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午的体育课后，裴望舒脸色一直不大好，浑身使不上劲，估计是出太多汗又吹了风的缘故。
虽然南城是个典型的南方城市，但这会还没入夏，天气还有点凉，正是流感盛行的时候。
一直到晚自习，那种脱力的感觉仍未退去，反而愈演愈烈，但她还是强忍着头痛继续刷题。
旁边的座位空了一下午，桌上倒是摆着一本英语书，窗子吹来的风掀起了书封，纸张翻动刷刷响。
她咳了两声，便起身去关了窗子。
教室里很安静，晚自习如果不讲课，学生们也会很自觉地安静学习，她的咳嗽声倒显得有些突兀。
隔了一会，王琅便找了过来，说是有几道题不太懂。
裴望舒基本不会拒绝别人的提问，多数时候也是点一两句对方就领会了，再不懂的，她会把解题步骤写下来，让人回去自己琢磨。
一班的学生基础差不太多，通常看看步骤也都能弄明白。
“这个地方要用到陈老师之前说的那个方法，先约分，再试着求导……”
她平常话不多，声音不大，声线也比较柔和。
王琅低着头，听着她温柔的嗓音，视线从她拿着笔的纤细手指，一路向上，落在了一张一合的粉唇之上，她今天气色稍显苍白，没有什么唇色。
说着，她咳了两声，王琅忍不住担心：“望舒你还好吧？”
裴望舒摇头：“没事，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王琅楞了一下，连忙点头，裴望舒便把试题本还给了他，继续写起了自己的作业。
王琅抱着书，走出两步，忍不住回头，最后还是默声离去。
教室安静，时不时传来两声轻咳，并不是多惹人注意。
晚自习结束。
刚收拾完，正要出教室，裴望舒便收到了谢思芸的消息：
「还记不记得跟我们小学同过班的赖志美？”」
裴望舒回想了一会，好像是有这么号人，但没有再多的记忆了。
谢思芸的消息一股脑发过来不少，后面还有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
「她现在在北高，我跟她打听了甄诚，没想到他打人的事情是真的。」
「听说他仗着家里有关系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把人家手都给打断了！」
「还有，他们那有个学霸被他霸凌了两年多，实在忍无可忍才出来指认他，后来还是甄诚他家拿钱出来摆平的。」
「据说家长们听说了这个事情后到学校门口抗议，之后甄诚才转学到了咱们南高。」
「家里有关系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看完赖志美和谢思芸的聊天记录，裴望舒出了教室，那头谢思芸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听说他跟学霸过不去，望舒，我好担心他会盯上你啊。」
裴望舒站住，叹了口气，敲起了回复：「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这些事情不要传出去。」
谢思芸发了个吐舌头的表情过来，然后又应下。
其实截止到目前为止，除开第一天闹得有些不愉快，其他时候他其实存在感不高。
但那些都无所谓，裴望舒不喜欢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2
近来，因为修路的缘故，学校附近一大段路都封了起来。
裴望舒要回家得绕另一条远路，那条路比较偏，人不多也比较暗，路灯隔老远才有一个。
这会她正走在并不算敞亮的路上，早些时候下过雨，地上湿也不平整，沙石路走起来声响比较大，还要在暗中避开水坑。
虽是必经之地但好在这段路不长，只要过了这段路就能到小区门口，她稍微加快了些速度。
然而走到一半还是听到了些许不寻常的声音——
周围恰好没有路灯，她只能凭借夜色判断声音是从斜前方的岔路口传来的，那里是完全黑的，路灯怕是坏了。
这一段路是不可避免的，只能尽量放轻脚步，只是越走越近，那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听着断断续续的咒骂和拳拳到肉的闷声，几乎可以判断那头正在发生什么。
她只想把这段路走完，至于那边在干什么，她没兴趣也不打算去凑热闹。
夜晚凉薄的风一阵阵吹来，呼声在耳边穿过，她听着底下沙沙的脚步声，和那头激烈的冲突，只觉得这条偏僻的小路阴森了不少。
在经过那路口时，她忽然听到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高兴了？”
几乎是下意识，她看了过去，就见漆黑中有几个人影晃动，拳脚到肉的闷声让人心惊，她并没有停下，而是加速走过。
闹声传来的地方其实离她并不算远，就在她恰好走到路灯的范围，后头忽然响起一声咆哮。
“妈的，这附近还有人！”
裴望舒当即抓紧书包带，不管后头的动静，头也不回地加速跑去，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般。
躺倒在地的高大少年忽然笑出声来，也不知是被见死不救，还是因为面前这班人狼狈的样子实在可笑至极。
少年冷笑一声，从地上撑起身子，再度站起时，高大的体格直接将那几名矮了他大半个头的少年比了下去：“……呵，沈高远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阿诚，你以为你躲到南高来就没事了吗？”
黑暗中，有个身形单薄的少年缓缓走出。
……
裴望舒一直跑到到小区口，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虽是匆匆一瞥，但她还是在黑暗中认出了那个高大少年。
看来本性难移，即便转学了也改变不了他好斗惹事的性格。
少女脸上有运动后的红晕，但脸色还是不大好，病容十分明显，靠近小区，隔了老远，李大爷和她笑着打招呼。
裴望舒点了点头，一如往常那样走进了小区，这里是安全的。
也足够明亮。
她素来对无法约束自己、放纵暴力的行为嗤之以鼻。
走出去几步，脚步顿住，她回过头去，李大爷的身影仍立在门口。
夜色中，路灯下的少女眸色沉沉，面上神情并不分明。
之后几天，甄诚都没有来上学。
而这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裴望舒的猜测──
那晚在路口打架的人果然是他。
人虽然没上学，但却引发了一小波热度。
关于他转学的原因也不知道是谁在传，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整个高三一班人心惶惶。
某天午休，裴望舒就这个事问了谢思芸。
谢思芸反应很大，一个劲地摇头解释此事与她无关。
“我疯了吗？他那么吓人，我怎么可能去招惹他啊。”谢思芸满脸惊恐。
裴望舒也清楚她八卦归八卦，这些事还是拎得清的。
谢思芸讷讷道：“说起来，他最近出圈了，打架是一方面，他的视频简直火得离谱。”
原来是甄诚的那条抖音火了以后，陆续又有人拍了他在学校的一些片段，引发了一波热度。
裴望舒有留意到最近一班外头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好几次她去上厕所被几个学妹堵住，基本都是想通过她要联系方式的。
她自然都拒绝了。
毕竟她也没有甄诚的联系方式。
“其实仔细看，他还是蛮帅的，那么高的人不多，还长得好的就更少了。”谢思芸刷了几条，忍不住感慨。
说着，把手机递过来给裴望舒瞧瞧。
她夹了一口白米饭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而后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屏幕——
阳光下，晒得油亮油亮的绿植爬满了长廊的顶棚，少年正坐在长椅上，伸长了手扯了扯抽出来的藤条，阳光透过间隙落了他一身金灿灿的光斑。
少年的皮肤是很健康的浅麦色，细碎乖顺的短发垂下，发尾缀着点点细碎的光，底下是一张骨骼感十足，棱角分明的俊脸，浓直眉，饱满卧蚕上缀着一颗黑痣，天生的笑眼。
拍视频的人手法很好，还加了滤镜，整体氛围感十足，像是油画照进了现实，也难怪视频会火。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又送入一口鸡蛋羹，今天的鸡蛋羹不会太咸，味道不错。
“你跟他有说过话吗？”谢思芸问。
“我看他视频里笑眯眯，脾气很好的样子，他真有那么凶残吗？”
裴望舒看着底下的白米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没想过。
“那让人讨厌吗？”谢思芸又问。
裴望舒回想起那晚的事来，而后放下筷子：“你那么在意他做什么？”
谢思芸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最近总听其他人在讨论他的事情，有点好奇而已。”
裴望舒看着她：“既然他很危险，就最好不要在公共场合议论。”
看好友突然严肃，谢思芸咂了咂嘴，点头应下。
裴望舒看她委屈地扒饭，叹了口气，坦白道：“前几天我看到他跟人打架，所以你还是不要再关注他的事了。”
看她露出惊骇的表情来，裴望舒明白这些事还是交代清楚比较好。
毕竟甄诚的存在就是个“麻烦”。
只是她并没有想到这个“麻烦”会主动送上门来。
这天，她和往常一样下了晚自习回家，因为最近下雨加绕路，比之前多费了些时间，等到进了单元，收起伞，便看到靠在电梯间外的少年。
外头雨声噼里啪啦的，雨势不小，里边冷气开得足，玻璃上糊上朦胧的一层水雾。
她穿着半身裙，底下两截白皙的小腿和鞋子都沾了不少水，她拍了拍身上沾到的雨水，一边往电梯间走去，冷气吹得她身子发寒。
少年穿着一身黑，上身是一件黑底暗纹的短袖宽松衬衫，宽大的肩膀将衣服撑得很是挺括。
除此之外，他一手缠着绷带，一边脸贴着纱布，脸上、身上露出来的地方多处均有擦伤，嘴角还有些微乌青。
即便这样，仍掩盖不住他的英俊清贵，反而多了一股道不清的桀骜不驯。
就在她想着直接无视掉他走过去的时候，他突然站直了身子，迈开步子挡住了她的去路，黑眸紧锁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
为了迁就她的高度，他微微前倾脖子，两人面对面，站得近，难免气氛有些暧昧。
她毫不示弱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并未开口，而是以眼神询问。
少年举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神情难以捉摸：
“谈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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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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