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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逢君发花萼(三)

马蹄踏碎了几朵棠花,宝马香车中,气氛静默且诡异。

赵乾从未提过赵七娘子有婚约在身,婚约对象竟然还是她最不待见的皇室宗亲。

辛棠声没想到赵乾看起忠心耿耿一本正经,竟敢偷偷隐瞒下这样要紧的事。

赵棠声事无巨细写下来的手抄本,也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赵樾对辛棠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此也是只字未提。而四位“兄长”,更是指望不上了。

怪道赵乾回京述职如此与众不同,还有皇室宗亲亲自迎接,辛棠声还以为是文琰先礼后兵,对赵乾起了杀心。

看来是她想错了。

好在车中空间够大,辛棠声坐在离文素凝最远的地方,垂眸思考着对策。

余光不慎瞥见了他的左手,虽然有手衣遮掩,但不难看出他断了一根手指。

依照他十**岁的年纪,辛棠声应当是见过他的。

情况似乎棘手了些。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如果只是寻常的宗室贵人,赵家几人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瞒下婚约?

从棠川出来后,文素凝身上的海棠香气淡了不少,他的心中并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适才清凉亭相逢,赵棠声的眉眼淡秀如水,唇色也浅浅淡淡,站在水畔亭下,清丽中又依稀可见几分傲骨,莫名让他想起在棠川见过的雨中海棠,飘然淡雅,遗世独立。

文素凝走近了才看清,她的眼皮薄薄的,左单右双。

赵棠声与文嘉皇后长得一模一样,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反正有文嘉皇后亲自赐名作保,无人敢对她的容貌指指点点。

但文素凝与她只在四年前远远见过一面,他一直以为传言有所夸大,今日凑近一瞧,才知道二人原来这样相像。

为了应付建德帝,他与赵棠声有过几次书信往来,每每都是敷衍塞责,搪塞了事。

赵棠声有时会给予一些简单的回复,有时抄写一段驴头不对马嘴的古书蒙混过关,大多时候根本懒得回信给他。

建德帝让这样一个远离凡尘的女人做文素凝的皇子妃,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卑劣心思,人选正合他意。

思及此,文素凝的视线悄悄向辛棠声偏移一线。

她曾经不是清微淡远,澹泊寡欲吗?

现在看起来可不太像。

这对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将来最亲密无间的人,各自心怀鬼胎,一路无话。

洛州刺史与赵乾等人在别苑外迎驾,撑伞的侍女才挑开车帷,赵乾就心虚地别开了脸。

皇后死而复生后成了皇子的未婚妻,这样震惊天下的事,赵乾也曾想过要不要提前告知辛棠声。

但辛棠声在太虚宫醒来后,赵乾便与几个子女心照不宣地做了同一个决定。

此事虽然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但也太有悖人伦了些,实在令人难以启齿。

这个出头鸟,他们谁都不愿意做。

但纸终归包不住火,赵乾思来想去,与几个儿女商量出来一个绝妙的计策。

遇事不决,“拖”字先行,等临到阵前,就把大皇子推出去。

赵樾提出赏花,又恰好与辛棠声走散,绝非偶然。

辛棠声假装看不出赵乾的心虚,隔着长长的幂篱,向刺史行了个晚辈礼。

刺史一改往日的慈祥,恭恭敬敬地向她身后的男子行礼。

“大皇子安康。”

辛棠声耳畔“轰”的一下炸开,心跳砰砰如鼓,繁杂的思绪陡然失去了意义,随即彻底停滞,头脑中什么也不剩了,唯有一片茫然的空白

她骤然抬头,隔着模糊的云纱看向近在咫尺的男子。

他是鹦哥儿?

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辛棠声闭上眼睛,耳边听见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笨拙身影。

于她而言,文素凝踏雪来紫微殿请安,怪巧地背诵《中庸》,这些就发生在前夜。

但鹦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和小时候一点也不像了……

这一刻,辛棠声早就忘了方才对文素凝有多么不喜。

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的手指断了。

这个孩子,还是被欺负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在心中翻腾,辛棠声恨不得将文琰千刀万剐。

她临死前忍着恶心卖弄情深,不过是希望文琰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对鹦哥儿和素拂好一些,好好的孩子交到他手里,竟给磋磨成这样了。

她盯着文素凝左手上的蜀锦手衣,无知无觉的,眼睫忽然润湿,一颗泪珠顷刻滚了下来。

赵乾唤了她一声:“七娘。”

辛棠声咬牙收敛情绪,音色如常地转头问他:“阿耶,我在洛水边与阿姊走散了,阿姊回来了吗?”

“回来了。”

没在她的语气中听出阴阳怪气,赵乾不由松了一口气,即将与大皇子成婚,殿下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莫非……她早就看出端倪了?

赵乾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他,他是万万做不到如辛棠声这般镇静自若的。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殿下不愧是殿下。赵乾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辛棠声在后院更换过衣衫,侍女拿起柔软的帕子为她擦拭手背,清凉的浸润着花瓣的水终于将她的愤怒与心疼浇灭了。

辛棠声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现在与鹦哥有婚约了。

事情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

窗外雨打芭蕉,辛棠声挥手屏退侍女,望着院落中的浓翠浅绿出了会儿神。

侍女奉上瓜果,在博山炉中点上熏香,无声地退了出去。

就算鹦哥儿再不得圣心,他到底还占着大皇子的身份,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丢了一根手指?

辛棠声打开箱笼,翻找出赵棠声的手抄本,仔细将历年来发生的大事一一对照,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结果却一无所获。

这下,辛棠声确信她是故意将有关文素凝的一切省去了。

半个时辰后,侍女来报:“娘子,都督请您到前厅去。”

辛棠声静了片刻,问道:“大皇子还在吗?”

侍女:“府外车马未行,大皇子殿下应该还未辞去。”

辛棠声挽发后与侍女一同前往,到了前厅,却不见赵乾。

沉香袅袅飘出博山炉,文素凝一袭紫衣端坐上首,看向她的视线不带一丝情感,仿佛她不是他的未婚妻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侍女识趣退下,辛棠声站在门边行礼:“殿下。”

文素凝的指尖敲了敲白瓷茶盖,不咸不淡地问道:“七娘的病可好些了?”

赵棠声在信中有写,以免她借尸还魂的事走漏风声,赵棠声在功德圆满前假意称病,谢绝见客,与秘密赶来的赵乾里应外合,牢牢把控住了太虚宫内外,杜绝了所有可能的麻烦。

辛棠声站在原地,扫了眼他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劳殿下挂心,本就不是什么大病,已经无碍了。”

文素凝点头起身,一气呵成。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启程回京。”

辛棠声手心一紧,她还未见到侍花郎,委实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毕竟一旦成功,她就在皇宫中埋下了一颗崭新的钉子。

辛棠声不知皇宫中还有多少隐姓埋名,对她忠心耿耿的“若珍”,她一定要尽快联系上这批人,绝不能让他们至死困留宫中。

“殿下今日才抵达洛水,明日启程回京,是否太过匆忙?”

文素凝有些惊讶于她的细致观察。

他与金吾卫一路快马加鞭,确实是今日才行至洛水,这些还没来得及乔装打扮。

他笑了一下,看起来性情十分温良:“京畿最近不太平,将我绊住了几天。明日启程,我们还能赶上十四皇弟的周岁宴,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京畿不太平?

辛棠声不禁在心中叫好,真是好事一桩!

她不怕波谲云诡,就怕京畿一片祥和宁静,宁静就代表毫无破绽,她的百般抱负便无用武之地。

“看来陛下对殿下很是器重呢。”

辛棠声笑意渐深,露出一点皓齿。

忽然听到她的恭维,文素凝未置可否,只是报以轻笑。

辛棠声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她做过一个最坏的打算,届时她将会面临一个无比严峻的选择。

如果文素凝成了她复仇路上的阻碍,她会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一定不会。

辛棠声洞若观火,十六年实在太长太长,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此鹦哥儿已非彼鹦哥儿。

他不会在她面前背诵《中庸》了,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多余的情分了。

文素凝在她身边停下脚步,双手负在身后,垂眼看向她,问道:“你不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能困住我吗?”

辛棠声与他相对而立,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

“容妾斗胆猜一猜,废后孟氏与三皇子一起回京了?”

文素凝目光一变,定定看了她一会儿,朗声一笑,说道:“看来七娘人虽在太虚宫中与世隔绝,心却游走四方,广晓天下诸事。”

他右手一扬,细长的食指上挂了一枚圆圆的玉佩。

“你要的东西。”

他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个宝贝,辛棠声心下狐疑,脸上依旧维持着赵棠声该有的淡泊,面无表情地将之接过。

玉佩形状奇特,是黑白双鱼首尾相衔的太极图,墨玉与白玉融合得天衣无缝,这样的玉佩并不多见,物以稀为贵,它必定有价无市。

“多谢殿下。”

辛棠声盘算着将玉佩压进箱笼,抓紧时间仿一块假的戴在身上,好把真的烧给赵棠声。

文素凝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临行前特意嘱咐道:“陛下一直以为赵夫人与文嘉皇后是故交,宫廷夜宴上千万不要记岔了。”

听到这里,辛棠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的婚事,是文素凝与赵乾一手促成的,赵棠声自己也没有异议。

毕竟赵乾大权在握,儿女一个比一个争气,他的女儿,当然可配皇子。

而文素凝,也需要赵棠声的与世无争。

再联想到文素凝对她的态度,辛棠声几乎可以断定,他背着赵乾,暗地里与赵棠声也达成了某种共识。

京畿郊外大片大片的垂丝海棠已经谢尽了,马车驶入皇城时,夕阳晚照,已是黄昏。

不枉东风吹客泪,辛棠声再次踏入这个见证了她一生波澜起伏的地方,无据的梦魂霎时安定了下来。

京畿是她一切的终点,也终将成为她凡百一新的起点。

如此,才叫做归来。

文素凝有要事在身,自玄武大道向西回了大皇子府,辛棠声与赵氏一行,则沿玄武大道继续向北。

赵氏此次回京住的宅子在太平坊内,半月前它还是大理寺少卿郑作年的府邸,文素凝与他们分别前,说过府上门匾已经换成了“幽州都督府”,这五个大字还是建德帝亲笔所书。

听说这位郑大人搭上了崇宁公主的东风,已经官至大理寺卿了。

太平坊有大小街道十七条,居住于此的大多都是朝堂官员。

辛棠声挑开车帷,想看看时隔十六年,曾经繁华富庶的的太平坊是否变了模样。

街口有七八个身着浅绿、深青两色官服,腰佩铜带的七八品官员,许是刚刚散衙,手中各拎一提豆腐,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卖豆腐的小贩交谈。

言语间难免有肢体动作,他们空出一道缝隙,恰好露出货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辛棠声突然道:“停车。”

侍女循着看过去,也看到了这副官员求知于小贩的别扭场景,但她并不觉得惊讶与奇怪。

想到辛棠声自幼便居住在栖霞山太虚宫,侍女解释道:“娘子许是不认得此人,他是辛国舅,辛皇后的兄长,曾经也是做过大官的,但皇后仙去不久,他便辞官在家,卖起豆腐了。”

辛棠声默默听着,这是她的兄长,她岂会不认得?

辛炳先的身形依旧挺拔,皮肤却变得粗糙,眼角细纹密布,显露出几分老态。

辛棠声放下车帷,遮住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在很多很多年前,辛家就不像个家了,父非父,女非女,子非子。

她看向侍女,若有所思:“你似乎很了解京畿。”

侍女将点心捧到她面前,“奴婢儿时在京畿的舅舅家住过几年。”

她的儿时,恰好是辛棠声亡故之初的几年,认识辛炳先也在情理之中。

辛棠声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没有名字。”侍女低头说完,又觉得这样回话不妥,想了一下,才添道,“奴婢辗转过许多主家,换过许多名字,每个都用不长久,这次有幸被樾娘子选中陪在娘子身边,她还没有给奴婢起名字。”

幼时住在京畿,辗转几位主家,闭口不言曾经的姓名,从寥寥几句中,不难看出她曾经经历过什么。

这个侍女,是赵樾为辛棠声精挑细选出来的罪臣之女。

为迎接辛棠声的到来,赵家显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罪臣还是铮臣,不过是御殿上的一句话。

既然是赵樾亲自挑选的,她家中遭逢的变故,十有**也与汝阳王脱不了干系了。

辛棠声与赵氏本就是各取所需,你利用我,我利用你,互相成人之美,她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檀扶。”

侍女讷讷不解:“娘子?”

“从今以后,你就叫檀扶吧。”辛棠声捻起一块雪白的梨花糕,放在侍女手中,眼睛微微弯了弯,嗓音也轻柔了不少,“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我会一直带着你的——特别是去汝阳王府的时候。”

“娘子!”

檀扶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震惊不已,她双手颤抖不止,小心地包裹住那块梨花糕,如获至宝。

因为满心满眼的感激之情,她亮晶晶的眼睛一瞬间也变得泪汪汪的。

她早就知晓娘子绝非池中之物,只需一个眼神,娘子就能洞悉一切,她对所有事都游刃有余,仿佛整个天下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辛棠声怕被她缠上,向后一靠,后脑勺抵着车壁假寐起来。

“我乏了。”

檀扶听话地点点头,低下脑袋用衣袖悄悄擦干了眼泪。

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又蹭到辛棠声身边,声音低不可闻。

“娘子,我阿娘姓弘。”

“嗯。”

辛棠声冷冷淡淡回应。

檀扶却明白,她面冷心热,一定将她说的话牢牢记在了心头。

像是要印证她的猜想,辛棠声半睁开眼睛,忽然说道:

“檀扶,明日宫廷夜宴,你随我同去。”

檀扶喜不自胜:“谢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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