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如年眼睛微眯，她从沈肖灿的身上闻到了危险的信号。
而陆如月也不敢再撒泼挣扎，她只是两眼直勾勾的看向门口，待确定来人时，猛的低下头，不想让沈肖灿注意到她，但若是沈肖灿这次送聘就是要聘她......陆如月的指甲扣进自己的手掌，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哪怕是丢了整个陆家的脸，她也要将自己和崔皓楠紧紧锁死。
柳氏没想到珝王会来，她身体一颤，即刻松开了捂在陆如月嘴上的手，她怕现在的月儿失了形象，用几不可察的动作，迅速帮着陆如月和自己整理了发髻，衣襟。
而崔皓楠望向沈肖灿背后的送聘队伍，身形颤颤的向后挪了一小步，刚刚已经放松的拳头此时又暗暗收紧。
只有陆念昭，在听到沈肖灿声音的那一刹那，脸上浮起了混迹官场所需的标准式笑容，迎了上去。
“王爷，您大驾光临，怎么没有提前告知一声，我好和夫人上门前迎您？”
说着，陆念昭向沈肖灿行礼，沈肖灿如没有看到一般，直接走到的花厅的主位，利落的坐了下来。
“陆大人这里，很热闹！”
沈肖灿说完，不忘平静的扫过眼前每一个人的脸，在扫到陆如年时，目光静静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陆念昭尴尬的直起身，心里恨的咬牙，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王爷，崔公子是老夫的学生，前些日子就说要来看看老夫，今日王爷您来，正巧赶上了。”
沈肖灿将目光从陆如年身上收回，又看向了崔皓楠，“听说......崔公子与陆大人也结了亲？”
崔皓楠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默默的看向了陆念昭，陆念昭此时额头冒汗，从沈肖灿的脸上也看不出这珝王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崔皓楠干脆实话实说：“回王爷，正是。”
“同陆家二小姐？”沈肖灿又将目光落在了陆如月身上。
陆如月瞬间觉得像是有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射向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陆念昭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问：“王爷，月儿的婚事的确是正在和崔家商量，但.....最终还并未订下。”
陆如月愤恨的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崔皓楠却暗暗的送了口气。
沈肖灿的目光在陆如月的身上停了半晌，一直都未再开口。
所有人的头上现在都像是悬了一把剑，而握着这把剑的人就是珝王。
良久，陆念昭再忍受不住，上前开口问道：“王爷，您身边这位是......”
沈肖灿：“媒婆。”
“媒婆，这是来......”
“下聘。”
沈肖灿不爱说话是在整个朝中都出了名的，如今他愿意同陆念昭在这里说几句，已经是沈肖灿给了他十足的面子。
可陆念昭却还是拿捏不准，但他瞧着沈肖灿的目光最后一直定在陆如月身上，决定赌一赌。
“王爷，前些日子京都里突然传出了不好的传言......让许多人都误会了王爷。”
“不是传言。”
陆念昭神色一顿，不是传言，那就是事实。
陆如年微微勾起唇角，心下恍然，命运的轨迹果然还是难以撼动。
沈肖灿的官配只能是陆如月。
这样看，上一次在茶楼，沈肖灿应该是怕污了陆如月的名声，所以才没有选择顺水推舟，作为男主这一点他还算合格。
“王爷，那您今日来是想要聘臣哪个女儿！”
沈肖灿抬眸：“陆大人的意思呢？”
陆念昭的额头再次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王爷，其实刚刚我们就在和崔家商量，都是我们陆家的女儿，王爷既然看得上月儿，那就是月儿的福气。”
“崔家自然也不会夺人所好，崔公子，你说是不是。”
崔皓楠道：“却是如此。”
“既然这样，王爷，你看不如就让月儿嫁入王府，至于年儿，就让她嫁入崔家。”
“皆大欢喜。”
陆念昭说完，屏息凝神，整个花厅落针可闻。
只见沈肖灿侧头看向陆如年，轻声道：“陆大小姐，意下如何？”
陆如年不卑不亢，“如此甚好。”
“你想换亲？”沈肖灿的眼底泛起一抹幽暗。
“想换！”陆如年的眼底却布满戏谑。
陆如年话音一落，陆家的人和崔母都感受到珝王周身散发出来的戾气，尤其是陆念昭，他们所做的一切分明很是符合珝王的心思，为何他却动了怒。
只见沈肖灿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陆如年面前，愠声道：“换亲？本王不允。”
陆如年眼底的戏谑瞬间消失，心中莫名升起一团怒火。
她今日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陆如月不是她的绊脚石，祖母不是她的绊脚石，她真正的绊脚石是沈肖灿。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想要娶她这个女配！
“如果说，我不愿呢！”陆如年直直的对上沈肖灿平静的双眸，眼神坚定。
沈肖灿直接向后看了一眼，刚刚一直在他身边的媒婆捧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来。
沈肖灿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张陈放了很久的泛了黄的纸张，缓缓打开，右上清清楚楚的写着两个大字：婚书。
这是沈家与康家当年订下婚约时写的婚书。
“本王重诺，不是背信之人。”
“陆大小姐，我相信你也不是。”
沈肖灿最后一句话说的威压十足，让陆如年仿佛回到了《王爷掌上娇》的话本里。
【慕晴欢，你不过本王一个妾室，遥想太多，只会引火烧身。】
【慕晴欢，本王才是这个府邸里的王，你敢伤害王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三百年的轮回终成了习惯，沈肖灿的声音让陆如年动弹不得。
沈肖灿注意到陆如年的神情，眸光微动。
他退后一步，将婚书交回到媒婆手中，“陆大人，聘礼今日我已带来，婚期事宜，媒婆会同你们商议。”
“告辞。”
说完，沈肖灿转头再看了陆如年一眼后径直离去。
此时陆如月像是得到了大赦一般，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缓缓摊开手掌，掌心上斑驳着被指甲嵌入的痕迹。
陆念昭和柳氏二人脸色难堪至极，尤其是陆念昭，计划落空，直接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的擦着额头上的汗。
崔母则上前一步，用手拉了拉失魂落魄的崔皓楠，冲着他使了个颜色，之后母子二人仓皇离开。
而待陆如年再缓过神来时，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她换嫁失败！她这是要嫁入珝王府了？
是夜，陆如年辗转反侧，全然没有睡意，燕儿几次进房间里询问，都被她赶了出去。
她是恶毒女配！她怎么会和男主在一起？
她还没有不自知到认为她的身份可以染指男主！
是她做错了什么！所以要受到天道的惩罚？还是天道给她加了难度？想要试探她的忠诚！
陆如年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两腿之间，就这样坐了一夜。
一夜过去，陆如年再抬头时，眼底又重新恢复了光彩！
要她陆如年认输？不可能！
牢房里的鞭子她受过；众叛亲离，她受过；能让全身溃烂的毒药，她也受过。
若她想认输，早在三百年前生不如死的时候便认输了！又何苦熬到今日。
沈肖灿，台阶都已经摆在你面前了，你不下，那就别怪我手段狠毒，将你的棋盘掀翻，拉你一起同入这暗夜之局。
天光已经大亮，燕儿在门口的台阶上守了陆如年一夜。
陆如年一开门就看见她的小丫鬟整个人蜷缩在门前，冷的全身都在打抖。
“燕儿。”陆如年轻声开口。
燕儿听到小姐的声音，双眼迷离睁开，待看到陆如年的脸，燕儿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小姐，小姐，你......你没事了吧！”
燕儿不明白小姐为何对于嫁给王爷那么排斥，她只知道小姐很难过，难过到一夜未眠。
陆如年上上下下将燕儿打量一遍，冷声道：“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回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若是生病了，谁来侍奉我！”
“而且，我可没有例银再给你看病了！”
燕儿闻言，呆愣了一秒，然后才连连称“是”退了下去。
看着燕儿的背影，陆如年忽然觉得院子变得空唠唠的，她忽然想起昨日挡在她面前的那个佝偻身影，不论她的想法有多么荒谬，祖母还是站在她这边，或许她今日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
陆如年让院子里其他的丫鬟给她洗漱，顺便叫了早食。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陆念昭和柳氏也几乎一夜未合眼。
两人商量了一夜，觉得崔皓楠这个人心性不稳，而且他的心里装的都是陆如年，若是真的让月儿嫁过去，月儿的日子不好过。
索性，两人想退掉这门亲事。
于是柳氏一早就来到了陆如月的院子里，此时的陆如月没了昨日的狼狈，反倒像是心中的大石落定，一早上起来就神采奕奕的。
“母亲，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陆如月坐在铜镜前，正欢心的打扮着自己。
柳氏眼眶乌青，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怒瞪向陆如月：“你这孽障！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为了一个崔皓楠，脸面和性命都不要了？”
“你知不知道，昨日因为这件事，你父亲教训了我一个时辰，若不是我拦着，你现在保准屁股开花，在跪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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