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亚历山大灯塔模型！”
商场玩具店里，樊星承指着高高货架上的积木道，“今年圣诞礼物我就挑这个了！”
樊望宇从架子上取下那一大盒积木，看了眼标签嗤笑道：“一共6165 粒……你确定你拼得起来？”
“肯定是你帮我拼啊，今天就是平安夜了，晚上我们两个干脆就泡在游戏室里，不眠不休！”樊星承理所当然地道。
“是吗？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樊望宇把积木递给樊星承，挑了挑眉梢，翘起的嘴角春风得意，“我今晚有已经和人有约了，你自己乖乖看家吧。”
樊星承一呆，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整个表情跟吞了苍蝇一样：“你？跟谁有约，从没听你说过啊？！”
“一时半会儿跟你解释不清。”樊望宇一摸鼻头，实则心里早已沾沾自喜，“如果妈或者大哥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去练琴了。”
樊星承撇嘴：“得了吧，他们问我都不会问你。”
“得了吧，也不会问你的。”
兄弟俩本来还在优哉游哉，你一言我一语互损正欢时，蔡姨接完电话回来，传达了一个恍若惊雷的消息：“二少爷、三少爷，老爷吩咐，今晚18点在玛尔斯酒店设圣诞家宴，请二位少爷提前做好准备。”
“什么？！”不止樊望宇，见樊星承都吃了一惊，“往年圣诞节不是没活动的吗，今年怎么突然搞这种骚操作？”
“据老爷秘书说，这是为了夫人特地准备的，而且老爷专门请设计师布置了会场，希望能让她回忆起家乡的感觉。”蔡姨解释道。
“啊？”樊星承大惑不解，“这么多年不回忆，偏偏今年来回忆，老爸他吃错药了？”
“三少爷，请您注意一下措辞，夫人知道会不高兴的。”
“可是好好一个平安夜，要我们和那几个人一起吃饭？老天爷啊杀了我吧！”樊星承捂脸崩溃大呼，扭头又问樊望宇道，“你也觉得我说的没错吧，二哥……喂，二哥！”
此时的樊望宇，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脸色灰白地低头，紧盯手表，大脑飞速计算着晚上可能浪费的时间——
如果家宴18点能准时开始，按照樊再念的忙碌程度，以及平常家庭聚餐的速度估计，应该能在40分左右结束，剩下的时间再驱车赶去丹林大街……
勉强来得及！
稍微松了口气，樊望宇直接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过去：
【抱歉，我家临时有点事，如果7点我还没到，麻烦等我一下。】
五秒不到，那边就回了信息：
【OK啦】
看到收到的消息，樊望宇似乎看到了对方笑嘻嘻做“OK”手势的样子，顿时忍俊不禁。
他含笑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正被对面两人冷漠注视着，只好难为情地瞪他们一眼，没好气道：“干嘛，我脸上有字？”
“……没。”
蔡姨和樊星承异口同声。
夜幕降临。
丹林大街的集市灯光如被魔法点亮，从各摊位一路燃至圣诞树顶的金色星星处，在夜空里熠熠生辉。
中央广场四处弥漫香甜气息，圣诞树下还有表演的街头艺人，整个区域沉浸在欢声笑语中，热闹且祥和。
“太漂亮了……”
俞一诗激动不已，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欣赏着这些家乡从未见过的别致风景，感觉怎么逛都逛不够。
待把摊位和商店逛得七七八八，俞一诗才总算想起去看时间，然而当19：45映入眼底，她下意识揉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怎么回事，樊少还没忙完吗？
俞一诗霎时有些迷茫，但相信樊望宇不会无故爽约，她便在圣诞树下找了个人少的角落，边听手风琴演奏，边安静地等候起来。
天色越来越晚，温度也越来越低。
给樊望宇发了两条短信都不见回音，俞一诗无可奈何，只好蜷缩肩膀，在寒风中胡乱刷着短视频，却完全看不进脑子。
她曾无数次想过宇打电话询问情况，但又担心他万一在忙，自己贸然打扰也不太好，所以又无数次打消了这个念头，继续心不在焉地玩手机。
可为什么他这么久还没来呢？如果有事取消，应该至少给她发个短信说一声才对吧？
眼睁睁地看时间从“19:45”变成“20：45”，俞一诗把手机收进袋内，仍旧一动不动地在树下等待。
由于没戴手套，手指被低温冻得通红。俞一诗不断对着掌心呵气，看着白气在眼前徐徐消散，她茫然地仰起了头。
视线越过高空闪亮的圣诞星，望向灰暗无光的黑夜。
现在到底几点了？
她本想再看一眼时间，可刚拿出手机，屏幕突然就黑了下去。
“咦？”
俞一诗嘴角一抽。
……完蛋，手机没电了。
*
玛尔斯酒店餐厅。
偌大空间只摆了一张餐桌。挂满花环?松果的拱形窗边，立着一棵大圣诞树，树下堆放礼物无数，加上点缀的金色星灯，让整个房间充满温馨氛围。
点缀鲜花与冬青果的长桌上，摆着精致丰富的菜肴：火鸡、火腿、奶酪、沙拉……桌面正中间，银色烛台火光摇曳。
四个沉默的身影面对烛光，各自坐在位置上，空气里满是死一般的寂静。
樊望宇与另外两兄弟一样，已经换上了一身贵气的晚礼服，可与外表的优雅相比，他心底并没有多从容淡定。
此刻的他正保持僵硬坐姿，全力压抑着焦躁的心情。
只是吃个饭，为什么爸要交待管家把大家的手机都收起来？
他们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感受到口袋空空如也，樊望宇强忍下离席的冲动，厌恨地暗骂着。
玛利亚双手交叠端坐，看着餐桌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一动不动地等了整整半个小时。最后，她只等到了管家冷冰冰的通知：
“夫人，老爷说临时有事，不过来了。”
听到消息，玛利亚全程保持笑容，眸中似有一瞬而过的阴戾。但抬手轻撩卷发后，她的笑靥反而比之前更为明艳：“没办法，既然爸爸工作忙，那今晚的圣诞大餐就由我们母子几个共同享用吧！”
学着母亲的模样祷告完毕，三个少年执起刀叉，开始默不作声地吃起东西来。
“Merry Christmas！”举起杯中的葡萄酒，玛利亚眼波流转，一颦一笑皆艳丽如异国海岸炽烈的阳光，“祝愿妈妈肚子里的宝宝平安降生，祝愿健康幸福与爱人长伴，也祝愿我们一家人永远恩爱和睦！”
“诶、咦？！”见两个哥哥同时举起酒杯，樊星承愣了一下，也马上强颜欢笑地拿起牛奶，磕磕巴巴地说道，“圣、圣诞快乐，妈咪！”
玛利亚说完祝愿后，低下头，开始品尝这些菜肴。
不得不说樊再念找的厨师很有水平，细细尝起来，确实有几分似曾相识的味道，令她回想起早已许久未归的故乡。
但是……
握着刀叉的手暗暗发紧，玛利亚脸上笑意不减，内心却如鲠在喉。
樊望宇放下酒杯，面对这桌烛光晚餐，每一秒都如坐针毡。
担心被看出端倪，他只能强忍下不断看表的冲动，机械地咀嚼着所谓的佳肴，双眼则紧盯盘子，无时无刻不盼望这场窒息的晚宴赶紧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刀叉和餐盘的碰撞声，在这无言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响一下，都像钟摆重重敲击在樊望宇心上，愈发让他的烦躁无处遁形。
不知过了多久，玛利亚终于将刀叉摆回桌上，两手相握，做了个祈祷的手势：“孩子们，能在平安夜与你们共进晚餐，妈妈我真的感到无上幸福。”
“……”三个少年都没有回话。
“那今夜的圣诞大餐，就到此结束吧。”玛利亚自顾自地微笑道，“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在明年平安夜真正团聚呢！”
“妈咪，这么说……”樊星承弱弱地试探问，“我、我们可以回去了？”
“对，你们都去忙吧。”玛利亚笑得如春风拂面。
樊望宇脸色一变，瞬间如释重负。只见他迅速起身，也不顾拉开木椅发出的刺耳声响，迈开步子就要冲出房间。
玛利亚刹时面染愠色，厉声叫住了他：“望宇，你这么着急，要去哪里？”
“对了，我、我要去练琴！”樊望宇连忙回身干笑道，“我刚想起来今天还没抽空练习呢，我现在就去琴房！”
“哦？很好！”一听他要练琴，玛利亚的神色即刻由阴转晴，欣慰地目送樊望宇匆匆离场，“看样子望宇也开窍了，知道要努力了呢！”
在玛利亚的喜悦和樊星承的狐疑中，唯有樊昀熙放下酒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樊望宇的背影。
刚关上车门，樊望宇就迫不及待给俞一诗打了电话，然而无论重复多少次，那头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啧！”面对无法拨通的号码，他烦躁地抓着头发，“她在干什么，怎么关机了！”
“少爷，那我们还去丹林街吗？”蔡姨边开车边问，“也许一诗小姐已经回家了。”
“去，当然去！”樊望宇咬了咬牙，依旧坚定地说道。
丹林大街星火熠熠。
欢快的歌曲萦绕不绝，集市人来人往，缀满华灯的圣诞树将四周映衬得五彩缤纷。
樊望宇不断穿越人潮，拼命四下环顾，胸膛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从呵出的白雾中，他费力辨认着每一个路人，只为寻找那一抹思念的身影。
然而越是焦急索求，就越无法找到正确方向。
仿徨无措间，少年的内心一点点沦至绝望深处，直至一声轻唤，令他蓦然驻足——
“樊少？……”
眼睛睁大，樊望宇骇然回头。
少女呆呆地站在圣诞树底，全身被暖光笼上一层朦胧的纱雾。
或许由于寒冷，她的脸颊有些苍白，头发也被寒风吹乱，可即便如此，那双凝望着他的双瞳依旧清澈如水，明媚动人。
樊望宇心尖一颤，立即大跨步来到她面前，神情却是错愕的：“你……还没走？”
“我应该走吗？”俞一诗对他露出无奈的笑，“不是你叫我在这等你的吗？”
“不……”
樊望宇低喃，很快就想起了自身目的，于是，他抬臂将手中的纸袋递向俞一诗。
“拿去，送给你的。”樊望宇别过微红的脸，压低声音对她说道，“……圣诞快乐。”
俞一诗愣愣地打开袋子，随即惊喜交加：“围巾！”
她取出那条红白格纹围巾，兴奋地给自己围上，再把半张脸埋进软乎乎的羊绒中，“好漂亮，好暖和！谢谢你！”
“抱歉，等很久了吧？”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樊望宇眉头渐渐舒展，目光也轻软了下来。
俞一诗欣然摇摇头：“不要紧，我知道你一定不会食言！但我以为你只是单纯来逛街的，没想到还会送我圣诞礼物……啊！”
她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尴尬道，“不、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要不我们现在去买？”
“不用。”将手插回大衣口袋里，樊望宇一扬唇，面带柔和的笑意望向她，“因为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什么？”俞一诗怔着眼，一头雾水，“你是指水晶球吗？”
樊望宇注视她笑而不语。
“怎么不说话，那我就把水晶球当成做你的礼物喽，不过……”俞一诗好奇地看向他大衣领口下露出的礼服和领结，“你穿得这么隆重是要干嘛，刚结完婚回来？”
“笨蛋，怎么可能！”樊望宇慌忙摘下领结，红着脸骂道，“我只是刚参加完家宴就赶过来，没时间换衣服而已！”
俞一诗听完反倒羡慕起来：“哇，你们平安夜还举办家宴啊，应该很温馨吧，真幸福。”
“呵。”樊望宇冷笑着撇眼，“大概吧。”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俞一诗摩拳擦掌，“我在等你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好玩的店，有些还有试吃！待会儿我们要不要一路尝过去？”
“无所谓，你决定。”樊望宇看她的眼神温柔中多了几分惯纵，“有什么想看的想买的，尽管告诉我。”
经他提醒，俞一诗立马想起一个有趣东西，遂挥手招呼樊望宇道：“既然这么说，来来来，我带你去看个好玩的！”
“嗯？”
见俞一诗跑向一家玩偶店，再一瞟招牌上粉嫩嫩的Honeyhoney字母，樊望宇平静地“哦”了一声，已经知道她想给自己看什么了。
俞一诗直奔目的地，从货架上取下一只卷毛黑狗挂饰：“看到没？这是他们家新出的圣诞限定小黑汪，戴了圣诞帽和白胡子，下面还有个小铃铛，是不是很可爱！”
“你想要吗？”樊望宇在一旁憋笑，“想要我可以送给你。”
俞一诗听完却哈哈一乐，重新把娃娃挂了回去：“不用啦，谢谢！我有表舅送的就够了！”
“……哦。”
樊望宇突然不爽到极点，趁俞一诗去别处看娃娃间隙，他毫不犹豫把那只小狗拿去了收银台：“现金，不用找了。”
“好的谢谢惠顾，Honeyhoney祝您圣诞快乐、心想事成！”
于是乎，在俞一诗抱着另一只白色小猫，打算给樊望宇看时，对方已先一步找到了她。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樊望宇别过脑袋，递上娃娃，面颊泛红小声道：“送给你，我已经结账了，退不掉的。”
“谢、谢谢。”俞一诗接过玩偶，怔然望向他，“可我已经有一只了，不用再浪费钱去……”
樊望宇不悦地打断她的话：“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之前那只的挂扣也坏了，还不如换个新的。”
“可是新的我有点舍不得用。”俞一诗思索间为难道，“那我还是继续挂原来的小黑，把这只先收藏起来吧。”
“有新的你就用啊！又不是古董，收起来干什么？”他看起来更生气了。
“啊，有了！”俞一诗灵光乍现，“要不我把这只的挂扣拆下来，挂到那只头上！”
“——少废话，直接给我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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