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风卷着梧桐叶掠过地面，不远处，巨大的LED屏散发着冷光，本来正滚动着晨间天气预报，一下就被切换成了实时直播。
屏幕里，主播的语气显得异常沉重，字里行间透露着无奈与焦急："本市连环杀人案再添新受害者，警方已投入大量的人手参与调查，但凶手作案时十分谨慎，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连最新公布的画像，也仅源于火灾目击者地模糊记忆，程度简直难以侦破，据统计，全市百分之70的人，都被此事件搞得人心惶惶..."
此时，公园的长椅上有个人，正玩弄着手中的打火机，时不时窜出地火苗，似乎映照出一些不为人知的念头——
“顾妄，别再继续下去了...上层组织是不会放过你的”
说话的声音很清，好似十二月的初雪一般，轻柔又带着丝丝寒意。
循着声音望去，一位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静静伫立在树干的阴影下，显得异常沉稳。
顾妄微微一怔，随后便把打火机甩到了垃圾桶里，紧接着她自嘲的说道：
“那些人在我开始大肆复仇的时候就不敢靠近了，毕竟死的——皆是达官显贵，所以组织也不敢碰我，还生怕有一点线索牵扯到他们”
听见这话后，刚刚还神色平静的女子，眼神瞬间就闪过一丝同情，慢慢地朝着顾妄的方向走了过去，并且带着温柔的语气回应道：
“我当然知道你心里的不甘，只是…… 我明天就要离开一阵子，还是放心不下你 ”
她把她拥入怀中，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谁先抱住了谁，只知道两个人都带着不舍。
“你明天要去哪？蓝轩....”顾妄低声询问着。
蓝轩看着眼前的人，正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于是便打趣一样的开口回应道：“我们情同姐妹，你还不知道我要去哪？”
随后，没等小可怜虫回复自己，蓝轩就又开口补充了一句：“但你一定要记得，三个月后我若是没回来，就把茶馆封锁”
顾妄不解，刚想在仔细问问，前方的一些人就大呼小叫起来，很是刺耳，也更吸引目光。
她被吸引地看了过去，原来是屏幕里的主播正在播报着临时通知：“请各位市民周知，我市将从后天晚上开始，逐个封锁所有小区，进行排查，过程中任何居民不得进出......”
这话好像还没念完，周围的人就立刻跟着炸了锅，穿花衬衫的大叔更是把手机往石桌上一磕，唾沫星子满地喷的喊道：“皇月的大小姐是不是也被这狗给杀的？”
他这一落嗓子，旁边扎堆看热闹的人全跟着哄起来 ——
“这个疯子怎么还没被捕啊！”
“完了，有这号人存在，还怎么活啊”
“封小区？？我去他娘娘哒，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还得出来遛鸟呢！”
“皇月大小姐好可怜啊，我们也会被杀掉吗？”
“大家别吵，快看屏幕啊，这人画像出来了，是个娘们！！！”
顾妄没对其他人的话感兴趣，反而是听见“画像”二字后，才停下了手中动作，抬眸望去。
只见屏幕里的涂绘本上，画着一位浓眉大眼的金发女人，这可跟今天的自己半点都不像。
同时也说明了一点，就是顾妄的伪装高超，足以让大家追着这幅假证满街跑。
连底部突然跳出来的配文，也扎眼的很：“在逃恶魔，全城悬赏”好像在诉说着警方的无能。
她看着那些，忽然笑出声来，又把手伸进头发里，扣牢了新假发卡的扣。
是的，如今的顾妄，依然在伪装自己，她对这些事情压根没有畏惧之心，有时候甚至会什么也不戴，妆也不化，就走在大马路上。
“等一下.....”顾妄不自主的说着。
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分神，导致问题还没有问话，蓝轩就消失的毫无踪影，即便顾妄站起来寻找许久，但就是走了。
索性，她也不在去找寻，而是换了个新地方又坐了下去，但远处的依然能听见琐碎的嘈杂声。
“好吵....”
人群依旧在嚷嚷，而她只是用目光扫过草坪上横七竖八的流浪汉，然后在心里思索了起来。
在这个标榜为 “文明之都”的“人间天堂”里，部分弱势群体被随意践踏，无人在意，而所谓的“悬赏追捕”在她看来，不过是那些养尊处优的行政部门，妄图用她的性命粉饰太平，然后给民众一个交代罢了。
这座城市，从里到外都散发着虚伪的腐臭，连照进来的阳光，都带着令人作呕的烂气息.....
顾妄冷眼翻出帆布包底的毕业照，照片上的三十七张笑脸在树荫下泛着陈旧的黄，连带着历历在目的回忆——
“你们都给我过来，把她的衣服给我”一位男生笑着说道。
其他人像是听见了什么命令一样，立刻就开始执行起来。先是把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女生推倒，在不予理会地扒下她的校服外套，之后再.....一顿操作做完，女生清晰的让人可见。中途，女生有想过逃跑，但是一站起来，就会被人踹倒在地，满是绝望以及自己痛苦的哀嚎。
在场的不仅有男还有女，当然，也有不是人的东西，比如支在地上的摄影机。
其中，在过程里动手最利索的刺头男生突然开口：“老大~顾妄生的不比皇月大小姐差啊”
刚才叫大伙开始的男生恶趣味地回复道：“我陈赫亮都没看过，你看过？”
刺头男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弯腰像是在道歉一样说道：“哎呀老大，我那个，偷看过一点点，就一点点”
陈赫亮算是放过了刺头男，转身朝着顾妄更靠近一步，用脚踩着她，弯腰轻声说着：“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都不碰你吗？”
说完，他把脚放了下去，然后拍了拍自己洁白如雪的衣服，好像在表演沾上了什么灰一般。
人群也开始跟着扑棱起来，有的人还一直笑眯眯的，也有的人露出一脸嫌弃，还有的人直接把外套脱掉，然后拿打火机点了起来。
每当这种时候，顾妄的视线就会陷入模糊一片，难以辨认眼前人，脑海中只想赶快逃离这里，赶快...赶快！！！
重复的文字就像她重复的内心一般，绝望地反复反复跳动着，但又不得不去跳，因为她没有任何办法了，就连警局报案，都不知道谁是源头凶手，无法指认.....
——
思绪拉了回来，她握紧了手中皱巴巴的照片。
是的，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寻人，并不是脸盲，而是患有严重的解离性障碍，尤其是在被外力施暴的时候，会陷入视线模糊，听力减弱的情况....
突然，她不再去想，而是用指尖划过站在照片中心点的男生，说了一句：
“终于到你了，陈赫亮”
随后就用指甲盖碾过他的嘴角，直到相纸泛起毛边。
这时，旁边的冰淇淋车，突然响起了优美的小格调曲。但从她的表情来看，似乎对这辆车很是惊讶。
“这车....什么时候来的？难道一直都停在这里吗？”
顾妄正疑惑地说着时，身后就飞快走过去一个男人。
突然地出现，直接把她吓了一跳，从椅子上仰了过去，而刚走到冰淇淋车前的男人，听见“噗咚”一声，就直接冲着她跑了过去。
“没事吧？！”他向前伸出一只手，想拉起摔倒的顾妄。
但这个方位恰好挡住了她手里的照片，也挡住了顾妄第二次确认眼前人是不是照片里的一员——
"情侣套餐第二份半价哦"
老板娘的吆喝惊飞了枝头的麻雀，男人顺声回头时，顾妄抬头正好看见他脖子侧面的朱砂痣。
这使她顿时亮起了眼睛，那双刚才还像淬了冰的眸子，此刻正弯成月牙笑着，因为她没想到会不费什么工夫，就遇到了消失很久的他。
而陈赫亮脖子侧面的红点，更是精髓，那是每次自己陷入视线模糊时，唯一能看见的，也就是那个红点了。
而且毕业照上好像也有？....正想着呢，男生突然顺势的拉起自己，她思绪直接被打破了，只能先应对眼前人。
"你一个人吗？" 像是在邀请一般。
顾妄见状，慌忙地把照片塞进包里，轻轻地捏了下耳尖—— 说是轻捏，但指甲几乎要抠进软骨。耳尖也很快漫上薄红，倒真像小姑娘害羞时的发烫。
"嗯......本来和朋友约好的，结果她们——"
尾音突然哽咽，指尖绞着帆布包的流苏，那姿态，简直把“被人抛弃”四个字完美诠释了。
这副摸样，也成功让男人的眼神软了几分，还充斥着关切，还向前一步侧身替顾妄挡住风沙，温和地邀请她。
“一起吧，情侣套餐划算，我请你吃五个球冰淇淋”
他边说边指向促销海报，顾妄抬起头，眼中惊喜与羞涩交织，咬着下唇，声音颤抖：
“太麻烦你了”
嘴上虽然推辞，但脚尖却朝男人挪了挪，手里还松开了帆布包的流苏，把头发往后掠了捋了一下，露出侧脸，极是柔弱的样子。
“这算什么，走吧！！”
男人说完便热情地拉起她的手，顾妄对突如其来的接触，内心显然有些无语，但为了诱骗计划只能配合着。
随后两个人一起合影，照片还留在了冰淇淋车上。顾妄也是完全不怕，因为自己化妆手段高超，就连鼻子都是用蜡捏的，脸颊就更不用说了。
两个人都拿到了冰淇淋，甜筒在舌尖融化的瞬间，顾妄突然注意到他选的冰淇淋球口味，五个球都是海盐味，太夸张了....正常人谁会不再加个香蕉味？葡萄味？各种其他味呢？只有当年那个海边长大的陈赫亮，才会独爱海盐味。
她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个人，就是当年的一员，于是便顺势攻击，突然地凑近他的肩膀低声询问：
"你之前久居过海边吗？"
男人愣了愣，笑着点头的刹那，还没等说话呢，她就已经掏出了手机："我们拍张合照吧，就当感谢你请我吃冰淇淋！"
“好？....”男人疑惑道，但还是靠拢了过去。
镜头里，少女笑出梨涡，手腕还亲昵地环住男人的腰，但指尖触到他后腰的皮带扣时，藏在袖口的麻醉药彷佛已经滑进掌心。
“我们去海洋馆吧”这次轮到了顾妄发出邀请.....
二人彷佛很久没见过的旧识，默契的再一次答应对方发出的邀请——直到走进海洋馆昏暗的隧道，听着头顶鱼群游过的水流声，顾妄才发现他刚才说自己患有 "人群恐惧症" 时，眼底闪过的竟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阴鸷。
顾妄只觉得她很虚伪，也来不及细想，因为要日落了，她一定要在黄昏将近前一直稳住他。
“我们去喝茶吧？我今天本来也是要跟姐妹一起去的，可是...你也知道”
女人的眼泪果然能打动所有人，男人听后立刻就点头寒暄，随着她一同去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来到了那间看似普通的茶馆前，但男人浑然不知，这茶馆正是顾妄布局的终点——
“茶馆”是顾妄用伪名贿赂警管后买下并改装的，之前是风光一时的皇城KTV，至于室内装修这一块，她可是下了不小的功夫——
先把原本一二楼的包间都拆掉重装，改成普通的实木接待室，再把三楼修成员工专用制茶间，至于四楼....那原本是“大小姐”的专用表演厅，说要改造成餐厅，作为纪念——但如今却迟迟不对外开放，实则这层早被砌满了隔音质好的水泥，与其说是砌，不如说是灌满了，而五楼则是顾妄专用的接待室.....
在路上，顾妄都很保持距离，可此刻，却突然挽起他的胳膊，就走了进去，画面是如此地甜蜜也好似隐喻着几分寒意——
两人来到门口准备换鞋时，她伸手就从旁边一摞帽子里，拿起一顶戴在自己头上，还递给他一顶，顺势指了指旁边的牌子，笑着说：“看这上面写的了吗？‘沉浸式体验古代官员’来！戴上试试~”
男人戴上后，寻思四处转转，看见远处墙上有员工表，就想瞧瞧看看，但走进后，发现上面登记的服务生仅有三个，就惊讶地招呼顾妄过来，然后小声说道：
“要不我们还是换一家吧，你看这表里怎么会只有三个服务生？诺大的店里，应该有30个都不算多”
见男生的疑虑，她就语气坚定且可靠的回应着：“别担心，这里的老板是好人，收留的都是残障人士”
向店内部扫去，果真如此，只见站在吧台的女子双眼蒙着布条，整体古色古香穿着倒像个丫鬟，然后另外一个服务生则看得见，但好像自顾自地扫着地，并听不见议论声，还有一个服务生不知在何处.....
“奇怪，这位小姐，怎么眼睛裹着布，那还怎么结账”男人疑惑地问道
“一看你就没有来过哈哈，这里都是手机程序预定，收银机只是摆设，她就负责站那装装样子而已”
顾妄说完便指着电梯，神色温柔地伸手拉起男人，带着他往电梯走去，然后又开口道：
“这楼上有我提前给她们预定的包间，但是她们失约了，所以今天你可是享福啦！！因为我预定了好多茶食呢~，快走吧”
.....
午夜茶馆外飘着雨，两人来到包间后，木门 "咔嗒" 锁死地瞬间，身后的男人忽然贴近她耳垂：
"你刚才在冰淇淋车旁看毕业照的样子，很像在找猎物呢"
温热的呼吸扫过颈侧，顾妄的指尖早已扣向腰间的匕首，刚想动手，却听见他轻笑：
"不过没关系，我也找你很久了....你是先把妆卸掉？还是先摘这五颜六色的假发？因为我只想跟顾妄谈”
这句话让她浑身血液结冰，但训练有素的肌肉记忆比理智更快，一瞬间浸过□□的布条已经捂上对方口鼻，男人挣扎时撞翻的青瓷茶盏，在地面缓缓绽开裂纹。
茶馆外的雨，越下越大了....
完事后，顾妄熟练的把人装进麻袋，收拾好地面残渣，摆好桌椅，随后走到身后墙壁，打开了暗格，出来了一个小庄子，只见她用手轻轻一旋，两侧的木墙便开始一左一右移动着....
紧接着出现了一个小电梯和两个人，一个人穿着简直和顾妄一模一样，另一个则和男人一样，两个人压低帽檐走了出去。
她则拖着麻袋踏入电梯，按下下楼毽，墙面又随之闭合，井然有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紧接着来到了楼下，她把袋子甩到早就停好的三轮车上，但这时候毕业照突然掉落了，她弯腰捡起，发现照片里的陈赫亮正好是侧着头，但脖子上什么也没有，而且眼睛是单眼皮，脸型也不一样，唇上还打了唇钉，还有......
“妈的，搞错人了....”
她骂了句，却没有停下动作——车轮碾过水洼的声响在城郊公路上格外刺耳，直到前轮突然陷进泥坑，才发现常去的抛尸点早已被封锁起来，腐臭味混着雨水扑面而来，像是在警告她要换个地方了，也像是一种催促。
她快速回忆了一下，河流不行，烂尾楼被封，地下洞穴下雨不好进......终于，顾妄想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从未去过的“边境森林”，那里连警察也不敢进，所以去那找找新的抛尸点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便准备换个行头，只见顾妄先是摘下了碍事的长假发，露出原本的黑色短发，又从自己一直背着的挎包里拿出卸妆水，擦掉了被雨水晕染开来的妆容，以及摘掉用蜡捏的假鼻子，戴上了一副贴合的面具，又在三轮车上找到一件厚衣，穿了上去，这也是她为了防止遇见尖锐的东西，刮破自己得肉皮后留下痕迹，所以时刻背着这些不沾指纹的速干棉衣，最后她又套了层雨衣。
顾妄整装待发后，就踏上了未知的山林，且不敢携带光亮的东西，因为怕山上真的有人，所以只能摸着黑走——
在草丛里漫长地跋涉，她忽然想起大学那年被关在储物柜的雨夜，黑暗中啃食的巧克力也是这种甜得发腥的味道....想着想着，只觉得前放四处都是高丛，好像很适合藏匿，于是她扒开了草丛 ——
刺眼的路灯突然照亮整片谷地，双向八车道的高速公路上，巡逻警车的车灯正缓缓转向她的方向。
顾妄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明明刚刚还是阴雨不短，满是泥土和山林气息，一瞬间怎么突然变了一个地方....
但眼看警车就要靠近，她还是反应迅速地扛起麻袋，转身准备开溜刹那，顾妄才发现刚刚身后的山林已然消失不见，变成了平整的公路，而且无论望的有多远，都还是在雨雾中不断延伸——
“顾妄小姐？！！”
听见有人喊自己，她下意识的回头，看见声音是两名警察发出来的，还正小跑着靠近。
顾妄可能是怕被捕，随即便立刻摆好状态，手摸向别再裤腰处的剔骨.....此时，两名警官已经站在自己眼前了，她刚想动手，却听见另一人笑道：
"这么晚了，是要出城吗？那是不是怕老三暗恋你给你带来困扰啊！"
感谢大家的小支持[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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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虚妄初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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