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站在讲台上，现在还是早自习时间，他示意班长回座位，自己坐到了讲台前。下方的学生开始朗诵课文，班主任目光扫过班上的每一个学生，经过李栾的座位时，他的目光闪过一丝心虚和紧张，很快就挪开了。
傅尚没有错过班主任的异样，他手里转动着一直水笔，回想着这阵子发生的事。
李栾的几个室友等了一会，没听班主任说李栾没来的事，干脆早自习一结束就跑过去问班主任。
高一23班的班主任显然还是太年轻了，年轻到有些藏不住事，他看着围住自己的几个男生，尴尬地笑了下：“李栾同学家里有事，他父母给他请了假，暂时不会回学校了。”
几个男生有些狐疑，毕竟李栾走的又早又匆忙，连手机都没有拿，但班主任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一直观察这边的傅尚自然也听到了班主任的话，他嘴角扯了扯，手中水笔轻轻扣在桌上。他可不信这糊弄人的话，李栾八成是出事了。
早操时，傅尚站在队伍的最后。李栾不在，他显得更加安静。
第一位的各班班委有一些举着班牌，有一些则是放下了。
平时没什么人会盯着那些班牌看，由于李栾的失联，傅尚不由地多看了几眼，这时才意识到一件很多人都没怎么注意的事情。
高一23班的左侧是高一24班，右侧却是高二年级。由于高一本就被划分成两栋楼，分别从两个出入口进出，加上有大小两个操场，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
如果那天李栾没有去找寻高一22班，那么普通学生是不会知道22高一22班不存在的。大操场的高一年级会以为22班在小操场，小操场的高一年级会以为22班在大操场。
想必，高二和高三也是一样的。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让学校费尽心思。
一上午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了，李栾不在，童朔跟傅尚关系的纽带没了，自然去找其他人一起吃饭。傅尚等教室里人走的差不多，才慢悠悠离开。
傅尚没有去食堂，他去了一楼的教师办公室。很幸运，班主任似乎今天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没有去食堂。从办公室没拉上的窗帘能看到有个老教师站在班主任身边说着什么。
教师办公室有两个窗户，傅尚发现对面靠着小花园的窗户没有关上，他便绕了一群，找了个角落，贴在窗户边，试图听到里面人的对话。
老教师似乎正在安慰班主任：“小李，只是运气不好，下一届就不会了。”
班主任垂着头，手放在桌上焦虑地交缠着，好一会才挤出几个字：“我应该怎么跟家长说。”
“这事啊。”老教师拍了拍班主任的肩膀，“没事的，学校会处理好，你什么都不用管。”
“可是……”班主任张了张嘴，神情茫然，“他们会来闹吗？”
老教师闻言笑了一下，神情在这一刻显得十分冷漠：“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学校的升学率几乎百分百吗？”
班主任扭头盯着老教师。
“这是上头的命令，每个学生家长入学报名的时候都会签两份合同。”老教师扶了扶眼镜，“他们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都怀着侥幸心理。每个人心里都想万一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呢？每年就失踪一两个，几百几千个学生，总不可能真抽到自家孩子吧。只要不是自家孩子，升学就是百分之一百。”
“当然了，我们给的补偿金也很丰厚。”老教师又拍了拍班主任的肩膀，“小李啊，赶紧调整好，你要知道，你入职时也签过合同的。”
班主任浑身一震，不再多言，麻木地点了下头。
“小李啊，这也是迫不得已，一个人总比没成百上千的好。”老教师拿起自己的水杯，“好了，我先走了，你也快去吃饭吧。”
老教师走出了教师办公室，班主任仍旧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他脸色很难看，似乎觉得有些恶心，捂着腹部干呕一阵，最后抱起一旁的垃圾桶真吐了出来，只是胃里没什么东西，只呕出一些酸水。
傅尚没再多看，转身朝着食堂走去。
吃完饭后，傅尚没有回教室，他在食堂找到了李栾室友，借用了对方的钥匙，理由是有一件曾经借给李栾的东西需要急用。
到李栾寝室后，傅尚看向李栾的床。李栾的东西都还整齐摆放在上面，或许是学校想将事情压到最轻，伪装成李栾转学或者其他什么样子，东西大概率会一两个星期后，一个没有学生在的日子，让李栾的家人收拾带走，更或者直接由老师整理转交。
傅尚先在李栾的衣柜里翻找了几分钟，里面只有李栾的换洗衣物和一些备用的生活用品。
傅尚转而看向了李栾的桌子，却仍旧一无所获，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床上。
这一次非常顺利，傅尚在床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只棕色的毛绒小熊挂件。毛绒小熊的金属串上挂着几把钥匙，都是李栾的。
傅尚将毛绒小熊揣进了兜里，转身锁上寝室门，回到了教室。
将李栾室友的钥匙归还，傅尚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只手揣在兜里，捏着那只毛绒小熊的耳朵。
童朔正好从边上路过，目光随意地扫了眼傅尚，看到了露出兜的小熊脑袋，觉得有些眼熟，好一会想起来李栾也有那么一只，打趣道：“傅学神，你和栾哥关系这么好啊，钥匙挂件都用一样的。”
傅尚淡淡扫了一眼童朔没有说话。
童朔也不觉得尴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扭头跟傅尚说：“说实话，我都没想到栾哥会用这么可爱的钥匙挂件，毕竟都是女孩子喜欢这玩意。”
傅尚捏小熊玩偶的手一顿，他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地看着童朔。
童朔还想说些什么，他的前桌却叩击了他的桌面，喊了他一声，有事找他。
童朔当即不再闲聊，转了回去。
傅尚低头看着小熊的脑袋，将东西掏了出来，连着那串钥匙都塞进了课桌抽屉里。
李栾当然不会用这么幼稚可爱的东西，这东西可是傅尚送的。
傅尚短暂地回忆起那天的事。李栾总是忘记自己把钥匙放在哪里，要找好久才能找到，因此麻烦了室友很多次。
有次室友们都去音乐教室了，李栾走到半路才想起来自己音乐课的工具放在寝室，回教室拿寝室钥匙却怎么都找不到，可他明明记得今天上课的时候带了钥匙。
傅尚那天被上一节课的任课老师喊去了办公室，因此也比其他同学晚了一些时间，回到教室拿音乐课器材的时候，遇到沮丧的李栾。
“怎么了？”傅尚当时的询问很平静。
“害，寝室钥匙又不知道落哪了。”李栾这会还跟傅尚不够熟，尴尬地抓了抓头发，懊恼地坐在椅子上。
傅尚闻言，也弯腰开始帮李栾找钥匙，最后在两张课桌中间的桌子缝隙里找到了钥匙，估计是不小心掉进去了。
李栾松了口气，傅尚就是那时从书包里拿出了这只棕色毛绒小熊递了过去，嗓音十分温和：“串在这个上面，玩偶体型大，掉了也会一眼看到。”
李栾本来想拒绝，毕竟这毛绒玩偶实在不符合自己的形象，可傅尚刚帮助了自己，而自己确实需要一个大型物件当个标记，便接下了，一直用到了现在。
后来两人音乐课自然迟到了，傅尚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找了个借口，保住自己还捞了李栾，让两个都没被音乐老师批评，也因此傅尚和李栾成了朋友。
傅尚从回忆中抽身，他低头盯着课桌抽屉里的小熊，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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