰！”一声闷响！
碎石溅起，尘土飞扬！
那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飞溅的碎石吓了一跳，扑击的动作硬生生顿住，发出一声受惊的呜咽。
“滚！”裴松谿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力，像淬了冰的刀子。他站直身体，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目光如炬地死死锁定那条狗，没有丝毫惧意，只有冰冷的警告。
那恶犬被他的气势彻底镇住，又看看地上那块石头，凶焰顿消，夹着尾巴，“嗷呜”一声，灰溜溜地转身就跑，很快消失在巷子深处。
危机解除。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阮星临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还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地上，全靠扶着旁边的墙壁才站稳。他脸色惨白，冷汗把额前的碎发都打湿了，粘在皮肤上，狼狈不堪。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裴松谿。裴松谿背对着他，肩膀似乎还因为刚才的爆发而微微起伏。那冷硬的、充满戾气的侧影，和他平时那个端着架子的学生会主席形象判若两人！
裴松谿缓缓转过身。脸上的冰冷戾气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公式化的关切。
“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平稳，仿佛刚才那个凶悍砸石头、厉声呵斥恶犬的人不是他。
阮星临看着他瞬间切换的“面具”，又想起刚才他那副要杀狗一样的骇人表情，脑子彻底懵了，一片混乱。惊吓、疑惑、还有一丝…极其极其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劫后余生的庆幸？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他嗓子干得冒烟，声音嘶哑，“…没…没事…” 他避开裴松谿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抖的手和沾满灰尘的裤腿，觉得无比丢脸。
裴松谿的目光在他惨白的脸和微微发抖的身体上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沉了沉。他想起了那个关于暴力和恐惧的秘密。被恶犬追逐的恐惧，是否也勾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没事就好。”裴松谿的声音依旧平淡，“下次不要走那种僻静的小巷，不安全。” 他说完，没再看阮星临，仿佛刚才的出手相助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整理了一下微敞的校服外套，抚平并不存在的褶皱，然后迈开步子，步履从容地朝着校门口走去，背影挺拔如初，仿佛刚才的疾跑和威慑从未发生。
阮星临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裴松谿走远，又看看恶犬消失的巷口，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感觉像做了一场荒诞的噩梦。裴松谿…居然救了他？用那种…他从未想象过的、凶悍的方式？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里面的书都散出来几本）和屏幕摔裂的手机，拖着还在发软的腿，魂不守舍地往学校挪。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裴松谿挡在他身前时那冰冷的眼神和砸石头时的狠厉动作，还有他转身后瞬间恢复的平静表情…
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 * *
**(线上 - 课间)**
一整个上午，阮星临都心神不宁。数学课老师讲了啥，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全是早上那惊魂一幕和裴松谿那张变幻莫测的脸。
好不容易熬到课间，他立刻掏出屏幕裂成蛛网的手机，点开微信，找到他的心灵港湾**?谿水**。他急需倾诉！急需安慰！急需把早上的惊吓和混乱倒出来！
**[暴躁小狮子]：啊啊啊啊啊谿水！！！[惊恐][惊恐][惊恐]**
**[暴躁小狮子]：我差点死了你知道吗？！真的！离死亡就差那么一点点！[裂开]**
**[暴躁小狮子]：早上抄近路！被一条疯狗追了三条街！那狗跟TM得了狂犬病似的！追着我要咬我！[大哭][大哭]**
**[暴躁小狮子]：我魂儿都吓飞了！跑得肺都要炸了！感觉下一秒屁股就要开花了！[抓狂]**
**[暴躁小狮子]：然后！最离谱的来了！你猜谁救了我？！**
**[暴躁小狮子]：是裴松谿！就我那个死对头！[震惊到模糊]**
**[暴躁小狮子]：他居然冲出来挡在我前面！还捡石头砸狗！凶得跟什么似的！把狗吓跑了！**
**[暴躁小狮子]：我靠！我当时人都傻了！他平时不是装得跟个斯文败类似的吗？怎么突然变这么凶？！精分啊！[凌乱]**
**[暴躁小狮子]：而且狗跑了之后，他又变回那副死样子了！还跟我说什么‘下次别走小巷’！靠！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费解]**
**[暴躁小狮子]：谿水！我需要心理疏导！急需！我感觉我受到了双重惊吓！[灵魂出窍]**
消息刚发出去，阮星临就抱着手机，眼巴巴等着。他现在急需谿水跟他一起吐槽，一起震惊，一起骂裴松谿精分！
另一边，裴松谿坐在学生会办公室（课间他习惯在这里处理点事务）。他看着“小星星”发来的连珠炮似的消息，特别是那些充满惊恐的感叹号和对自己（裴松谿）行为的震惊描述，镜片后的眸光深暗。
他眼前仿佛又看到阮星临被狗追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狼狈样子。那惊惧的眼神，比在学生会办公室和他吵架时更真实，也更…脆弱。再联想到那个关于暴力的秘密…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一种更深沉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他该怎么回复？
像往常一样，顺着“小星星”的话，一起震惊于裴松谿的“精分”？或者，安慰他没事了？可他自己就是那个“精分”的当事人。
他第一次觉得，线上这个“谿水”的身份，是如此沉重和虚伪。他沉默了几秒，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谿水]：宝宝！！[惊恐][抱抱][抱抱]**
**[?谿水]：天啊！吓死我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紧张]**
**[?谿水]：被狗追太可怕了！光是听你说我都要窒息了！[心疼]**
**[?谿水]：那个裴松谿…他居然会这么做？[惊讶] 确实…有点出乎意料。不过不管怎么说，他当时挡在你前面了，对吧？**
**[?谿水]：宝宝别怕别怕，都过去了！你现在在学校很安全！[摸摸头]**
**[?谿水]：双重惊吓…嗯…给宝宝点杯超甜奶茶压压惊好不好？全糖加三份**！[安抚]**
阮星临看着回复，谿水果然被吓到了，也跟他一样惊讶于裴松谿的行为。那句“不管怎么说，他当时挡在你前面了”让他心里那点别扭稍微松动了那么一丝丝…但也就一丝丝！
不过“超甜奶茶”的提议瞬间治愈了他！
**[暴躁小狮子]：呜呜呜还是谿水你最好了！[疯狂蹭蹭]**
**[暴躁小狮子]：没受伤！就是吓够呛！腿现在还软呢！[委屈]**
**[暴躁小狮子]：对！他就是精分！超级精分！吓死个人！**
**[暴躁小狮子]：奶茶！全糖加三份**！[眼睛放光] 谿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爱心发射]**
**[暴躁小狮子]：啊！上课铃！我先撤了！晚上聊！[亲亲][月亮]**
**[?谿水]：好，宝宝好好上课。[亲亲][月亮]**
**[?谿水]：奶茶马上到。[爱心]**
放下手机，裴松谿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他点开外卖软件，找到阮星临家附近的奶茶店，下单：招牌**奶茶，全糖，加三份**。备注：
**“送给被吓到的小星星，压压惊。—— 你的谿水”**
发送订单。
他看着屏幕上“订单已送达”的预计时间，眼神复杂。
办公室里很安静。他回想起早上自己冲出去那一刻，几乎是本能。看到阮星临被恶犬追得惊慌失措、命悬一线，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和“伪装”的弦瞬间崩断了。什么心机，什么算计，什么线上线下的游戏，在那一刻都变得苍白可笑。他只有一个念头：拦住那条狗！
现在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真实的一面——那绝非“谿水”的温柔，也非“裴大会长”的冷静，而是带着原始凶悍的、连他自己都有些陌生的保护欲。
而这份失控的保护欲，对象偏偏是那个在线上对他撒娇、在线下对他充满敌意的阮星临。
裴松谿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混乱。这场“双面游戏”，因为一条恶犬的意外闯入，彻底走向了他无法预测的方向。他精心编织的谎言，在真实的恐惧和本能的保护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线上，他是温柔安抚、点奶茶的“谿水”。
线下，他是那个暴露了凶悍一面、让阮星临震惊又费解的“精分”裴松谿。
而那个收到奶茶的阮星临，此刻正趴在课桌上，一边后怕着早上的惊魂，一边期待着甜蜜的奶茶，心里骂着“精分裴松谿”，同时甜滋滋地想着“天使谿水”。
命运的齿轮，在恶犬的狂吠和石头的闷响中，发出了刺耳的、不可逆转的转向声。掉马的危机，从未如此接近。裴松谿知道，他必须重新评估这场游戏了。但心底那份被意外激发的、沉甸甸的保护欲，却像一颗种子，在混乱的土壤里，悄然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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