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近日与林若染发生的种种，赵闻濯心中疑问随着匪窝调遣密使、抢亲救人、制药治伤泛起层层叠叠波澜。
他凝神望着地上已然睡熟的女子，强撑着伤口混合药物带来的疼痛，待一个时辰过后，疼痛缓解，赵闻濯已然力竭虚困，便也靠着石壁昏昏睡去。
——
次日一早，小满便循着林若染携带的脂粉气味寻来，恰好与寻赵闻濯的惊蛰打了照面，二人似乎不对付。
还好林若染在中间打了哈哈，还以为他俩是旧识，却得到异口同声的否定。
她也不多想，估计性格不合。
三人言语间，负伤的赵闻濯苏醒，他冷眼忽略几人的吵闹，查看自己的伤口，待药泥揭下，昨晚那撕裂的伤口已然结痂。
如此神速，他深邃的眸子瞬时浮上一抹意外之喜，转眸望向林若染，说她懂医理，倒不如说她妙手回春。
可她真的是林家千金吗？一个人落水后醒来不仅性子变了，连身上的本事竟也会变么？
思绪未定时，惊蛰走了过来，询问了主子的伤势，并且低语汇报了昨夜那些人已尽数抓捕归案。
“没有发现郡主。”
赵闻濯虽是做好了搜寻无果的准备，可仍旧不死心地追问道：“可还有进一步线索？”
“望王……公子恕罪，属下还未查到。”
“尽快去查。”
惊蛰不敢怠慢，立即动身，只因郡主是王爷苦寻许久未果的长姐，因老王爷王妃过世得早，王爷是由长姐照顾长大，姐弟相依为命。
王爷格外敬重珍视这个姐姐，要不是王爷那年奉旨边关御敌，也就没了今时这档子事。
“诶，那谁要不要一起？”
林若染准备回清平县，又见赵闻濯那个手下扔下自己的主子一个人走了。
她这才询问一旁的赵闻濯要不要随行。
“嗯，把我在香远县附近放下就行。”
“正好，我们要先去香远县客栈接昨晚的女子。”
赵闻濯应下，然后跟着他们一起，由于昨晚那些歹人已经出了香远县，因此返程须得经过香远县。
“不是三位么？”
他记得昨晚是有三位女子，可林若染却说要接一个。
“昨晚那两个新娘已经安排人送回家中，另外一个——”
“也就是昨晚另外一间的那位，暂时问什么都不答。只好先接回承乐楼安顿照料。”
很快便到了女子安顿的客栈，密使把女子交给林若染便遁身消失在眼前。
小满做事也很利索，刚才一会儿功夫已经寻来一辆马车：“染姐，上马车，不然在天黑前赶不到驿站。”
一天一日的路程，须得尽早启程，小满也是担忧近日不太平，夜行恐对染姐有危险。
林若染搀扶那位女子上马车，赵闻濯伸手去帮忙，忽然那女子顺势拉过赵闻濯的手，像发了狂般扑上去。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扑抱住赵闻濯，然后在赵闻濯耳边轻声低哀：“王爷，是王爷！”
赵闻濯心惊肉跳，瞪大双眼，不是被这疯女人吓的，而是她嘴里喊着的称呼惊喜到了。
她是？
“奴婢是清照啊！”女子跪下开始隐忍呜咽求道：“快，快去救小姐……”
清照刚才闻到王爷身上熟悉的熏香味便认了出来。
林若染与小满皆是一阵蒙圈，你看我，我看你，像是在对话“这是什么情况？”
而赵闻濯万顷重的心倏然落地，这说明长姐还活着。
*
经过清照一番哭诉，林若染才得知原来她是和她家小姐被人拐骗掳走，而她因为护主心切被那些畜，生玷污了，后来买家嫌弃她非处子便把她留下自生自灭。
林若染听得双拳紧握，嘴里赫然骂了一句：“天杀的畜，生！”
小满倒是习惯了这般，性，情直率的染姐，而赵闻濯现下满脑子都是长姐，已经听不见外在声响。
清照是个聪明的丫头，听到外人在也没有全然相告，只是讲了个大概，而这些足够让王爷了解并派人去解救小姐了。
“你的眼睛？”
林若染先前还未瞧出女子异样，女子一直低头垂目，还以为是畏惧不敢抬头。
经方才倾听中，她注意到女子似乎不清楚他们站在何处。
心中猜测女子应该是双目失明。
“是他们怕我逃跑把路线告知旁人，便用尖刀划瞎我的眼，又用铁链锁了我。”
清照在讲这些时，似乎在说一个平常不过的故事，本该出现在她脸上的愤恨和不堪回首的神情，此刻却正出现在赵闻濯和林若染脸上。
“你可知姐姐被送往何处？”
赵闻濯忍不住了，脱口而出问了姐姐去往何处了，听了清照这般描述那些该死的畜生手法，他越发担心长姐的处境。
长姐那般温婉的女子，怎地能遭受得住如此虐待。
他只求长姐平安，等他，一定要等他！
林若染听出来了，看来赵闻濯此次来香远县并非为了那晚几个土匪，想必是那些土匪跟他长姐失踪有关。
这狗男人还是不信他，可恶！
生气归生气，但并不影响她继续救人反拐，她决定先不回承乐楼咯。
“我当时听到那些人提到了什么南陵。”
“南陵？这个我熟！”
林若染抢话，压根不给赵闻濯这个狗男人答话，擅自做主道：“这样，小满你把清照姑娘送回承乐楼给清明照料，然后跟我哥说我去趟南陵盘查咱家生意。”
“好。”
“你……”赵闻濯欲打断林若染的话痨施法，却无果。
林若染旁若无人继续：“对了，你送完她，带上几个密使直接赶往南陵与我汇合，还是老方法！”
“得勒！”
小满倒是很开心，毕竟他是个爱工作的人，一听染姐要带他闯天涯行侠仗义开心极了，连连点头，再也不用窝在这里三县之内了。
而林若染想的却是只要我救出你姐，那承乐楼就可以顺利拿回来了啦哈哈！
有人欢喜有人忧，赵闻濯此刻一脸深沉，这女子好生啰嗦？无礼？好像也不至于此。
就算他百般不愿，奈何小满已将清照送上马车了。
既然林若染替他做主安排得如此周全，那就同往南陵。
他只是不想拖累了这个林家千金，这事本与她无关，甚至发现了一丝更深的网。
这网似乎牵延至了官都京州，南陵一个曾经满是王孙贵胄的旧城，如今只是一个落寞满是贱籍罪奴之城。
为何说是牵扯京州，因为京州的奴役来源之首便是南陵。
赵闻濯开始意识到长姐失踪并非意外，更像是蓄谋的鱼钩。
现下只是他的一厢猜想，更希望只是多想，毕竟京州生变苦的还是将士与百姓。
这些事就已经够头疼了，结果不知何处惹了这富家千金不快，前几日还对他关心备至，自从出发同往南陵，路上林若染就不拿正眼瞧他，说话都夹枪带棒，好不温柔。
“林姑娘，我——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你没错，是我太天真了。”
赵闻濯试图用主动提问来获取自己是不是得罪了对方的答案，结果对方吃着茶桌上的糕点，不以为然地说他没错。
既然林若染这么说，那肯定是他没错了。
他稍许放下忐忑不安的心绪，和煦的微笑看着林若染：“没错就好，以前不曾听闻林小姐的医术，反倒常听众人夸您的才艺斐然。”
没错就好？！
林若染真的是气笑了，这狗男人是不是脑子缺根筋，稍微弯曲一点的话语都听不出个曲直来。
直男，不懂女人，没得救了，您就该孤寡一辈子吧。
林若染自诩自己算是半个女汉子吧，性格开朗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都受不了比自己还憨直的赵闻濯。
那些娇柔温婉，心思细腻的女子恐怕更瞧不上这榆木疙瘩了吧。
而且这男人还不信她！还想着试探她呢？
早知道就不救他了，因此暴露了自己的医术实力和密使，这些的确不是原主那般温柔闺中千金会做的事。
而且原主可是三县有名的才女，而她林若染呢？
她身上的琴棋书画细胞，各有各的想法，压根不听她的。
“怎么，赵县令也希望女子皆要靠琴棋书画取悦丈夫和世人的眼光？女子就不应该有自己的事业和理想？谁说女子就一定要遵守这厚男薄女的礼教法德？我偏不，我偏要在这事事都要女子伏低做小，整日围着男人转的世道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康庄大道。”
林若染铿锵有力，字字坚定，目光如炬定定对视着赵闻濯说出这一番话。
她不知在嘉绪这个国度里，女子要是当众讲出这番言论是要被论罪的。
赵闻濯却没有捂住她的嘴，也未露半点勃然怒色，而是任由她“大放厥词”。
甚至听完，薄唇勾起，会心一笑。
有这等心性的女子，世间当真少有，他温言正色答道：“林小姐这番话讲的甚妙，女子与男子本无甚差别，也无须依附。皆可为心中之道而活，男子可做卫国之须眉，女子亦可为护世之巾帼。”
林若染闻言这才罢休：“算你小子上道，暂且不与你多言计较，我要睡会儿，别吵我。”
她不顾那车上男子的怔愣，自顾躺下阖上眼皮，长长睫羽微动，看在赵闻濯眼里，甚是灵动清明。
心想，这女子还真是洒脱自在。
“别看了，饿了就吃点东西。又不是不给你吃。”
林若染其实并没完全阖上眼，注意到对面赵闻濯那眼睛一直盯着她这个方向的茶点，表情直勾勾像是饿急了的狼，她才说了一句。
赵闻濯不明所以，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他不饿啊，刚才只是在欣赏她。
咯噔！
心下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
非礼勿视，非礼勿念……
染染：对对对对，你没错，是我错了！
未来的赵闻濯：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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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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