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艺术楼建设和教学楼不同，它一侧是教室一侧是办公室，但不论教室还是办公室都没有窗户，只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每隔两米开了个天窗。
这就导致一年四季，不论冬夏，艺术楼的走廊都极其阴冷。
李栾在一扇天窗停下，他蹲下腰，双手做了个托举的姿势，示意傅尚借着他的手跳上去爬进天窗。
傅尚不疑有他，一个跳跃借着李栾的手便够到了天窗，他轻轻一推，发现这扇天窗是开着的，当即就翻了进去，整个过程都动作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李栾确定傅尚进去后，左右打量了四周，一个跳跃，跳出了超乎常人的高度，如鬼魅般面无表情地进入教室，然后很轻地合上了天窗。
艺术楼教室的最后一排都是柜子，其中有个很大的酷似衣柜的柜子，李栾和傅尚躲进大柜子中，拉上了柜子门。
教室本就黑，进入柜子后更是一片漆黑，傅尚看不到李栾，但只能曲起的小腿面对面贴着李栾的腿，他轻轻呼吸着，努力平复情绪，紧跟着他意识到一件事。
似乎……自始至终……他都没听到李栾的呼吸声。
意识到这件事后，傅尚感觉他贴着的属于李栾的小腿也不再传来温度，反而有种死人般的冰冷。
傅尚方才平复的心跳又剧烈跳动起来，心跳声似乎被李栾听到，李栾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低笑。
一只冰凉的突然扣住傅尚的手腕，李栾猛地凑近傅尚，他似乎能在黑暗中看清傅尚的面容，还饶有兴致地观摩傅尚此时精彩纷呈近乎扭曲的表情：“傅学神，害怕呢？”
傅尚不敢动，五感全集中在扣住自己的那只手上。
“很奇怪，傅尚。”李栾冷笑着，“我在这鬼地方几天，翻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傅尚盯着黑暗，心中一沉。
“比如，这鬼学校每过一阵子就会失踪一两个学生，但……”李栾紧盯傅尚的眼睛，不错过对方眼中丝毫情绪，好一会他才继续说，“不论如何，被选中的班级都只会失踪一个学生。”
“傅尚，我进来了。”
“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一股凉意从傅尚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他不由地抖了抖，心里则一直努力说服自己，面前的是李栾，活着的李栾。
李栾看傅尚克制恐惧，竭力让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扭曲笑容的模样，他心里升起充满恶意的快感。
“咚、咚、咚”
酷似拍球的击打声响起，距离似乎很远但又异常清晰，近乎响彻这栋楼。
歌谣的声音随之响起，尖锐急促的女声呢喃着，忽远忽近。
它在楼里游荡。
傅尚的喉结滚动，他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中看清李栾，哪怕是模糊的一个轮廓。
可柜子里太黑了，没有任何光亮透进来，即使适应黑暗，傅尚也无法看清分毫。
“傅学神，怎么不回答我？”李栾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几乎是与傅尚脸贴脸说的。
“是在思考怎么编一个吗？”
“需要这么久吗？”
“作文近乎满分的大学神。”
傅尚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可外头的拍球声明显在靠近，他的脑子现在混乱至极，什么都说不出。
就在这时，一直被傅尚捏在手里的小熊玩偶又散发红光，照亮了柜子空间。
李栾的苍白面容在红光下，像被火焰灼烧，他微微低头，盯着那只小熊玩偶，好几秒才想起来这是什么的模样，眼神更加阴鸷，他嗓音阴寒：“傅尚，我想我们的关系没有好到你拿着我的钥匙挂件，半夜留在学校，睹物思人的地步。”
“所以，告诉我，傅尚，这是什么东西。”
并不是疑问句，李栾冰冷的手掐住傅尚的脖子，只要对方说出让他不满意的回答，他就会让对方给他陪葬在这鬼地方。
傅尚心跳如鼓，却冷静下来，红光让他能看清李栾，这稍稍驱散了他的恐惧，他将小熊玩偶举起，放在李栾的眼前。
“这是我姐姐的东西。”傅尚声音干涩，“她是这所学校六年前的学生。”
“她在高二那年失踪了。”
傅尚说到这儿，微微垂眸，手指却紧紧握住小熊玩偶，似乎陷入了回忆：“姐姐不见后，所有人没有去找她，没有报警，甚至她的东西也都被收在几个纸箱里，堆进杂物间，一切就好像她是无关紧要的人。”
“但我在意。”傅尚抬起头看着李栾，眼中似有愧疚。
“我调查了姐姐的失踪，发现这所学校每过一阵子就会有学生失踪，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是两个，但让人奇怪的是，失踪学生的家长在学生失踪后都没有任何反应。”
“为什么呢？学生失踪放在任何一个学校，任何一个家庭都是大事，可唯独这所学校和家长在每年都会发生失踪案的情况下什么都不做，就像这是很寻常的事一样。”
“于是我查了几年，直到去年我才了解到一些事。”
“是什么。”李栾嗓音平静，仍旧不是问句的口吻。
“你应该也知道一些了。”傅尚苦笑，他指了指柜子外面，“这所学校在很久之前，具体多久我没找到时间，但那时有专门的艺术班，里面的学生都是艺术生。这样的班级每个年级段都有，班级号固定在二十二班。”
“但某一年，高一二十二班失踪了一个女生，学校和家长还有警方都找了很久，一无所获。”
“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可没过多久，高一二十二班又出了事。”
“那是一次很普通的假期集训，高一二十二班的学生都留在学校宿舍。当天夜里，在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候，宿舍意外起火，但烟雾报警器没有响，等有人醒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火从一楼向上蔓延，吞噬了逃生出口，所有女生被逼到了有水源的厕所，活活烧死，无一幸免。”
“后来那栋女生宿舍楼重建，成了男生宿舍，学校也开始出现学生失踪的情况。”
“我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火灾丧生的女生们信息，又打探了大部分失踪学生的信息，对比后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李栾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傅尚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面前的人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坦白的事十分清楚，他感觉自己像在剖析自己的罪孽。
“失踪不是完全无规律。”因为紧张，傅尚的嘴唇越发干而白，隐隐裂开些许，他甚至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但傅尚不敢停下，他克制着因危险竭力想要逃避的本能，逼迫自己说下去。
“我所能查到的最早的失踪学生是个女生，她的生日是五月二十七。”
“第二个学生是个男生，生日是四月二十一。”
“第三个学生和第四个学生是一起失踪的，生日分别是九月八日和二月十一日。”
“一开始我并没察觉到问题，当我无意中将失踪学生和遇难的二十二班学生信息放在一起时，我发现了问题。”
傅尚手微微抬起，不自觉地想要比划当时的尝试，可被李栾冷漠的眼神一扫，他僵硬在原地，手悄悄缩了回去。
“高一二十二班学号为18的女生生日是五月二十七。”
“紧跟着18号的19号学生生日是四月二十一。”
“但20号的生日却不是九月八日和二月十一。”
“于是我对比了我所能查到所有的学生生日，发现了一个规律。失踪的学生对应高一二十二班的学生，他们从一号开始到最后一个形成一个始终，然后又从一号进行新的轮回。”
“单数的失踪学生有九成的概率和那年轮到的学号学生同一天出生，双数也有九成概率完全随机。”
“发现这点后，我当即对比了自己生日，但很遗憾，我的生日没有对上，这也就说明，我想要接触到高一二十二班只能寄望于双数的失踪日。”傅尚抬眸看了李栾一眼，“每次轮回，双数出现的次数都远远少于单数。李栾，我只有三年，也就是三次机会，我不能赌这三年会出现双数，更不能赌出现的双数抽中我，寄望于单数那一成的随机概率也不现实，我只能再找办法。”
“所幸，我找到了。”傅尚停顿几秒，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李栾，“入学后的第二周，我趁着家里没人，打开了放姐姐物品的储物间，想找找有什么线索，当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小熊玩偶挂件。”
傅尚晃了晃小熊玩偶：“这是我姐姐最喜欢的挂件，在她失踪前，一直挂在她的书包上，我就想留在身边当个纪念，顺手揣进了兜里。”
“等周一我到学校时，小熊玩偶还躺在我兜里。放学前最后一节体育课，我去了趟洗手间，是靠近体育器材室的那间，然后……它发光了。”
“红色的光在靠近体育器材室的时候亮起，吓了我一跳。”傅尚回忆着当时的画面，“玩偶的怪异跟我姐姐的失踪一定有关联，我有了一个假设。”
“我翻了我们班所有人的出生年月，符合今年出生年月的我们就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是女生。考虑到性别问题，我选择了你。”
“你钥匙掉落那天不是意外，是我做的，为的就是把姐姐的小熊玩偶送到你的手上。”
“我想试试，符合要求的生日和曾经失踪者的物品，会不会叠加概率。”
“如果成功了，高一二十二班出现，我或许能带着小熊玩偶，找到答案。”
“李栾，对不起，但那天早操，你说看到高一二十二班的班牌时，我真的……李栾，你放心，只要我活着，就会让你出……”傅尚还未说完，掐着他脖子的手突然收回，然后握拳，骤然挥来，将他的头狠狠打偏。
傅尚只觉耳朵嗡鸣，刺痛仿佛从左耳贯穿至右耳，紧接着是口腔里的铁锈味，似乎有液体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溢出，他茫然地舔了舔疼痛的牙，感受到了松动。
还未等傅尚反应过来，李栾的手又抬起来了，他本能地闭上眼睛，耳边似有风刮过，疼痛没有到来，只有沉重的巨响在耳畔炸开，传出柜子，在教室里回响。
“你……”傅尚诧异地瞪大眼睛，嘴唇蠕动，想说些什么。
“咚”
清脆的球体落地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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