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声哨响划过天际。
燕荇出了玉棠门，第一次吹响了手中的竹哨。
没有柴郁在门派中阻拦，他行动起来方便多了。
就算走出门派，门中弟子也不敢过多阻拦。
望月楼内。
透过楼上的窗户，能清楚看见对面不远处的玉棠门。
“燕荇出来了。”谢远舟在瞥见燕荇出了玉棠门后，忙报给墨衣。
“嗯。”墨衣点点头，目光落在楼门口，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回来了。”楼门口并没有人进入，萧危楼是从楼上下来的。
虽说已是子时，邯郸城中人都睡了，就算是望月楼靠近的玉棠门也没几个弟子在守夜。
但为了以防万一，萧危楼还是先回了楼顶。
“你要的东西。”萧危楼下了楼后，将手中的一份文书径直递给了墨衣。
墨衣接过后，拿着这份东西出了楼。
她穿着一袭夜行衣，隐匿在黑夜之中。
就算是站在楼门口，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她。
“不错嘛、难怪楼主喜欢让你做事，速度就是快。”花筱筱目送墨衣离开楼后，转向一旁的萧危楼夸赞道。
萧危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还用你说。”
凌逸月此时注意力全放在楼外，他早知道墨衣做事缜密，没想到她竟提前连调查燕荇的身世，都算好了。
没错，她手里拿着的，萧危楼递过去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燕荇父母被杀的真相。
燕荇从小在玉棠门长大，要让他和柴郁反目成仇，并不是那么容易。
再怎么说，也有一层养育之恩。
所以墨衣早就算到，就算燕荇回到玉棠门，找到玉棠门的路线图，他也不会轻易拿出来。
要让燕荇彻底死心，拿出玉棠门的路线图，他们需要一个助力。
一个能超过养育之恩的助力。
燕荇吹了几声竹哨后，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有风吹过，扬起他的衣角，他自嘲地笑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竹哨。
他竟然真的会信她说的，吹响竹哨她就会出现。
如今她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若是在相隔千里、万里的城中，又如何听得到这竹哨的声音。
燕荇想着，刚要转身回去。
面前就落下了一道黑影，是她！
“你找我？”她和之前见面时一样，依然穿着一袭夜行衣，戴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具。
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她手上拿着的东西了吧。
之前见她时，她手里并未拿什么。
这一次，手上却拿着一沓资料。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她就径直将手上的文书递了过去。
燕荇不解地接过，在打开文书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身子剧烈颤抖，似是被雷劈了般愣在原地。
“不、不可能......”良久，他才缓缓道，话语间满是不确定，听起来像是说服别人，又像是说服自己。
“是不是真的，你比谁都清楚，你腰间挂着的那串金铃便是最好的证明。”女子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这金铃是燕家独有的手艺，你从小就带在身上，难道你没问过柴郁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燕荇想起了小时候。
他身上挂着的这串金铃，原来是金门燕山的象征之物。
而他正是燕家最后的血脉。
玉棠门中有记载着历年来门派收编屠灭的帮派，燕荇之前曾偷偷看过。
他记得上面既没有写墨家机关城，更没有写金门燕山。
如今他手上的文书清楚记载了金门燕山被屠的过程，精细到连柴郁收养燕荇的记录都有。
若只是记载，他还可以欺骗自己。
可文书里夹着的两串染血金铃，正和他腰间的一模一样。
燕荇闯荡江湖，从未见过有和他腰间一样的金铃，他为此曾十分自豪，觉得自己的这串金铃独一无二。
如今，他知道这串金铃并非独一无二。
而是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他该恨柴郁的，可在看见文书记载和那两串金铃时，燕荇脑海中最先闪过的却是庆幸，庆幸柴郁将金铃给他留了下来，庆幸柴郁没在当时他还是婴儿时就杀了他。
或许柴郁也在等，等着有一天他发现这个真相。
不然以柴郁的行事风格，不会斩草不除根。
更不会，将金铃留下来，作为揭穿他身世的证据。
见他心中已有答案，女子不再多说什么，而是问道：“路线图的事情，怎么样了？”
燕荇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递了过去，等女子接过后，才道：“你可以先看看这个，这册子上记载了掌门和墨青鸣当年的往来。至于玉棠门的路线图，再给我些时间。”
他说罢，还不等她回应，就又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既然我与柴郁同样也有灭门之仇，便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我自然知道，等你的好消息。”女子说着一个纵身，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燕荇转头望去，玉棠门守门的弟子在刚才她到来前，就已被他提前点了睡穴，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就让他们多睡一会儿吧，毕竟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
燕荇心想着，将手上的文书攒紧。
-
墨衣回到楼里的时候，凌逸月他们就在一楼。
见她进了楼，花筱筱迫不及待就问道：“楼主，怎么样啊？燕荇肯信你了吗？”
墨衣走到桌前，将手中的册子放在桌上。
萧危楼拿起册子翻了翻后放下，凌逸月就在他身边，在他翻阅之时，他凑近了些也跟着看了。
这本册子上记载着的，是柴郁和墨家机关城的城主墨青鸣的往事。
原来柴郁初入江湖时，在江湖上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
多亏有墨青鸣的帮主，不因为他穷而瞧不起他，还给了他许多钱资助他。
他武功遇见瓶颈，也是墨青鸣第一时间帮他。
之后柴郁在江湖上闯出了些名堂，却渐渐膨胀，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墨青鸣因此和他断绝了往来，他却不知感恩，觉得墨青鸣之前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甚至在墨家机关城结界被破解之际，他是率领帮派最先冲进去的那一批。
“叫他白眼狼，都是看得起他。”此时姜梨儿和花筱筱他们也都看完了册子上的记录，不免感叹道。
凌逸月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墨青鸣在柴郁低谷时帮他那么多，他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着将墨家的东西据为己有。”
在灵风涧时，凌逸月听娘讲过死城的故事。
当初他很不理解，为何有些人会把别人的帮助看成是理所应当，像是别人天生欠他们。
如今下了山，在江湖上见多了，除了感慨，心里不免生出一丝无奈。
像柴郁这样的人，生来如此，是无法改变的。
只能说，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
洛阳.风雪山庄。
“庄主，有一群江湖人已经摸到了山庄附近。”有庄内小厮来报。
风若翊摆摆手：“不必管他们。”
“是。”这小厮听他如此说，只能悻悻退下。
“翊哥。”雪如烟的声音传来，风若翊原本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还好衣衣在离庄前就算到了，会有人摸索着找来山庄附近。”雪如烟朝风若翊走近，握住了他的手，“不然，猛地看见这么多人，还真容易慌了阵脚。”
风若翊闻言笑意更盛：“该慌也是他们慌，他们不知道进入风雪山庄的机关如何开启，就算等在外面，等到天荒地老，也还是进不来。”
雪如烟认同道：“这些江湖中人最是沉不住气，等他们等得累了，发现没什么进展，自然就会散去了。”
“好在山庄的物资足够，完全有时间和他们耗下去。”
雪如烟听了他的话，似是想起什么，感叹道：“之前我还不理解，为何衣衣一再叮嘱我们，开启山庄机关的方法不要告知他人。如今见庄中有人自乱阵脚，才理解了她的用意。”
不过才过去没几日，山庄之中就有不少人，旁敲侧击来打听开启机关的方法。
风若翊和雪如烟自然不会告诉他们，他们不是风若翊的对手，想以后还要在山庄混下去，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其实他们的小动作，风若翊和雪如烟都明白。
不过就是见钱眼开，被人收买罢了。
他们一直得不到开启机关的方法，时间久了就会慢慢想明白。
若是风雪山庄不在了，便没有了他们的庇护之所，届时就算有命拿到金银，只怕也没命去花。
果不其然，不过才过去短短两日，那些急着来报信的山庄小厮，就都安静了。
守在山庄外的门派，也散去不少。
“柴掌门，是你说雪衣回了风雪山庄，让我们一起来庄外蹲守，说有办法进去。这都过去几天了，进去山庄的办法呢？”有人按捺不住问道。
柴郁面上挂着笑，心里却在打鼓。
忽然间，空中传来一声鹤唳。
众人闻声抬眼望去，见有一银发红衣男子乘着一只白鹤飞过。
有人认出他的身份，正是望月楼的四大高手之一萧危楼。
“为何萧危楼会出现在这里？”有人疑惑问道。
“莫不是望月楼听说雪衣回了风雪山庄，也想要分一杯羹？”有人道。
他们话音刚落，空中就有数不清的纸张落下。
这些纸张飞在空中，仰头望去，仿佛下了一场雪。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纸张就已纷纷落地。
有人捡起其中一张，发现上面记载着的全是玉棠门这些年敛财的证据。
“柴掌门，你倒是解释解释这些都是什么？”有人在看过纸上的记载后，愤愤道：“你竟私下屠灭了这么多门派，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柴郁脸色铁青，他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藏在密室中的资料，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并拿出来，暴露在世人面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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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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