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自是矢口否认。
“哪有的事儿?”她甚至还故作天真地歪着脑袋追问,“哪儿来的谣言?倘若我身怀异宝,还能穷酸成这样?不得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出则车,入则舆,非得坐着八抬大轿回师门!”
李销古浅笑不语。
云端眼珠微微一转,叹气道:“其实,我原本就打着淘金的念头,才去了西陆。老实说,倒也淘到了些好东西,都收在芥子囊里呢!”她两手一摊,十分无奈的样子,“芥子囊在你那儿。我想,你本事这么大,定然打得开的,哦?”
她最后一声“哦”充满了挑衅意味。
见李销古半晌不做声,云端转过身,便往回走。这时,身后传来李销古低沉的声音。
他报出几个日期。
云端心里一“咯噔”,脚步立时僵住。这几个日期,分别是她登上返程云轮的日期、进入秘境的日期,以及她重返东土大陆的日期。
脑后劲风骤起,云端头也未回,骈指一抬,便夹住李销古射来的一张纸。她低头一看,顿时色变——正是她为进入秘境而半途离开天水鲸云轮时签下的免责书。
“你怎会有这个?”她猛地转过身,虽则语气还算镇定,可微微泛白的面色却透露出不安。
“很难拿到么?”李销古依然气定神闲地端着双手站在那儿,甚至于仰着下巴的角度都不曾动过,“如果你想知道那趟云轮上有哪些人,我还可以给你看看乘客的名册。”
云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心头嗖嗖直冒凉气。
天水鲸云轮的乘客名册,可不是满大街都能买到的黄历,不是有钱有势就能拿到的。更何况碎金宫位列修行界“五宗八门”之一,便是江湖中一等一的高手,只怕也难以潜入……
“你……你偷……”云端难以置信,本能地想要反驳。
“偷?哈!”李销古不屑地嗤笑一声,“不过几张纸而已,犯得着花力气去偷么?”
李销古并没有解释他会使用何等手段,然而,云端却知道他并非说大话——因为,他是“夜侯”,他没这个必要!
“好了——云娘子,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用什么法子,在没有及时离开秘境而误了搭乘云轮后,仅仅比云轮晚了四个月就返回了东土?”李销古慢慢踱步靠近,走到云端面前两三步距离时停下脚步。
他竖起食指,摆了摆,“不必用‘修为’二字当借口。我晓得,你现今的修为是筑基境三阶,但,就算你当时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临时修为大增,也绝不能赶上天水鲸的速度。更何况,你曾亲口告诉我,一个金丹杀手打伤了你。”
“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在秘境中得到了异宝。”他微微俯下头,深深望进云端的眸底,“我当然不会白要你的东西。你不是喜欢钱么?我可以用金山银海来换。如果你有别的要求,也尽可以提出来。”
一丝清浅的笑纹无声地绽放在他的唇角,像一朵魅惑至极的毒花。
“我们是朋友嘛,一切好商量!”
云端身材高挑,并不比李销古矮太多。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一侧的墙上,却清晰可见李销古的影子带着迫人的压势,将云端的影子笼罩其中。
云端不得不倒退几步,借着拉开彼此的距离而摆脱这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抬着下巴,仿佛这样就可以显得自己并不矮于对方。
秋日的阳光明亮清朗,还带着这个季节独有的微燥。站在这样的阳光下,阖该任何人都会心情明媚起来,似乎世间的一切魑魅魍魉都会消融。然而,云端却如同站在暗夜的悬崖边,战栗地感受着眼前这位传说中的黑暗之王散发出的恐怖气息。
云端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从秘境中拿走了“招魂”。那支瓷瓶里有太多秘密,便是她自己,也所知甚少。她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为了不让那个远古力量得逞,她只能如此。
此刻,她所庆幸的,就是亏得不曾将“招魂”随身携带。
那么,她当如何解释李销古的疑问呢?告诉他自己曾在一个叫“梦国”的小世界游历一番?告诉他跃入梦河终端那座巨大的向上倒流的瀑布后,就会出现在东海近海?告诉他层层折叠的时空会将令时间产生混乱?
不难想象,以李销古的精明和难缠,只消她略微提及一点,立马就会被他的无数个问题砸晕。
云端微张着嘴,却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来。良久沉默后,她苦笑着叹道:“你连那异宝是什么都不晓得,就肯随我任意开价?”
“异宝之珍贵,并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看谁拥有它。而我,则是最能令异宝发挥最大效用的那个人。而你——”李销古弹了个响指,“你的确是个聪明姑娘,可这里,却木讷了些。”他指了指云端的脑袋,“你是老实人中的佼佼者,委实不适合保管异宝。你要做的,是把它交给合适的人,方不负上苍赋予这等珍物的本意。”
云端气急而笑——世上竟有这等将歪理讲得头头是道的人?!
她“嘿嘿”冷笑几声,挑眉道:“看来,你对所谓的‘异宝’志在必得喽?这么说来,当日你出现在码头的酒楼上,想必并非你所称的‘恰巧路过’罢?”
“这个事儿嘛,是巧遇,却也不是巧遇。”李销古对云端的质问显得很无所谓。彼时,属下送来云端现身明光港的消息,他便有了打算。他算准了云端的路线,赶到虎泉县,有意制造一场“故人相逢”,却不料一大早在码头酒楼上瞅见那场意料之外的热闹。
云端目瞪口呆,仿佛头一回见到这位陌生的故人。他如此坦荡,如此直白,以至于云端在这一瞬甚至产生了梦魇般的错觉。
她鼓着腮帮,像一只赌气的青蛙,气哼哼道:“有本事你把造谣的家伙带来呀!我倒很乐意与他面对面地对质!”
这日,云端正在房间里打坐。
尸毒已解,她的手臂也不再疼痛,然而,丹田处的气海却依然一片枯竭。但这种“枯竭”感十分特别,并不同于丹田崩塌后的粉碎,而是像有什么力量抽光了真气。
起初,云端颇为惊惶,险些以为自己的修为荡然无存。然,当冷静下来后,她细细思忖前因后果,又一分一分勘察气脉,便推翻了这个想法。她依然能借助吐纳行气,也能感受到真气在气脉中轮转。只是,当真气进入丹田后,却神奇地消失了。
云端很难形容这种奇特的感受——就好像——好像丹田里藏着一只怪兽,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真气都给吞了。她获得多少,它就吞下多少,以至于她的每一分努力都看不到成果。
这样的猜测当然很糟糕,但所幸,并不是最糟糕!起码,青山还在,就不怕没柴烧——她总能想得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气运周天结束后,云端再度尝试感应芥子囊。很快,她就失望了。一如既往地,她与芥子囊之间的关联被切割得干干净净。不但如此,她连碧麟剑都感应不到!须知,她与碧麟剑之间完成过“认主”仪式,论说,即便隔着千山万水,她也能感应到碧麟剑的所在。然而,任凭她无论多少次尝试,灵识却如陷迷雾。
云端心里生出深深的忌惮。这等手段,莫说一介凡人,便是修行界里,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更何况,正因为李销古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更证明了他手中掌握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失去了芥子囊和碧麟剑,气海中又提不起半点儿真气,此时的云端就像拔去了爪牙的老虎。这种从强者突然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的落差感,令云端惶恐又痛苦。她只能安慰自己:不怕!还有师父呢!只要玖月收到纸雀儿后立时去寻师父,我得救就指日可待啦!
这一刻,她似乎刻意地忽略了一件事——另一只纸雀儿却在芥子囊里,而芥子囊在哪儿呢?就算师父追寻到芥子囊里的纸雀儿,就一定能找到她么?
“娘子,主上有请。”仆妇轻柔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何事?”云端没好气地问。
“奴婢不知。请娘子移步应天殿。”
应天殿。
李销古正在读信。云端上台阶时微微加重脚步。李销古闻声抬头,放下信纸。云端迈入殿中,眼光一瞄,便见那封信竟字面朝上,不遮不挡。这种对她不提防的态度,令云端心头不由一顿,开腔时口气便没预设地那么冲了。
“肯放我走了么?”
“哈!”李销古像是听到个滑稽的笑话,抬手示意云端坐下。待侍从奉上茶水后,李销古道:“有云娘子的故人,因而特请你一见。”
“故人?”云端先是一惊,随即大喜——是师父么?哎呦喂,这来得也太快了!难不成师父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师父年岁一大把,还如此奔波,怪不好意思滴……
云端激动地“腾”地站了起来,却见李销古抬手一招,便见一人低着头,手捧托盘,自殿下缓步拾阶而上。
现代医学水平发展地好快啊!
二十多年前,胆囊切除手术可是大手术,伤口大,出血多,病人元气大伤,非得个把月甚至半年才能下床。
现今呢?第一天开刀,第二天出院,第三天吃饭走路没问题,再过两天,可以上班了!微创技术让大手术变成小手术,使病患免遭过多的痛苦!必须承认,这是功德无量的事!
愿天下无病!天下大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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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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