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一群看不清脸的人,一群拿着斧头的人,在广阔的丛林里追杀自己,整座山都寂静无声,自己的喘息声却愈发强烈。
明明跑的越来越快,他们却都如影随形,怎么甩都甩不掉,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一块粘腻的活着的石头突兀地出现在前方,张开嘴,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眼睛,还在一眨一眨的。
“你终于找到我们了——”
还有一阵又一阵的声音从空中传来,蒋昭仔细分辨着。
“蒋昭小姐,蒋昭小姐?”
见副驾睡着的女子久久不醒来,但眉头却越来越皱,覃序南心里默念了一句打扰了,直接用力推了好几下。
蒋昭一睁眼就紧紧抓住碰到自己的那只手,发现是覃序南后又松了下来,但用劲太大,他的手腕都能看到红色的一片印子。
开车刚三个小时,面对外面高速上重复的景色,蒋昭看着看着就昏睡了过去,这一睡就睡到了目的地。
覃序南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蒋昭小姐,我们现在到凤山县了,县上有旅馆,在乡里可能就要找当地人借宿了,你看,你是想住哪里。”
蒋昭什么话都没回,脑子里还残留着梦里的那种诡异感,怎么会突然想起上次回收蛊虫的场景。
她先把头上因为睡觉乱飞的碎发整理了一下,再慢吞吞地回:“县上住旅馆吧,出来玩,住好一点的,先定个三天吧。”
听到了顾客的要求,覃序南把凤山县几个旅店都搜了一遍,选择了一家评价好一点的,在网上直接预订了两间大床房。
******
现在是淡季,再加上是雨季,来的人不多,旅店的前台都无所事事躲在台子后面打游戏。
覃序南熟门熟路地敲了敲台子,等前台把头抬起来,把两个人的身份证递了过去。
在等前台输入资料的时候,蒋昭就坐在大厅里喝水,水是覃序南现接的酒店待客用的矿泉水,刚好冷水热水交替兑成了温水。
旁边有前几天来的旅客,是一对老夫妻,里面的奶奶笑着和看起来很乖的蒋昭搭话。
“阿妹你和男朋友一起来看河池天坑的吗?”
蒋昭听到这话,嘴角上扬,笑得意味深长:“是啊奶奶,那是我男朋友,小南,这不是最近时间空嘛,我们就一起来这放松放松心情。”
奶奶看了看在前台耐心等着,拿着两个行李箱的男人,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身边只有一袋零食的姑娘,欣慰的点点头。
“阿妹你找的这个阿弟不错,有担当。”
“那是当然啦,奶奶你是广西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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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序南把入住办理好回头的时候,蒋昭已经和奶奶聊到什么时候结婚了,没等覃序南叫,蒋昭就礼貌地和奶奶再见。
看着蒋昭笑嘻嘻的样子,覃序南问:“蒋昭小姐,你刚刚和那个奶奶聊什么了?”
她这才发现,他的称呼已经从“蒋小姐”变成“蒋昭小姐”了,嗯,有进步。
“讲到……”蒋昭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什么都没听清的覃序南往她那靠了靠,蒋昭只抬眼看了一眼:“三楼到了。”
选的两个房间,正好左右挨着,覃序南把蒋昭的行李箱放在其中一个房间就退了出去,留出了蒋昭个人收拾的时间。
拐进自己房间,直接把行李箱放在床头柜旁边,覃序南边搜附近的饭店攻略,一边在心里刻画人像。
向导这个工作,对于半路出家的覃序南而言,刚开始干的很兵荒马乱,总是被游客投诉,整整半年都在赔钱,干个工作还倒贴了不少。
后来,他决定因人而异,就是根据对这个游客的心理认识,对这个人进行不同的沟通方式,这个方法让他在向导这个工作上好走了很多。
现在这位新的蒋小姐,第一个特点是爱笑,第二个特点是为人和善,第三个特点是自我感情至上。
从这三点来看,是很普通的那种游客,但是保密协议上的那一行字还是让覃序南心里很介意,总觉得这一趟会出什么大问题。
找到了要去的餐厅之后,看评价据说是来本地必去点之一,覃序南轻轻敲了敲隔壁蒋昭的门。
“来了来了。”蒋昭放下手上的东西,打开门,整个人却把门缝挡的严严实实的。
“蒋昭小姐,趁着现在雨小了一些,等会我们一起去附近的餐厅吃饭,都是本地菜色。”
蒋昭笑着答:“好啊好啊,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
眼前的门又砰的一声关上,覃序南在蒋昭撤回身体关门的短短几秒里,好像看到床上有一件红色的古装衣服,颜色黑红相间,是汉服很平常的颜色,但他总觉得这件衣服很不一样,要更加庄重一点。
还没想多久,蒋昭把东西收拾好,打开门,那件衣服已经不见了,就好像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整个屋子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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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餐厅果然和网上评价一样很漂亮,整个店铺呈现一种民族风,里面的桌子和凳子都是木制的,桌子和桌子之间都装了不透明玻璃,连灯具都古色古香。
蒋昭点了几样想吃的菜,把菜单给了对面的覃序南,然后就把手机拿了出来一条一条回复微信好友。
看着对面的人,蒋昭突然说了句:“我们是不是还没加微信好友?”
覃序南秒懂,把好友码亮了出来,态度很好地把手机递过去。
蒋昭的头像是一只带翅膀的胖乎乎又黑不溜秋的虫子,昵称很简单,就一个昭字。很少见女孩子会把一只虫子作为头像的,而且还不是大众式的那种可爱挂,看起来其实有点阴森。
蒋昭加了好友就立马点进了覃序南的朋友圈,最新的一条是上个月的拍的星空,很符合一些男生刻板印象。
“下午我们去哪玩?”蒋昭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又看了一眼外面。
覃序南把手伸出窗子感受了一下,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空气里都是水汽,他看了下天气预报,往后几天也都是雨天。
他把手机放到了蒋昭面前,里面是一份刚刚在酒店里加急写的游玩地点和简单攻略,虽然是加急写的,但还是很规整。
蒋昭扫了一眼,手指停到一个景点的名字上——江洲地下长廊。
覃序南趁着蒋昭还在吃,出门联系了一下山洞的一位导游,特意叮嘱除了安全帽和手电筒,还要准备一些护膝护肘,女孩子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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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到江洲,外面站着一个穿着红色冲锋衣的中年男人,旁边地上放着一个黑色大袋子。
覃序南从车后座拿出了一个双肩背包,领着蒋昭走向导游老福,老福看了一眼蒋昭的衣服,还是提醒道。
“这位小姑娘的衣服在山洞里不太方便,会被岩石的边边角角勾住,要不把这件马甲脱了,山洞里也挺热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老福把安全帽、头灯、登山棍和手电筒递给两个人,蒋昭把毛衣马甲脱了下来,手一伸,覃序南把衣服接过来塞进包里。
按照导游的叮嘱把帽子和头灯戴好,覃序南又自己在那个黑色袋子里扒拉了一下,拿出了几个粉色护膝护肘。
“蒋小姐,山洞里磕磕碰碰的,这几个护膝护肘你先戴上。”
蒋昭看了这几个粉色护膝,和那些帽子灯格格不入,旁边偶尔的几个游客也没有这种东西,应该是覃序南自己要求导游带的。
覃序南等了半天,以为蒋昭不会戴。
他蹲下来,仔仔细细把护膝放在她膝盖的位置,绑好绳子之后就让蒋昭活动活动,看看有没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蒋昭抬了几下腿,很自然地朝覃序南伸出手,示意把护肘也一起戴上。
很适应被人照顾,应该是个很娇纵的家庭幸福的小孩,覃序南边绑带子边在心里给蒋昭加上一条心理刻画。
蒋昭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护垫,笑嘻嘻地跟在覃序南后面:“谢谢你啦,小向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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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洞口的路上,老福突然说:“你们小情侣的关系很好呀,很少有见男生那么贴心细致的。”
蒋昭笑笑不说话,倒是覃序南连连否认:“我们不是……”
老福又突然转换了话题,讲起了这个江洲地下长廊的故事。
“我们这个江洲地下长廊是发育于二叠纪的世界第一长洞,整个洞穴系统发育有多个坍塌天窗和竖井。长廊洞里还有很多钟乳石,主要有那种体量大型的石笋、石柱、流石坝、石田、钟乳穴等等。”
“长廊进去的洞口目前来说有15个,我们现在进的这个是比较能看到绿色植物的那个3号洞口,也是国家地理杂志取景地,有一个巨大的洞厅。”
蒋昭好奇地问了问:“地下还有绿色植物吗?”
老福听到有人问,精神一振:“我们这个长廊是半开放式的,天气好的时候会有阳光透进来,秋海棠啊这些草生植物会多一点。”
走到洞底下,能看到的所有植物的每一片叶子都向着洞口的光源舒展,完全不同于地面植物的生长角度,这些实实在在的是地底的“向日葵”。
洞厅也十分壮观,巨大的岩石洞里光和黑暗交织,一件件造型奇特的天然岩石艺术品增加了神秘感和历史厚重感。
人站在整个山洞里,会觉得天地辽阔,自己却渺小如尘埃。
老福的话也多了起来,为了证明这一趟每人300没白花,看到什么东西老福就絮絮叨叨讲个不停,致力让这两位游客觉得自己很尽职。
蒋昭跟在老福后面拿着手电筒在山洞里照来照去,白色光束从洞这边晃到另一边,但基本都在她走的周围那一圈晃悠。
覃序南看到这一动作觉得很是奇怪,怎么说呢,旁边也有照着周围惊呼的游客,但蒋昭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
不是那种好奇心,更多的是在找什么东西,但看她的表现,这个地下长廊应该也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想喝水。”蒋昭走了一段路,锤了捶腿,停下看了覃序南一眼。
覃序南从包里拿出来的矿泉水递给蒋昭,顺势和老福说了声先在这休息休息。
蒋昭坐在一块稍微平滑的岩石上,上方有一个正在被水塑形的钟乳石,滴答滴答的水声格外明显,她突然关掉手电,忽略掉周围的一两个游客,感觉她被整个山洞给吞噬了。
老福尽职尽责地做好导游的工作:“前面再走一会就是百草园天坑,有好多人在那里拍照,很出片,到时候你们俩也可以上去摆个造型,我拿相机给你们拍。”
蒋昭在黑暗中传来一声:“我不拍照,美好的东西在电子屏幕下无论如何都是变质的,眼睛能看到就好。”
覃序南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她身边,灯光又把这个地方照亮了,而她,正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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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完地下长廊的旅程,两个人回到酒店已经到晚饭时间了,蒋昭直接点了两份外卖,决定今天晚上就不出去吃饭了。
“今天的向导工作结束了,小南你先干自己的事情吧。”蒋昭接过覃序南手里外卖的时候,专门提了一句。
外面又开始淅淅沥沥下雨了,开着的窗时不时跑进来一些雨丝。
覃序南吃完晚饭,把画画的纸笔拿了出来,用小刀削着铅笔,昨晚画的那幅画还差一点收尾,今天晚上工作结束了没什么事就打算把画完工。
明天也不知道去哪里,覃序南想,丰旗在给保密协议的时候就说,这次的旅行所有东西都听蒋昭的,自己只需要到一个地方把周围景点都了解一遍,让蒋小姐有参考的选择就可以了。
一次与众不同的向导之旅。
等沉下心画完这幅画,覃序南打算重新调个配色上色,外面突然来了很大的一阵雷声,紧接着屋子里一瞬间黑了下去。
覃序南打开手机,已经到晚上11点了,应该是打雷把外面的电线打掉了。
开着手机电筒出来,整个酒店也人声嘈杂,覃序南在蒋昭房间门口敲了很久,但不见回应,害怕她出什么事情,下楼找前台拿了房间备用钥匙。
一打开,几包零食和一套脸熟的衣服散落在桌子上,箱子也好好地放在床旁边,窗帘随风而动,覃序南快走几步,拉开了窗帘,整个窗子都已经被打开。
蒋昭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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