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身体在颤抖？为什么有一股冷意从心脏蔓延到骨头。
不二觉得他的身体和大脑都是麻木的。
他在怕吗？
或许吧。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很想休息。好像刚刚找到一点方向的自己，就又一次，迷失了。
反正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反正一切都终将没有意义…吧。
他无能为力的一切。
那么，就这样吧。
不二的精神像一张密密的网，将他越裹越紧，而不二也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愿。
越坠越深。
周围的世界终于安静了，终于远离了一切，终于可以休息了。
良久。
“不二。”
忽然，他听见幸村低哑如同喟叹的声音。
“你一定可以的。”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随着他的音调颤抖。
是你么，幸村。
可是他真的很累了，无论是手冢的坚持还是幸村的健康，他都，无能无力，现在，他只想随之沉沦，他想要休息。
“不二…”幸村的声音如同喟叹，“做你自己就好。真正的你，你想寻求平衡就好好收着，想视于人前便大放异彩。只要你是自己想的，而不是为了别人。随心就好。”
随心？真的可以随心吗’那些来自于不同人的臆测和猜想，来自队友的没有恶意的询问，还有手冢，他似乎不只一次问自己，真正的自己，在哪里？这些声音似乎都在告诉不二，应该拿出百分百的努力来赢取胜利。在手冢那样真诚的面对网球的姿态面前，不二那一种只是为了感受赢球带来的刺激的态度，似乎太过于渺小了。
“神的馈赠，坦然接受就好，何必彷徨？即便是天才，不二你付出的努力也不比别人少，没有愧对这份天赋了，何必因为周围的声音而迷惘？”
神的馈赠？不二不禁苦笑，天才也是人，周围的声音怎么可能毫无影响？强如神之子幸村你，也一样会迷惘的吧。
“你会迷茫吗？”梦境中的不二突然抬起头来，表情认真地询问着造梦者。
在不二看不到的梦境外，已在勉强支撑梦境的幸村突然笑的温柔，“傻瓜，神之子也是人。”
梦境中，不二还在回顾着那些触动过自己的瞬间，他看到幸村如猎人一般仿若看穿一切的锐利眼神，他问自己会如何改变自己的游戏规则。
还有那个意外却无比温暖的，毫无侵略性的拥抱。和他的网球完全不相像的拥抱。
呵，他的网球，不二惊醒。他差点忘记了，那是有着神之子之称的幸村精市啊。拥有无比魄力和霸气的球场王者，那般的毅力和心性，认命这两个字，大概没有在他的字典上。
如果那是命运降临的灾厄，那么，幸村会是站在命运面前与天相争的神，放弃？逃避？那是什么？
他就是如此的让人心动却心痛呐。
Yukimura Seiichi
突然，有一道光照在不二身上，整个世界变得明亮，太过强烈的刺激让他本能的闭上了双眼，然而，本该漆黑一片的世界却变得格外清晰。
原来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游戏还没有开始，不二。你还要在梦境里，躲到什么时候呢？”
球场外围着的观众只多不少，幸村并没有因为不二没有回击能力便停止比赛。他正在按照比赛该有的节奏，一个接一个的发球。
在监督椅上坐着的迹部脸色并不好看，这已经是第35个球了，如果说是灭五感的话，迹部觉得不二不至于忽然失去任何反应，至少在失去视觉的时候还可以用心之瞳抵挡一下。
这种忽然毫无反应能力的样子，不是灭五感，就只能是虚幻梦境了。
只是简单的虚幻梦境而已吗？
迹部的视线锁定在幸村身上，幸村看上去并不轻松，虽然他只是以最平常的姿势发球，额头的头发却已被汗水打湿。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虚幻梦境。这种精神力的输出，大概不仅仅是让不二陷入觉得自己赢了的幻想而已。
幸村，是在谋划什么？
单纯用不二练招是根本不可能的，不二从第三个球开始生接每一个球的样子，分明就是给幸村白白输出精神力。两个人都是在企图突破？可是两个人分明不是同样的类型啊，如何在对方最擅长的领域彼此磨砺呢…不，不对，幸村虽然精神力强大，但是技巧却毫不落于人后。不二虽然是以技巧优先，但是能使出心之瞳的他，虽然没有精神力招数，但是精神力绝对不是教练给出的4。
有必要逼到这个份上么？
迹部揉揉已经有些酸胀的眉心，看来今天不简单了。
也许是因为场上的幸村太过于执着，也或许是幸村的气场太过强大，场外的队员开始还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猜测议论，后来也被幸村这偏执的氛围所感染，不由自主的相信不二一定会觉醒。
不二果然动了。
那是一个擦网球，小球撞到球网上，轻轻翻过，便轻巧地落在地上。
“有人在走神呢。”栗色的发丝随风飞舞，少年的面容如此美好。
不二看着对面眸色越来越深的少年，笑容逐渐加深。真开心啊，再次看到你。
幸村紧了紧握着球拍的手，内心被深深触动。
不只是不二，他也见到了不二梦境中的一切，这就是新的虚幻梦境，可以看到对手梦的内容以便操纵者加深或减弱精神力的输出。
他本已做好心理准备，不二的恐惧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输球而已，却没想到，除了他猜测到的手冢外，最深一层，居然是自己。
他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喜悦，但是，少年的忧虑何曾不是他的，他无法承诺，那个近在咫尺的答案。
如果，有那个万一。他是说如果，那么不二的梦境，或许会成真吧。他如何以再也不能站起来的自己面对他呢？
呵，幸村精市啊。你终究还是要靠天的怜悯啊。以前，他从不想承认这点，他觉得他可以一次一次被天打败再站起来。
但是现在，他真心希望他可以和站在对场的那个少年有以后，无论那个以后是什么，有酸意泛上心头。
不，他不服，如果结果是坏的。那么他幸村精市愿意再次挑战命运，无论多少次，直到他的呼吸停止。
来吧。在还没有坏消息之前，让他们，尽兴。
对场的少年以球拍指着他看不见的风，漂亮的蓝色的眼眸注视着他，仿佛读懂他的心意一般开口，”让我们痛快打一场吧，趁风还没停。“
“当然。”
场内的氛围燃到极点，场外也一样。
“不二就这么打破幸村的梦境出来了？没有任何开启天衣无缝的影子。”
“当初越前是以天衣无缝打破幸村的灭五感的，真田也是开了黑气，那么现在这个加强版的梦境，不二是以什么杀招破解的呢？”
“没准开启了什么更厉害的境界吧？”
“还有比天衣无缝更厉害的？”
“如果是不二的话，还真说不准。”
不二先出手，不客气地以一记燕回闪接下幸村的带旋发球。
“不二前辈面对部长也不认真啊，只是燕回闪的话，对部长一定是没用的。”场外的切原不满意地撇撇嘴，本来以为打破梦境能看到又一个天衣无缝什么的，没想到不二回来之后的球居然如此平平无奇。
“不二的燕回闪已经不再是终结技了，而是连招的第一步。”柳认真地看着场上的二人，“这套连招他在对战白石君的时候用过。”
“诶？”
看着切原还是一副没想起来的样子，柳叹了口气也不再过多解释，反而是旁边的丸井揉了揉切原的脑袋，“好好瞧着。”
果然，不二的燕回闪已经变成调度技能，想破解燕回闪，只有两种办法，最高点打回或者落地一瞬间挑起。如果幸村选择杀球，那便是棕熊落网或者麒麟落地，如果速度或者注意力跟不上的话，便会直接得分。
然而这些初阶的技术和已经用过的构思，对于幸村而言，不过是不同力量和不同旋转的拆解，他看的一清二楚，如果他的精神力能保证在优秀的集中程度的话。
然而幸村却失分了，他快速动作在底线捞起了棕熊落网，却没能为球附加足够的旋转，最后被不二逮住机会以白龙得分。
幸村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仁王对他说过，越是逼真的幻影，越需要更多的对模仿对象的了解，那些痛苦的、快乐的经历，也会影响到本人，太多的情感投入，损耗太大。而现在的情况是，幸村的梦境本已损耗大量精神力，不能说不疲惫，幸村又看到了不二的梦境而，思绪万千无法集中。而不二的体力，却是在一个健康的状况下。
幸村一下一下拍击着网球，说是要打一场痛快的比赛，可是自己却没有办法以最好的状态迎战。他真的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如果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的话，他想给他留下最好的。
只能，试试这样了。
幸村发球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黄色的小球速度极快的飞出，瞬间便到达不二的底线，飞出。
不二来不及有所动作，看着底线那个深深的印子，看来幸村是来真的了。
幸村再次发球，还是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球路无比清晰的发球，但是速度和力量，都拉到了顶级水平。
不二开始还能以心之瞳来感受球路，但是当球速达到一定程度之后，现阶段的心之瞳即便能感受到球的位置，却也来不及动作了。
“迹部？”几球来回之间，场外的白石发现了幸村的不对劲，幸村现在是忽视一切的心无旁骛。
“嗯。”迹部也发现了，那是仿佛进入无我境地的高度集中，但是又明显不是无我。
场上的不二当然也发现了，他和开启天衣无缝的手冢打过，也和开启无我境地的切原打过，太了解无我的感觉，这显然不是。幸村没有用其他任何人的绝招，只是集中了所有的精神力在比赛中，仿佛对其他人和事都没有感知。
幸村的回击越来越犀利，球速也在他越来越集中的精神力下更快，不二的心之瞳已经跟不上了，不二索性睁开了他的眼睛，面前的少年这般想要痛快的打一场，那就来吧。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满足对面少年的愿望，那就让他也看一看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不二握紧手中的球拍，集中精神力，将自身的感官敏锐度提升到极致，只要他能再快一点感受球路，甚至更快地做出判断，他便一定能回击幸村这个超高速发球。
在大幅提升判断力和理解力时，不二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以极慢的速度进行运动，他仿佛可以清楚地看清幸村动作的每一帧。高高扬起的修长手臂，堪称标准的甩腕抽击，近乎完美的正手挥拍，认真而凌厉的表情，甚至是落下的衣角，紫发的少年每一个动作，都一丝不差地落入不二眼中。
时空对于不二似乎进入了近乎于相对静止的状态，一切都如同慢动作。没有什么比回击一颗静止的球更简单了，不二甚至可以以最佳的角度和路线回击幸村的高速球，而在不二回击之后，他的时间，开始转动，一切归于正常。
没有人，可以在只属于不二的时间妨碍他。
“这是什么情况？”噤声的人群中，入江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德川。
“不清楚。”德川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球场上，幸村的球速虽然比不上越知的马赫球，但是也相差无几了。而不二，如他所见，是在幸村击球的瞬间便已经将球击回了。
“绝对球感？异次元的力量？两者都有？”入江越发激动起来，却无法给出一个答案。他将目光移到对面的教练们脸上，边看边往嘴里灌酒的三船入道也被他捕获。没想到三船教练都来了，真是期待呢。
德川没在接话，依旧将视线盯在场上的两人上。
幸村面对如此可怕的招数，面上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丢了无关紧要的一分而已，虽然他确实只是丢了一分而已。
比赛继续，两人紧追不舍，幸村似乎是发觉不二的新招现在只能用于高速球上，他改变战术，开始使用重炮球。
“幸村，你真的很勇敢呢，明明有已经成熟的路摆在眼前，却想要蹚出属于自己的路径。”无我明明是一条摆在面前只要练习就能达到的路，凭幸村的能力，他不信他真的没有达到。然而这条路虽然已经被验证过太多次可以登上山顶，却不是最好的，最适合他们的路。“然而，我也一样。”
不二开始试图用蜉蝣笼罩解幸村的重炮球，幸村虽然没有特意练过波动球，但是他集中精神力心无旁骛，以十成十力量打出来的球，和正常波动球无甚差别。
在第三次被打飞球拍后，不二终于找到蜉蝣笼罩的最佳打开方式，这一击重炮发球，无比绵软地回到了幸村的场地。
就这样，幸村不二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不二的蜉蝣笼罩从化力为无进阶为借力打力，幸村的球从直接的刁钻重炮球，开始暗藏变化多端的精神力，球路虽然直接，但是落点却仿佛在和不二的不断对拉中磨砺得更加尖锐，每一球，都需要更快的反应，更高的速度，和更强的力量。两人的节奏越来越快，精神力越来越投入，比赛也越来越激烈。
这边，不二的球感已在和幸村毫厘之争的对拉之间打磨得更加敏锐，球落到他的球拍之上，他便能察觉到其微小的旋转差距，如果不是super sweet spot击出的超旋球，便只会成为他凤凰回闪的囊下之物，如果旋转不够，更是会因百万巨人的守护而不能过网。
而幸村，他仿佛不知何为疲惫，对于不二的每一个球，他都在尽力给出最优解，甚至在如此长久的拉锯战后，还在缓缓输出精神力。
迹部和白石对视一眼，幸村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灭了自己的五感，所以不知疲惫，而不二也仿佛倾注了全部精神力来回应幸村，现在的他，无比集中。
这样下去不太妙，这练习赛岂不是要打到其中一个人体力耗尽为止？
两人还在思考如何能阻拦这两人的比赛继续，用言语叫停是绝对不可能的，无论是已经好像剥夺了自己听觉的幸村，还是似乎早已进入自我世界的不二，是根本不可能听见他们的声音的。如果走上去的话，大概率会被分外集中的两人的球拍抽到吧。
就在场上二人紧追不舍间，场下的迹部白石犹豫间，一颗球从观众席发出，直接将幸村不二紧盯不放的那颗黄色小球打出场外，迹部和白石二人抓住机会，动作敏捷地跑上球场，分别夺下二人的球拍。
“谁在吵老夫睡觉？都给我滚回去！”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从观众席上传来，只见三船教练手里拎着个破烂球拍，叉着腰站在场边。见识过三船教练的少年们自是不敢触他眉头，众人直接作鸟兽散。就连本来想要等幸村不二一起回去的迹部和白石，都在三船教练过于犀利的目光下不得不先离开。
入江看了一眼明明看的心满意足却偏要凶一下的三船教练，小声地跟在德川后面嘀咕，“老头还是老样子呀，不过看起来他很喜欢小不二和你的小队友呢。”
很快，球场上只余下刚刚脱离极度集中状态的幸村和不二，幸村的体力一向很好，已经能站起来顺气。而不二，大多数时候都在寻找刺激的他，鲜少如此集中精力地打一场单纯的比赛，却是体力快到达极限了。
月光和训练场灯光下，幸村的脸晦暗不明，垂下来的碎发柔和了他脸上还来不及收起的凌厉，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
不二现在却只有喘气的劲儿，有劲儿伸手，没劲儿起来，反而一把把幸村拉回地上，幸村也没在折腾，直接坐在不二身边和他一起休息。
天上星光点点，澳洲的天气状况比日本好很多，即便不是郊区，南十字星依旧清晰可见。
“真痛快呢，这样和你打一场，我好像从来没有这样疯狂地打过球。”良久，枕着自己手臂的不二喃喃开口。
幸村低头看向旁边仰面躺着的少年，“那真是我的荣幸。确实难得看你如此真心的笑。”
不二闻言楞了一愣，“嘛，揭穿别人不是一种好习惯呢。”突然，不二一手拉着幸村，一手指向天空，“快看，半人马座。”
星光璀璨，少年言笑晏晏，幸村一时不知道该看哪里，却听不二接着说，“传说半人马喀戎是一个智慧而和善的神，就像幸村你一样。喀戎的学生都很优秀，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就是其中一个。”
幸村以为不二只是单纯在给他讲古希腊神话，却见不二突然站了起来，双手合什，高举过头顶，向下至嘴边停顿，闭上双眼，仿佛在默念什么。
医神么？不二在许什么愿望，不要太好猜，幸村心中了然。这种在他看来天真得有点傻气的行为，却像一股暖流，缓缓流进他的心里。真是一个傻气的天才呢。
他在很久前便不信鬼神之说，看着不二难得认真而虔诚的表情，很难不被感染，心中一动，也站了起来，掸了掸手上的土，学着不二的样子，许下自己的心愿。
如果真的有神明，那么这便是他唯一的心愿。如果神不庇护，那也没关心，他所想的，便一定会靠着自己的努力达到。
不二睁开双眼，身旁的幸村还在闭着眼睛许愿，少年如玉的面容浸在月光中，沉静而安宁。
如果神明在上，看到打出这样震撼的网球的你，一定会庇护幸村你的。
谢谢大家，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认真站在球网两端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