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说话。”
闽藤笑着。
“你其实不开心吧。”林露云淡风轻的说,凝视着眼前的,那张从小到大,她颇为熟悉的脸。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林露料想到被她自己说中,对方风平浪静的皮下,早已经是波涛汹涌吧,这幅作态,很难让人联想到,她会去怎样喜欢一个人,总不可能就放手吧。
“加油。”林露瞥眼看她:“还喝吗?你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再坐屁股就会死掉了。”
闽藤起身,走出门,头上微卷的长发,仿佛沾上点心气,微湿:“ 走。”
林露跟上她,她似乎嗅到了她身上的倦怠,一步上前。
林露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她老是这样,一有什么事去逃避,用工作来消遣掉这份心情,仿佛这样就可以暂时消磨掉那份心意,这种作为,她打心底里不同意的。
“你很累了,不要去公司了。”
“没事。”闽藤心中似乎有无数叶子飘过,她想伸手去抓,可都如浮尘一样掠过,她抓不住,看不到。
“闽藤!你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再这样整日整夜的去工作,身体迟早拖垮的。”林露语气不大好,甚至带上一丝训斥。
“……”
闽藤看着路边走过的一条小狗,她心情烦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林露怒极反笑,也跟着加快脚步:“你不要天天仗着你那张漂亮的脸,去糟蹋自己的身体好吗?”
闽藤脚步微微放停。
“我想去喝酒。”
林露小雨转晴:“好,你干什么我都由着你,只要你不去工作。”
“嗯。“
两人现在身边都没有车跟着,索性打车到离她们最近的一个酒吧。
两人开了一个包厢,闽藤叫人拿了酒密密麻麻地摆在桌上。
“今天要喝死我?”林露愕然。
“你也可以不喝,没有谁要求你喝。”闽藤很快的打开,一瓶酒开始灌起来。
“小嘴跟淬了毒似的,我陪你喝。”林露手指一挥也打开一瓶酒,仰头喝下去。
整个包厢空荡荡的,只能听见开酒声和咕咚咕咚的喝酒声。
林露半瓶酒下肚,抹了一下嘴。
“光喝没意思,点点儿吃的。不然对胃也不好。”
闽藤点点头。
不多会儿,桌上便摆上了很多酱牛肉,盐水花生,一些碱水面包,很多拼盘。
林露小小惊讶。
“你是不是准备在这喝一宿啊?”
闽藤并没有给她回答。
吃了一些东西下肚,又开始喝酒。
“算了,没事。你在这至少还吃点东西呢。工作的时候可是一点东西不吃。”林露也就这样想着。
“你就这么不开心?小妹妹喜欢别人啊。”林露问得很直接。
闽藤并不打算回她,一口酒接着一口酒往下灌。
“没有不开心。”闽藤靠在沙发上。
“可你的眼里藏着悲哀。”
闽藤笑着,将脸贴到一侧去。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
“我不晓得。”
她的声音不知是因为什么染上一丝哑。
林露坐在她旁边,语气轻柔。
“没事,我们不想了。喝完了吗?喝完了我们就回去。好好睡一觉。睡一会儿可能会好一点。”
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替她带走一点理不清的心绪。
“我好累。”
“嗯,你说,我听着呢。”
“闽博然,我恨他。我恨他的不辞而别,明明什么都还没为我做。”
林露眼睛开始积起了泪,但是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是她的家事,自小来那时,她便只听过这个名字,很少有见到他人的时候。只记得,那个身影很高大,一天晚上。他撑着伞来接小闽藤,不过一个星期。闽藤便像是被什么缠住一般,那几天日日夜夜睡不着觉。闽藤时常来找自己,从那时开始,闽藤便开始接触酒精,后来。
再有什么让她心绪杂乱的事,闽藤都会去买酒喝。
林露那时并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只记得闽藤喝完,心情似乎可以平静下来。
闽藤生得很高,高到小小的她便能够拿到酒柜里的酒。
闽藤家庭优渥,生的也很好看。
身材修长,拿着酒瓶躲在门后喝酒的样子看,她记忆犹新。
那时候,林露可能会向她讨一点酒喝。
她总是拒绝,明明闽藤自己喝掉那么多,却不愿意跟自己分享,自己总说她不仗义。
不同于闽博然,闽藤的母亲很温柔。
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气质。
也很优秀。
很容易让人接近,待人接物都极不错,因此在圈子里享誉盛名,口口称颂。
林露柔视着这不颓废做派的闽藤,她很想知道她这人到底是有什么心思,值得她这样伤心难过。
但她只是个朋友,一个关系近一点的朋友,一个至关重要的朋友。还不足以去询问别人的家事,也不能够去探究她的内心。过问这些事,闽藤不会说,也不会想说。
她只是很累了。
这才愿意说出来一些。
也只是她对人的态度,但并不触及根本。
“累了就睡会儿。也不回家了,我在这守着你。”林露眼看着闽藤。
她仍就是一副淡然的大人模样。
她在想,究竟是何时让她变成这样的了。
她无法知道这些,或许是她被带走的那个雨天,或许是11岁时看到的那本诗集,或许是读了更多书识了更多字,明白了更多情感。
在那之后。
好像就是这样。
她好像已经很了解闽藤了,但是她根本就没有走近过闽藤,走进闽藤的内心亲眼探视过。
她也只不过是时间刷下来的。
留在闽藤身边的。
一个亲近的人。
但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亲密的人。
闽藤常常独自消化,有时候她们也可以帮忙消解,可一遇大事,闽藤便不愿麻烦她们了。
闽藤很听话,很省心。
但她过得好苦。
不是物质生活上的贫乏,而是精神世界上的贫瘠。
她,又变成荒野了。
林露心疼这样的她,她当然希望他能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一个人陪着她,了解她。无时无刻不在她身边。
可以是知心朋友,可以是亲密无间的恋人,可以是在他坠入黑暗时拉她一把的大力士,不只是蛮力,还有心理给力。
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她。
她把她的好分给了别人,痛苦都留给自己承担。
这样的她,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
她似乎只见到过7岁之前的她真正快乐的笑,不用考虑太多的挥手。
没有客套。
没有虚伪。
不用包装自己,不用委屈自己。
她比往日,又多了些成熟和温柔。
这是她不愿看见的。
林露希望,那一个能够让闽藤心动的人,倘若跟她在一块儿,可以好好爱护她,让她不要顾及太多,让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要求对于这样的闽藤其实很奢侈了。
一个良好的睡眠。
一个真心的笑容。
这些都是很难得的珍宝。
如果说。
那个人,站在她跟前。
她一定要跟他/她说。
好好待她。
也许对面很快便答应,也许是说说而已,也许遵守承诺。
这样的可能性太多太多。
她不敢赌,她有些不放心将自己这个朋友,交给一个陌生人,哪怕是熟人也不行。
无数次的尝试之中。
哪怕没有尝试,也是一种受挫。
她不想看到闽藤再来买醉的身影。
闽藤已经睡得很深了。
她眼角流下的微不可察的眼泪,没有人可以察觉到。
林露也在她旁边眯眼休息,她旁边这位千杯不醉,似乎要比这个只喝了不及她1/7的女士要更加精神。
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
闽藤又开始灌酒,像是一个麻木的机器,一味的重复动作。
不时往嘴里塞点东西。
她并没有很好的胃口,只是靠食物来化解一下自己那份出逃的灵魂。
林露掀开眼皮,看着这样的闽藤,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细细的疼扎在身上。
“你这算是暴饮暴食了。”林露已经有些后悔同意跟她来喝酒,她没想过闽藤会这样,这样的失态。
是她之前也从未见过的。
情绪已经将她压很久了。
“没事。”闽藤的声音透出苦涩。
“我有事啊。”林露眼睛再也没从闽藤身上挪开。
“你不吃不喝,能有什么事?”闽藤语气漠然。
“看着你吃吃喝喝,我有事。我不高兴,我心疼你。”林露上前。
砰。
酒瓶倒在地上。
闽藤的双手自然下垂,穿着有些病恹恹的样子,像是赌徒。
像是不知足。
“好。我知道了。”闽藤不再继续。
林露眼睛已经有泪水开始打转,她拿手擦去,将闽藤扶正。
“有时候我希望你可以不懂事一回。”
闽藤沉思。
不再有说话声。
“傻子。“林露小声嘀咕。
闽藤抬眼去望她:“你刚刚还在安慰我,现在就在骂我了。”
林露有些尴尬的偏一下头又转回。
“对不起。 ”
“没关系。”闽藤语言平和。
闽藤收拾好自己,看了一眼林露。
“好了,我们走吧。”
林露跟得很快,但她走路已经有些发晕,她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喝这么多酒,这人还能走得四平八稳的。
酒精是对她无用吗,还是因为从小打的基础好。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林露站在闽藤身侧。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闽藤看着她。
“我送你回去。”闽藤笑着说。
林露摇摇头。
“我清醒着了,只是脑袋有点发晕。姐的酒量还是很好的。”
闽藤点点头。
“你挑衅我。”
“不敢。”
闽藤挥手同她道别。
她现在哪也不想去,哪儿也不想待。
工作的事还是免了。
她打车回私院华庭。
偌大的院子里没有任何人。
早早的便是这样。
她并没有给家里人打电话,今天也是休假日,在家里工作的人已经休假了。
不过,很好很安静,她很喜欢。
她走上楼。
进入浴室,开始冲洗带着醉醺醺气息的自己。
尽管她没醉。
热腾腾的水气粘在门上,她的脸蛋随的父母亲,尤其是这双眼睛,弯弯的,狭长的,像极了母亲,她很喜欢。
1米78的身高让她在人群中出众,身姿曼妙修长,是人群眼睛的收割机。
那张漂亮的有些雌雄莫辨的脸蛋,一度在她校园时期使她成为校园的风云人物,连老师也格外关照她,无论新旧。
这张皮下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她带来了数不尽数的麻烦。
常常会有人来教室观望她,那些人自以为掩饰的很好,实则眼睛都快粘自己身上了,她并不反感别人对自己容貌的欣赏,但是却讨厌那种黏腻的,让她感觉到恶心的目光。
还有一些她实在不喜欢的言论。
“我靠,这女的好高啊。以后指定嫁不出去。”
“我去,这娶回家做老婆,多好。”
在家中,她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言论。
而在她身处异地,并非在家中时。
她不时听到。
每当这时,她都会有一种想要骂人的冲动,可是却不知道骂些什么,所以只好皱皱眉。
那些人仰视他。
也议论她,说她:“皱眉的样子也好看耶。”
她讨厌自己的情绪被漠视。
这种人这种事,这种话让她感觉到不舒服了。
然而并没有人,教她该怎么做。
老师跟她说过的是以礼待人,以宽待人。
她记住了,只是加快脚步离开。
离开这个她并不想待的地方,去一个。
没有这样议论的地方。
闽藤想得出神,有人说一个地方的人文风情,是很值得留恋的。
可是她怎么没有发现这样的地方。
现在除外了,她觉得江城还不错。
可能是因为近几年的教育水平提高。
这种发言她也很少听到了。
之前碰到的那个小孩儿,她挺想照顾的,她好像在小孩身上看到小时候自己的影子,她想去照顾她,她感觉。
小孩过得应该很苦。
应该有一些苦。
或许会需要自己的帮助。
雾气替她洗涤掉许多东西,那些烂透了糟透的人和事。她所碰到的无法说出来的事。让她一直挂念的事。
在冲洗下一并带走了。
她擦干净自己的身体,裹着花香和浴袍出来了。
她现在不想玩手机,也不想去联系人和事,只想好好的静静的自己待一会儿。
她直直的朝着床上去了,**着上去。
很干净。
没有很多事,很多人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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