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学生送家长离开学校,大家一会要到操场集合。
孟长东没有这个环节,径直去了操场,宋云生看见了。
“张叔,你记得大门在哪吧?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出去了。”
“行。”张叔走出几步又回来。
“云生啊,看你又瘦了,在学校没胃口给你婶打电话,叔给你送饭来。”
张叔的老婆是宋家的老保姆,带大了宋云生的姐姐,后来又照顾宋云生。张氏夫妇看着他长大,除去雇主这层关系,私心也拿他当做很疼爱的小辈。
“知道了叔,慢走啊。”
宋云生到到操场时,历史1班的集合位置上只有孟长东一个人,他走到孟长东身边坐下。
孟长东抱着膝盖,头靠在手臂上,她问他:“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张叔不让我送。”宋云生手撑着草皮,“你家长怎么没来?”
“姥姥病还没好全,跑一趟挺累的。”
宋云生了然点头,又问:“那其他人呢。”
孟长东一声不吭,却抬头看云彩。
西边的天呈现出水红的颜色,余晖还是能透过孟长东的发丝,鹅黄又蓬松。
孟长东语气淡淡地:“没有其他人,我和我舅妈不熟,我舅舅死了。”
宋云生猛地看向孟长东,他张张嘴。
她在他出声前又开口了:“嗯,我妈也死了。”
宋云生显得很无措,手攥紧又松开,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抱歉。”
孟长东还是淡淡地:“没事啊,”说完打量了一眼宋云生,“怎么?你不会是要安慰我吧。”
宋云生想了想,然后真诚发问:“你需要吗?我都可以。”
孟长东无语了:“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呢?”
宋云生没接话,摊开手给孟长东看,上面一片红彤彤纵横交错的印子:“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孟长东一头雾水:“硌出来的印子啊,怎么了?”
“不对,这叫操场草皮综合症。”
他笑眯眯的,孟长东更加茫然:“哇,这是冷笑话吗?哈哈。”
宋云生渐渐收了笑脸,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某个理科班里,回来的男生不知怎的开始摔跤了,起哄声、笑闹声,中间夹着几句脏话。
宋云生和孟长东这边还是静静的,他还是能听见她的呼吸声,也许是错觉。
天色暗了,红霞就没有那么热烈,宋云生看着孟长东,她身上还落着余晖。
宋云生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孟长东的头顶。
“干嘛呀,在我头上蹭灰啊?”孟长东抓抓头发,她抱怨了一句,别过头。
“牙尖嘴利。”宋云生怼她。
“谢谢夸奖。”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还是熟悉的脸庞,熟悉的配方。
各班班长清点了人数,班主任在队伍后方站着。
“好,安静。同学们站着坐着都可以,大家随意。”主席台上慈祥校长的声音,从两边大音响里扩散开。
“其实今天呢,学校还给大家准备了一份神秘礼物。”校长在此处顿住,“不过现在还没到时间。”
“你们呢,可以猜猜是什么。”校长从主席台上下来,应该是互动环节。
孟长东被初秋的夜风温暖地包围,慢慢有了困意,意识已经模糊,她依稀听见一群人哄笑。
校长还在卖关子:“其实我也跟你们年轻人一样,平时喜欢听听歌,我也比较喜欢唱歌,有一首很擅长。”
“这首歌叫昨日重现,现在还有时间,给大家展示一下。”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It made me smile......”
没有伴奏,校长的原声也不知被话筒音响削弱几层,胜在扩散范围更广。
历史1班离主席台较远,孟长东把它当成助眠音乐听了。
过去盛夏的余热还没散尽,混着塑胶跑道味一点点蒸腾,最后的霞光被夜色掩盖。
一群十七八的学生同坐在这片星光还未完全显现的夜空下。
不得不说校长有两把刷子,气氛烘托得很到位。
宋云生正出神,忽然感觉肩膀一沉,侧头看是孟长东。
也是这一刻,唱到最后一句every shalala,烟花的爆炸声突然在上空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声惊叹。
孟长东吓得一激灵,立即坐正朝四周张望,最后直直撞上宋云生的目光。
他看她,她也看他。
一秒、两秒,宋云生先错开了眼睛,抬头望着夜空。
往常晴朗无云的晚上繁星闪烁,此刻比不过烟花耀眼。
宋云生再看向孟长东,她仰着头,烟花的绚烂色彩一一照在她的脸上,是模糊的。
很多人站起来,没有老师刻意维持秩序,人声嘈杂,但都被烟花爆炸的响声盖过去。
“怎么了?”孟长东觉察到宋云生在看她,扭头朝他喊。
宋云生笑了笑,又抬头,他也喊:“没怎么,看烟花。”
孟长东今天第一次脸上有了笑模样,接着喊:“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在学校看的这场烟花,比任何时候都美。”
宋云生还是笑着,他也喊:“我也觉得。”
周围人在走动,孟长东和宋云生依然并肩坐着。
“宋云生,你想去哪里上大学。”
“央美,你呢?”
“不知道,你还不去集训吗?再晚是不是就来不及了。”
宋云生的沉默和傍晚时孟长东的如出一辙,想了想最后说快了。
孟长东点点头:“那你加油啊,今年肯定没问题的。”
宋云生心里烦躁,每一秒都觉得煎熬,这时孟长东又开口了。
“你要感觉压力大,可以跟我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孟长东心情好了,又开始发光发热温暖失意少年了,“你也可以跟甘玉龙说,我觉得全班心态最好的就是他。”
“假如说你是艺术生,你爸不许你读美院,你会乖乖听话走文化生吗?”
孟长东一哽:“哈?艺术生不读美院读什么?不过我爸是个傻逼,他的意见不具备参考价值。”
她性格大大咧咧,却极少骂人,显得这句话相当真心实意。
宋云生听完笑了,积压的情绪有了出口,他注视着孟长东。
“冬冬,过来合影。”远远的楚菱和洛水一起喊孟长东过去。
孟长东听见了,她扭头看宋云生,心里有个主意。
“去吧,都等你呢。”
“你等我一下。”
楚菱新收了一个佳能,洛水的相纸也补货了,拍了几张合影,三个人各个都是冰山脸,但是她们又都很满意。
孟长东借了楚菱的相机,走回去的时候宋云生在原地站着。
“宋云生——”孟长东大喊。
宋云生看过去,隔着如织的人流孟长东朝他招手,人来人往但恰好给她空出了一条路。
孟长东停下来,摁着快门咔咔一通连拍,没有路人抢镜,整个世界宋云生是焦点。
拍完孟长东调出照片,宋云生走过来看,抓拍加随便的角度,成片居然不错,真要多亏宋云生的脸会长。
孟长东洋洋自得:“怎么样,我这个技术不错吧。”
“厉害,拿去参赛肯定获奖。”宋云生在一边附和。
“能别这么自恋吗?”她斜了宋云生一眼,“我还相机去了,等放假把照片发你,明年你考上央美,挑一张挂到优秀毕业生榜上,留名青史。”
“谢谢你啊孟大摄影师。”
“这都小事,走了。”
孟长东风风火火地拍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宋云生的目光也随着孟长东的背影去了,来来往往的人一样成了她的背景板。
烟花表演结束了。
高三正式开学后两周一考。
甘玉龙的帽子不知道被何主任收了几顶,后来他终于接受了自己的寸头。
题海浮沉的日复一日实在枯燥,不仅如此,还有考试磋磨心态上的双重打击。
暑气褪去,秋意渐浓,十月底冷锋过境,这年冬天来的格外早。
骤然降温,一时间流行性感冒盛行,医务室输液厅爆满,问诊买药的更是排到了门外。
另有一部分学生确诊甲流,据说高一某个班请病假的人达到半数之多。
消息是甘玉龙带来的,他的头发长出来些。
“啊——我也想请假,可马桶不批,说我上次考第八,怎么这次又掉到二十,让我把精力放在学习上。”甘玉龙夹着温度计。
他先前拿电子的量了好几次,全是正常体温,他不信邪,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感觉全身乏力发热,转了大半个班终于借到两根水银温度计。
甘玉龙坐在孟长东的位置上,宋云生陪着甘玉龙量体温,他还没去集训。座位换了好几轮,甘玉龙都成宋云生后桌了,孟长东和宋云生还坐讲台旁,这是他俩的专属。
孟长东甲了,回家输液,宋云生一开始感觉还好,挺了两天,现在也感觉身体抱恙。
甘玉龙还是36.5°,宋云生比他火热一点,38.5°。
“宋哥你还好不?”甘玉龙观察着宋云生的脸色,“虽然老何说烧到39°才给放行,但是走马桶的绿色通道38°就可以。”
“哪那么矫情。”宋云生捂嘴咳了两声,又拿了两包布洛芬和消毒湿巾,他把水银计擦了两三遍还给甘玉龙。
“要上课了,你确定还在坐这儿?”
“你想让我陪你吗?”甘玉龙笑得贱兮兮的,凑到宋云生眼前。
“离我远点,传染你。”宋云生一脸嫌恶,扯着凳子退出一米远。
“还有,你别在孟长东这里坐着,她不喜欢别人碰她东西。”
“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就有鬼了,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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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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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你看烟花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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