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上残存的叶子日渐地减少，龟裂的水泥地上的果实却在一日日增加，靓丽的秋天已经迫近尾声。当同样方向的风以同样的力度再次吹拂而来，却已不复昨日的温柔。
也许寒冷真的是让人丧失了动弹的**，自打进入十一月，班级里就久久弥漫着一股浓稠的忧愁。而这忧愁几乎全部都来自即将来临的一次联考——一场平常到往日里从不放在眼里的考试。
高三。这个会让人PTSD的词，几乎贯穿了所有人的十八岁。也就是这个词的加持，让所有平常的东西都蒙上一层朦胧的纱，冠以“最后一次”的枷锁王冠，并让你心甘情愿去臣服。
不幸，我从未见过这样一顶王冠，所以还是一如既往地放松自我，一如既往地抓住碎屑的时间与谭相怡温存最后一年的校园生活。
而就是我这样趋近于儿童的心理，造就了我们命运桥梁以至于未来的崩塌。
虽然我也会因为糟糕的成绩流泪伤心，也会排除外界干扰全身心地去整理上几大页的错题，也会在某一个瞬间想起来要好好学习才有更好的出路并装模做样地写起计划表……但这些都只是短暂性的，好比一刹花火，热情永远也持续不了很久。间接性对学习感兴趣，又间接性地想要歇息，如此循环往复，形成一个持久的闭环。
如此随意的弊端就在于我只考虑到了自己，全然忘记了真实的生活从来都不会由着谁的性子。
十一月初，联考如约而至。
不同于其他同学的匆忙，我懒洋洋的姿态在大流中显得无所适从。做题也是往日的那般姿态，不会的题就胡蒙、就空着，到最后是一如既往地比考场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早地抬头，然后又低下头开始发呆。
那时候我真的没有把高考当成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对它的认知也仅仅停留在想象层面。
所以当收考的铃声打响时，我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叹息，虽然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触动，只不过它们过于地轻，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旁的什么吹散了。
踱步经过的谭相怡将我未成形的焦躁打回原型，此后只剩一厢如烟的欣喜。于是在浓云密布的人群中，我生理性地眯起眼睛，向我的月亮奔去。
但还好残存有理智，在接近她几步路的地方停下步子，只叫她：“谭……老师。”
“唔？”她适时地抬头，带着些许懵懂，可能是还没从手机信息里抽离出来吧。但不久，她认出了是我的声音，浅浅地勾了下嘴角：“怎么，有事叫我？”
话语间我已经挤到了她身旁，佯装撒娇道：“没有事就不能叫你吗？”
“我可没这么说哦，你不要颠倒黑白。”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抽回时还不忘戳下我的额角，像是对我举白旗的语气，“那走吧，中午带你出去吃。”
“好耶。”由此，关于考试的一点点焦躁全部被排到脑外。我得了她的应许，连回教室放书都是用跑的，狂风呼啸过我的耳朵，在某个瞬间曾有过失聪的体验。
虽说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但榴城通常是没有秋天的，就好比现在的十一月，在一场接着一场的雨中，气温也在骤然下降。虽然如此，周围也不乏穿着短裙短裤的年轻人，面不改色着，好像是把她们的寒冷都转移给了裹着厚外套的我。
谭相怡选定的是一家离学校挺近的面馆，挺小的店面，却比旁的看起来都要干净。她走在我前面推开门，解释道：“这是最近新开的，别的老师推荐过几次，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确实不错，我在心里给这家面馆竖了个大拇指。谁懂在冷风里走进一家面馆的救赎？尤其是弥漫着浓浓的热气与面香，我甚至在其中闻到了我最爱的番茄味。
幸福啊。我对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番茄牛肉面，再一次由衷地慨叹。
“就知道你会喜欢。”对面的谭相怡见我如此模样，轻笑出了声。她挑起一筷子面，隔着水汽吹了吹，然后把它们堆到表层：“尝尝看？”
“……尝尝看？”我至今都还记得她语气里的宠溺，那种我梦寐以求的偏爱。也还记得被番茄味浸透了的中午，此后每一次跟着朋友再去面馆吃饭，总挥抹不去的诅咒。
她给予过我许多个第一次，以至于此后的每一次，都像是在续写一篇活着的墓志铭。
写到这里，后面的情节几乎是显而易见的了。联考结束，紧接着的就是出成绩、排名次，活生生的公开处刑。
虽然我不在意考试在先，但还是做不到对成绩和名次充耳不闻，还一度白日梦似的幻想着它会给我个惊喜。但结果，当然也是合情合理，我“完美”地退到了班级的倒数第七名。
放纵的成果是合理的，只不过接受起来永远没有那么容易。不出所料，我被叫到了办公室约谈，但又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刚进门又跟谭相怡碰了个正面。这下我也没心去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了，只剩下恐惧。
她这么聪明，怕是已经猜到了吧？更何况她也是任课老师，知道我的成绩只是时间的问题，那之后该怎么办呢？当初答应了她不会因为私情耽误学习，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会失望的吧？内心焦躁的火苗在她躲过我的视线后开始烧得旺盛，烧得我连班主任的劝告鸡汤都没听进去。
好像……一切都搞砸了。
我一手造成的悲剧。
从办公室出来已经是晚饭时间了，我却没有丁点食欲。一个人摇摇晃晃到天桥的栏杆旁倚着，等待着夜幕一点点加深。
天黑得更早了呢。
久等啦[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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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鱼和熊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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