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陆廻大脑一片混沌,站在灶台前愣住了神,莫名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上一次他被威胁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当时威胁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父亲陆明。
那年陆廻十八岁,刚接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全家洋溢着喜悦的气氛,他跟母亲赵菁一起去集市采买,准备在家里好好庆祝一番,几个小时逛下来,两人手里都拎着大兜小兜的东西,有吃的喝的玩的,还有装饰用的,十分丰盛。
可回到家,陆明却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阴沉着一张脸,颓丧地坐在院子里,闻声不动。
陆廻走过去,心脏打鼓似的咚咚咚吵个不停,他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角,轻唤一声:“爸?”
陆明猛地抬起头,两人对上视线,陆廻被父亲怒目圆睁的面庞吓得连连后退,差点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
眼前的男人完全没有平时慈父的模样,更像是一个即将将他生吞活剥的恶鬼,他害怕到说不出话来,眼睛不自觉朝母亲所在的厨房望去。
还没等到母亲出来,陆明突然二话不说操起旁边几厘米粗的木棍,朝他狠狠抡了过去,幸好躲得够快,只是蹭到了衣服。
正好整理完东西,赵菁抬头望向窗外,看见院子里正在上演的一幕,心一下慌了,连忙跑出来,使出浑身的劲儿,夺走陆明手里的木棍,将它扔得远远的。
平时疼孩子都来不及,居然拿那么粗的棍子朝孩子打,赵菁气得脸颊泛红,厉声凶道:“老陆你突然犯什么神经!鬼上身了吗你,睁大你眼睛看清楚了,你打的是谁,那是你宝贝儿子!”
可陆明像是失了魂那般,只是冷冷地睨了眼躲在树后瑟瑟发抖的陆廻,两人仿佛都在害怕彼此,他转身抓住赵菁的手腕,抱住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闷声说:“老婆,能告诉我怎么办吗,我们的儿子……他喜欢男的……他怎么可以喜欢男的……你知道,你知道对不对……”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如溃堤般奔涌而出,理想中的小家崩塌了,他承受不了也接受不了,他的理智不再理智。
树后的陆廻,探着脑袋,听得不太真切,但还是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秘密被发现了,他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双手紧握成拳,不知使了多大的劲,指尖划破手掌,一汩鲜血流下来,滴到了土壤上。
他尝试迈腿走过去向父亲解释,可双腿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祈祷着母亲开解他、劝说他、安抚他。
然而效果并不理想,陆明忽然松开赵菁,转身快步走进厨房,他拿着一把水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在场的人都被他极端的举动吓了半死。
“说,说你不喜欢男的。”他双眼猩红地瞪着陆廻,赵菁生怕出事,疾步走到陆廻身边,劝他顺着陆明的话说。
明明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却像根深深扎在喉咙里的刺,怎么也吐不出来。
“爸,”他艰难地喊了一声,“别伤害自己。”
没听到想要的回答,陆廻用水果刀锋利的刃在脖子上轻轻划了一道,殷红的鲜血顺着脖子染红了白色的领口。
“你走,”他把水果刀尖端对准陆廻,“我不需要一个同性恋儿子。”
赵菁慌得不行,手心手背都是肉,好好的一天却弄成这样,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根,揪出来非得揍他一顿,这爷俩各有各的坚持,谁也不让步。
“好。”陆廻一口答应,扭头回房间收拾行李,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
咕嘟咕嘟咕嘟……锅里的水沸腾冒泡推着饺子往外涌,一股焦糊的味道钻进鼻腔,陆廻回过神,赶紧关火,掀锅盖,不小心碰到锅沿,烫的他疼得发出了一声“嘶”。
他边用冷水冲手,边咕哝:“奇怪,怎么突然又想起十年前的事了,是太久没回家看他们了吗?”
关掉水龙头,他检查了下手,还好,只是有条弧形的红痕,没有烫出泡。
他挪动脚步,看了眼锅里,将近一半饺子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皮儿,汤里混杂飘着散乱的香菇牛肉馅,不太美观。
拿汤勺舀了一勺浅尝一口,味道还是可以的,没有太重的糊锅味儿,肚子又不争气地叫唤起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盛出来,单手托着碗底,端到餐桌前,坐下来开始吃。
吃得差不多收尾的时候,搁在一旁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他拿起来一看,果不其然,还是言川的消息,两人一问一答又聊了起来。
聊到后面,陆廻越发觉得他字里行间是在拐着弯打探他的喜好,不知是何用意,但他确实没有什么明确喜好,干脆点破终止了话题,
原以为本次闲聊到这里就结束了,准备起身收拾厨房,言川冷不丁地又开始为自家老爸先前的失礼行为道歉。
陆廻放下碗筷,恍然道:“哦,原来那个陌生声音是他爸爸,听起来挺年轻的,还以为是他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室友在搞恶作剧。”
他瞥了眼碗里飘着的残渣碎末,在聊天框输入:没事,我不是很在意,就是可惜了今天这顿饺子,烂了一大半。
言川发了个意义不明的“啊”过来,然后一直是对方输入中的状态。
他这是要说什么?陆廻始终没有等到他的下一条消息,打算询问,结果打字打到一半又全部删掉,他扫了眼餐桌和厨房,鼻翼翕动,房间里满是浓厚的饺子馅儿的味道,不能再等了,他将手机塞进口袋,起身,“算了,还是先收拾厨房吧。”
他端着碗走到水池边,把剩余的汤水倒掉,连同锅一起放进洗碗机,定好时间,按下启动按钮。
洗碗机正常运转,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
陆廻走到另一边,背倚着岛台,又掏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对面还是对方输入中的状态,不禁感叹:“什么话这么难编,编了这么长时间还没编出来,啊……”陆廻猛地反应过来,“他爸不会打从一开始就打算没收他的游戏设备吧?!”
骤然间,心中警铃大作,陆廻深感危机降临,于是先发制人地发消息:我这里小区结构有点复杂,不熟的话容易走错道,快到的时候提前联系我,我去接你。对了,记得带上妄世的游戏设备。
“游戏设备……”言川低声喃喃,带上它的话,得换个大点的背包,他打开衣柜,拿出去打拳经常背的那个包,把里面没用的东西掏出来,然后把小挎包缠缠绕绕地塞进去,又爬上床把游戏设备直接装进去。
“出去一趟还带游戏设备,不嫌沉啊。”言正业看不明白他的操作,但看他那么随便地把设备跟其他东西混在一起,心一揪,上手帮他整理,“这设备娇贵得很,你这样放容易被其他尖锐物品剐蹭到,影响设备的灵敏度。”
“一个机器,哪有那么娇贵,平时我都随便放在床上,也没见出什么问题。”像是故意在气他,言川又原样塞了进去。
“等出问题的时候就晚了。”言正业挪开他的手,指挥家似的下命令,“把装在游戏盒子里的那个保护膜拿过来,我专门花大价钱买的,你也不知道贴上。”
要不是他说,言川压根不知道盒子里还装有保护膜,他瘪瘪嘴,照吩咐做,取下搁在最上层的盒子,打开,拿出压在最底下的那片薄如蝉翼的保护膜。
“当时买了咋不顺手贴上。”言川把保护膜递给他。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妈给我下死令搞限时,我来不及贴吗。”言正业眼中露出遗憾的表情。
“下死令?”言川听出不对劲的地方,揪住言正业的衣领,直视他,“什么死令?你之前可没跟我提过这回事,说,你把这个游戏设备送我这到底什么目的。”
坏了,不小心说漏嘴了,言正业边贴膜边敷衍,“当时我不就跟你说了嘛,你个年轻人记性咋还没有我一个快五十岁的人好。”
就知道他不会老实回答,言川按住他正在贴膜的手,“你当时是说了,可你嘴上说的和实际心里想的是不是一回事,还有待商榷。”
言正业抽出手,甩了甩,继续贴膜,“咱父子俩之间能不能多点信任,你爹我又不会害你。”
“呵呵。”言川冷笑道,“是,你是不会害我,但是你会坑我啊,你扪心自问,坑我的次数还少吗?我亲爱的父亲,敬爱的言正业同志。”
“贴好了。”言正业无视他的话,双手举起游戏设备,欣赏了一番,然后给他放回包里。
言川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人的灵魂看穿那般,令人毛骨悚然,他一字一顿地问:“你们这次离婚到底是因为什么。”
“你看你,又扯到我跟你妈那事上去了,我俩就是闹着玩的,一次分房睡都没有过。不信,不信你现在就给你妈打电话,你好好问问她,看是不是这回事。”
这里面有些话倒是不假,这俩人离婚证结婚证都扯了好几回,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们,在家时候两人依旧恩恩爱爱睡一屋,但言川总感觉这次事情没那么简单,尤其是他这种急于解释清楚的慌乱,太反常了。
“哎呦我的好儿子,咱别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行不行,还要不要见你那个小陆哥了。”
他唰的站起来,不给言川继续深思的机会,拎上他的包,直接推着他后背,往外走,走的时候还不忘给他的室友说再见,“下回叔叔请你们吃大餐哈……”
言川:老爸一反常态,其中必有猫腻[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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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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