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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日出

她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我这件事,我不是没有体会。

毕竟我不是一只口红,一双皮鞋,一件衣服,而是一个有心脏有大脑的人。

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不愿意做人。

但她认为将我带来这个世界,我应该感谢她这位最伟大的人。

这大概也就是我们很难和谐相处的原因。

自我记事起,她就没对我会心笑过,永远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我。

很奇怪,她明明可以对弟弟蹒跚学步而欣慰发笑,明明可以对表弟表妹犯的错嬉笑放过,明明可以对爸爸带回来喝酒的叔伯都笑脸相迎……

她对我永远不满意。

不满意我起伏的学习成绩,不满意我自作主张剪头发,不满意我穿裙子,不满意我叫不出亲戚的称呼,不满意我有丁点儿忤逆她的想法……

她说我不争气。我觉得也是。

为什么有人能稳居年级第一,而我不能;为什么有人能落落大方跟陌生人说话,而我不能;为什么有人受委屈也能忍住不哭,而我不能……

她说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她呢。

说是这样说。可不管怎样,我也不得不承认。

很多语无伦次和欲言又止,只是因为我——最希望她爱我。

可她亲口说不喜欢我。

亲口说出来的话,会像烙印一样烙在人的心里。

但奶奶说过,天底下没有父母不爱自己孩子的。所以就算她再严厉再批评,我都只会认为那是我们家的方式。

……

好没意思。

手机那头叽里咕噜一阵输出,她听不进去挂断电话,跟卖东西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先行离开。

天暗沉到底,大多数人集中在广场等最后抽奖活动,她独自踩在回屋的桥边木板小路上,走一步木板嘎吱响一步,栅栏与池塘之间缠满了红黄蓝绿彩灯,并持续喷发工业白色烟雾,将池内盛开的荷叶莲花照得光怪陆离,阴恻恻的。

池底卷风,池面搅动,裸露的皮肤凸起鸡皮疙瘩。

感觉水中随时都会冒出不明生物出来,若真是神魔妖鬼倒也新鲜,可她定睛瞧去,只是一条翻腾的锦鲤。

要是只水鬼多好啊,她想做供养莲花的淤泥。

那其实需要很大的勇气。

二婆坐在堂屋里剥莲子,见她回来:“念念啊,你奶奶找你干什么?叫你回去吗?莫那么早回去,多耍几天噻,反正放这么久假哎!莫看我们这儿是乡下,这么大热天的,那还是比你们城里凉快得多哟!吃的都是自己种的,不是那些打激素的菜,很健康的!”

程念脸色缓和:“不是叫我回去,我喜欢待在这儿,环境好空气好,二婆煮的饭也好,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完,我要待到二婆赶我走我才走!就算二婆赶我走,我也要等荷花节结束再走!”

“哎哟哟!”二婆放下手中东西,将她牵到木板凳边,“你留下来帮忙,二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赶你走,念念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有的是房间给你住!现在条件好了,吃得饱穿的暖,一人一间房子住,不像我们那时候,我跟你奶奶两姊妹,只有打地铺的份,哪像现在哦……”

老年人一说起从前,就没完没了。二婆拉着她说了好些和奶奶年轻的事,还翻箱倒柜找出发旧的黑白相片给她看,在那些言语和照片中能依稀探得她们淳朴的青春。

两人聊到桌上的莲蓬全都剥完,二婆的嘴才肯停歇,放她洗漱回屋睡觉。

她住的是在外省游玩的表妹房间,东西摆放乱中有序,墙壁贴有好多明星贴纸,有几张边角略微翘边,桌上纸盒里还有没折完的蓝色星星,到处都是表妹的居住痕迹和生活气息,她甚至能幻视表妹匆忙收拾行李顾不上整理房间的情景语态。

如果她只是一个被邀请来短暂参观的人,那么她会觉得这里很温馨很宜居。

但她是切实来借住的外来者,那么感受就变得大不相同。她尽可能丁点不动房间里物品摆放,大到座椅位置,小到笔筒里中性笔的笔帽方向。

她的东西全由堂屋搬来的一根餐椅拖承,椅面放有一个大袋子和她书包,敞口放了三两套衣服、洗漱用品和暑假作业。她默认这个房间她的支配范围是那张小床和床头的椅凳,房间里的其他地方在她脑子里是暗淡的、模糊的、刻意回避的。

因为只要她升起好奇的**,她就会立马联想到表妹原本生活的情状,抄歌词、写作业、叠星星折千纸鹤……而她就像入室抢劫发现主人不在,介于胆战心惊和心安理得之间的寄生虫。

以致她睡得着觉,又睡不了安稳觉。

夜晚池风清凉,窗台蚊香盘旋引,程念沉眼陷入梦乡。

“踏踏踏”脚步声宛如楼板掉落小钢珠的响动,步伐越来越急,离她越来越近,直至停在床边,然后传来汪女士的训斥:

“有必要吗?不就是张画吗?一天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甩脸,尊老爱幼的道理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懂?真是牛马畜牲教不听!”

程念将脸从枕头上撑起来,眼泪接触空气蒸发有股凉意,整个皮肤又是热热的,额头尤为发烫,她的脑袋晕得不行,眼前恍惚一片。

她隐隐约约听到自己的嘴说:“有必要,那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

汪女士质问:“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还生日礼物,呵,没有我你哪来的生日礼物?”

她的嗓音嘶哑:“对!就是有你才有程鲲手贱!听不懂人话跑别人房间撕别人的东西!”

“姐姐她…打我呜呜……”程鲲听到自己的名字哭唧唧跑过来,抱住汪女士的大腿,“妈妈呜…我…我不是…呜呜故意弄坏姐姐…的画嗝呜……”

他一边抽抽搭搭为自己辩解开脱,一边扯着汪女士的衣摆擦眼泪鼻涕。

“为什么他哭我就该让着他?我哭就是牛马畜牲教不听?”

“大的让到小的天经地义。”汪女士皱着眉心,将人抱起,“好了,莫哭了!听到就烦!再哭就不给你买奥特曼了。”

她怒火中烧:“他就是故意的!我不拿他看,他就来硬抢!我凭什么要给他?”

汪女士回答:“你为什么不拿他看,就那么个东西,给他看了又怎么样?少块肉还是头破血流?给他看了根本就不会有这事!”

“我的东西我想给谁看是我的自由!就不给他看怎么了?”

“那他抢了撕了也是他的自由,谁叫你自己不把东西看好?他人小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吗?非得弄起惊叫唤,哭天杀地的难道好听?”

“呵,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好不好笑?你真的……也太偏心了。”她脱口而出,说完心中一颤。

眼看着汪女士脸色变幻莫测,突然提高嗓音:“偏心?为了你我不知道付出了多少!还偏心!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付出了多少?说来听听。”她嘴角微微勾起,“那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

“啪——”

房屋顶板天旋地转。

程鲲的哭声瞬间被打断,她的面部出现灼烧感,耳道嗡鸣作响,后知后觉隐隐发痛。

头痛欲裂,精神的抽离感侵袭。程念艰难睁开眼,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枕头洇湿成团,窗边蚊香燃断。

这是一场纪实的梦。

她在梦里也不爱我。

程念坐在床边放空了会儿,小木窗外天蒙蒙亮起,像是受到某种感召,她提步走了出去。

回过神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桥拱下,最靠近荷花池塘深处的木板路面的栅栏边。

白色的帆布鞋规整放置在身旁,棉绸衣裙被她随手堆在大腿侧,她赤着双腿,脚尖轻探入水中。

太阳蒙在云里,温度还没升起来,触感有点凉凉的,心里有些痒痒的,但她感觉很舒服。

渐渐的,半个脚背陷进池里,荡开淡淡的水纹。

渐渐的,整只脚淹没在池里,脚踝处咕噜冒起小串泡泡。

渐渐的,两双腿都浸入池里,夏天水位高,池水打湿了她垂顺的裙摆。

沾水的裙摆重力下坠,慢慢从漂浮变成完全浸湿沉进池水里,她掀开挡在身前半圆弧状的麻绳伸手去捞。

刚伏下半个身子,她猛然听到“咕咚”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入水中,掀起一阵范围广阔的涟漪。还没来得及她作反应,又是“咕咚”一声,这次在她面前响起,她看清楚东西,是一盒水彩颜料,撞破一面荷叶划入水中洇开。

她瞧着那面破损低垂的荷叶,生气回头搜索肇事者,拱桥之上站了个身形很高的人,由于那身影站的位置刚好背着光,一时有点晃眼睛。

她眨巴眨巴眼,手掌抬到眉宇上,适应了会儿光亮,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是纪予生?

他疏眉朗目的面容显得有些紧张,声调抖颤,带着急切:“你,你还记得我吗?”

嗯?程念一时有点呆滞,没听懂他的意思,双腿从池中捞出,撑着麻绳杆站起身,湿黏的裙摆粘在她腿上,滴答滴答往下淌水,赤脚边打湿一圈。

她仰头回他字面上的话:“记得啊,纪予生同学嘛。”

她突然想起那副被撕碎的画,看到他心里油然生起愧疚,移开眼眸躲避直视。

哪成想,他绕下桥拱,直直朝她走来。

她企图揣摩他的行为动作,“你是捞那个水彩颜料盒吗?我离得近,我帮你吧!”她边说着边弯腰往池中去。

“别……”他颤音愈烈,伸手拦她。

她抓着晃动的麻绳往荷塘里伸的动作停滞,看着他前进又试探的步伐有点不明所以。

突然,他手撑着额头,似在忍痛:“你可不可以先过来扶我一下,我感觉头有点晕。”

程念想都没想,鞋都没顾着穿,踩出几步焦急的水痕,过去查看他的身体状况:“你怎么样?是发烧了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手下意识往他额头探去,他的头很配合地低垂,正好是她伸手就能触碰到的高度和距离。

“我的手有点太冷了,没知觉。”她的手轻挨着他的额发,略微移动在皮肤间试温,但反馈不出正确的温度热量,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变得僵冷麻木。

她正打算要收回手搓一搓,摩擦生热回温后再探。

这时,一只比她的手掌大得多的手,覆盖上她的手背,以致她的五指掌心指纹都紧紧贴在他的额头。

他手掌的厚度与温度瞬间侵袭她的感官神经,她感觉四肢百骸都开始加热升温。

明明触碰的是他的额头又不是胸膛,为什么她能感受到狂跳的心脏?

还是……两颗?

她的注意力开始涣散游移,眼睛难以忽视地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垂长的睫毛和微抿的薄唇。

“那个……好像没有发烧。”她用另一只撑在他臂弯的手点了点他的衣袖,试图活动手指,“要不然换……”

“你能走向我,实在太好了。”他松开贴合她掌背的手,额头垂在她的肩膀上,带着劫后幸存的语气。

“那也是因为,你先走向我。”她紧绷的神经舒缓,有节奏地拍着他俯身的后背,轻声回复。

他们保持这个姿势好一会儿,双方都没有进退的动作,正当程念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时,桥上传来一伙狗叫声,二婆家的几只中华田园犬在桥上直冲他们俩吠叫。

她怕吓到他,连忙解释:“听说之前有人来偷偷采花,甚至还有的跳湖,所以陌生人太靠近池塘它们会提醒叫人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她突然意识到他的一系列行为动因。

“你是不是以为我……”话刚说出一半,有些短暂的念头她无法反驳。

于是,她郑重万分:“谢谢你走向我。”

他轻轻摇头:“谢谢你。”

“谁在池边走?不准下塘啊!快点上来!”二婆的脚步声在桥上越走越近。

程念赶紧撒开手去捡鞋子,转头推搡着纪予生往桥拱底下躲,两人并肩靠贴在拱弧石壁上,她的视线落在荷花池塘里解释:“要是被看见,有点说不清,委屈你一下。”

刚刚的动作都事出有因,完全是为了生命健康考虑,现在恢复正常状态,她还没缓过劲来,不太好意思直视他说话。

“你的,衣服,还在滴水。”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说话磕磕巴巴,眼睛垂在地下。

“啊?”她顺着他的视线划过裙摆,裙边滴落的积水打湿他的裤腿,浅卡其棉质布料遇水格外明显,“啊!对不起!”

她把裙摆聚在膝盖外拧水,棉绸布料偏厚,丁点儿不透不露,是几年前奶奶在裁缝店里选的款式版型,宽松垂顺,但她觉得有点老土,平时都不穿,不过布料实在舒适,外加颜色是荷叶绿,与这片荷塘实在应景,她每次都带过来当睡裙穿。

她把裙子拧到不滴水的状态抬首,发现他往外站出五步远,整个人完全背对着她,都快走出用于遮掩的拱桥边去了。

“你别走那么远啊,会被发现的!”她用气声唤他,他才往里退了两步。

“你上去吧,会感冒的。”他低低的说。

“没关系,等二婆走远了我再回去。”她自我宽慰,“而且太阳出来了,水分很快就会蒸发掉。”

不远处的太阳刚从池水中打捞起,光华环圈之间弥漫着薄薄一层水雾,荷叶莲花仰天昂首粉翠欲滴,水面古镜无波润泽透亮,折映出火彩般耀眼的光,其间有水鸟漫步走在荷叶浮萍之上,这场面像是一副动态的油画。

程念的手依旧拎着裙摆,不由自主往外站了几步,离池塘莲花荷叶更近,离初升的太阳更近,发出内心深处的感叹:“好美啊!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

时间对大自然的刻画仿佛静止,她有些分不清针秒的流逝,直到她听到身旁的纪予生赞同地“嗯”了一声。

在日出光影闪耀中,起伏的心跳证明她动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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