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淌过丸井文太窗台时，未拆封的草莓蛋糕盒静置在一旁。
切原那句“果步姐在青学网球场笑得好灿烂”仍在耳膜震动，于是他将切原逃训的事告诉真田，果咩内，亲爱的后辈。
他蜷进薄毯，意识逐渐坠入梦境。
他梦见自己在立海大的网球场上，竹栗果步含笑望着他，眼中盛满了星星。正准备过去时，铁网蔓生荆棘，缠住他脚踝。
他看着她一步步靠近，风带来铃兰的清甜，“文太的真心．.．值几分呢？”
荆棘突然开始生长，梦境破碎。
丸井在窒息感中惊醒，齿间残留着梦境里未曾开口的涩意。电子钟蓝光显示03:49，冰箱压缩机嗡鸣如老式电梯升降声。月光正顺着窗棂爬行，将晾在衣架上的运动服染成青灰色。
手指摸索到枕边的《花未眠》，书页间夹着的海棠标本渗出凉意，那是竹栗在植物社修剪花枝时，悄悄塞进他英文词典的礼物。
“凌晨四点的海棠未眠…”他默念川端康成的句子，窗外忽然传来轻叩。
夏雨坠在香樟阔叶上，又砸进积水洼迸裂成细碎银铃。偶有蛙鸣自草丛裂隙跃起，三两声短促试探，旋即被更稠密的雨弦吞没，恍若自然即兴拨弄的变奏。
他打开窗户，任性的雨丝轻触指尖，凉意便顺着血脉游走，涤净梦痕残余的混沌。风裹挟着泥土的呼吸扑面而来，混合着草叶揉碎的青冽、暗处苔痕的微腥，以及被雨水浸透的花瓣散逸的甜软。
闭目深吸，泥土与青草的清冽渗入四肢百骸。这气息是夏夜最隐秘的信笺，以草木根脉为笔，雨水为墨，书写着大地在酣眠中的呓语。
他忽然想起国文课《古事记》课文旁有一句：
「神代文字的墨迹里藏着多少失眠的星辰？」
关东大赛开幕前两周，立海大正选队员在真田弦一郎主导下展开"地狱式集训"。训练场白板标语“坚忍不拔”旁新增倒计时牌，黑川遥斗因紧张过度屡屡失误，被真田呵斥：“关东大赛怎么上场！”
丸井看着黑川失落的眼神，上前安慰:“真田是这样严厉的，别灰心，我们慢慢练”
红发被汗水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连吹泡泡的力气都没有。
再一次接住黑川的网球后，丸井眼前发黑踉跄扶住球网，指尖因脱力微微抽搐。
在倒地的瞬间，他看见数不清的人向他奔来，接着丧失意识。
医务室的窗帘半掩着，阳光透过亚麻布料缝隙，将空气切割成明暗交错的薄片。
消毒水的气息被窗台上蔫萎的雏菊冲淡了几分，丸井文太躺在白床单上，平日张扬的红发此刻软塌塌地贴在额角，像被雨水打湿的火焰。
他指尖还残留着练习赛时握拍的勒痕，腕骨处贴着输液的胶布，葡萄糖液正一滴一滴顺着透明软管汇入静脉。
竹栗果步推门时，门轴发出轻微的呻吟。
她脚步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精灵。丸井听见声响，睫毛颤了颤，睁开的眼睛里蒙着一层雾蒙蒙的水光，像浸在溪流里的玛瑙石。
“文太君，”她将手里的纸袋搁在床头柜，声音比雏菊瓣还软，“听说你空腹练了几个小时发球？”
丸井试图扯出惯有的得意笑容，却因虚弱显得像撒娇的小动物：“因为新招式'火烈鸟舞步'还差一点就成型了嘛……．果步怎么知道的？”
“真田在走廊训话的声音穿透了整栋楼。”她抿唇，从纸袋里取出覆着水珠的玻璃盒，掀开盖子时，丸井眼睛倏然亮起：“是我最爱的草莓蛋糕！”却在试图起身时被输液管绊住。
果步急忙按住，又变魔术般抽出一本靛蓝色笔记本，封皮用银色墨水手绘了缠绕的常春藤与网球拍图腾：“国文课的现代文鉴赏笔记，重点标了川端康成《雪国》的隐喻解析……你错过的那堂课。”
丸井怔住，他记得竹栗的笔记本曾被国文老师调侃为“立海大美学样本”，那些他曾抱怨比切原英语试卷还难懂的物哀美学，突然在她的笔下落成了一串可触碰的星子。
“果步果然是世界第一同桌！”丸井总说草莓蛋糕是天才的杰作，鲜红草莓如宝石缀于雪色奶油，绵软胚层裹挟着初夏阳光的甜香，可舌尖最先触到的永远是那一丝清冽的酸。这滋味像极了他望向竹栗果步时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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