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微亮灵活又快捷,电光火石间,已飞至水手面门。只听得一声惨叫,水手便从瞭望塔上翻了下去,像是被什么拖着,扑向水面。
“噗!”一截木头破开夜雾,冲着水手脑袋而去。眼见犬牙差互的木头就要刺中水手,却是“邦”地一声,竟擦着水手面门而过。水手反应极快,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堪堪擦过桅杆,双手紧紧抓住桅杆上的绳索,借势向下一滑,飞快地落在甲板上。他死里逃生,惊魂未定,却还有几分胆气,一边捂着额头,一边高声大喊道:“水怪!水怪!有水怪!”
云端用一截木头击断了那抹微光,却没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只见水手捂着额头的指间不停有鲜血涌出,很快,便顺着面颊染红了衣领。
她扒着船舷,俯身望向江面。缥缈的雾气中,隐约可见江面上飘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一团乱蓬蓬的水草,然而,当李销古的剑劈向它时,它却突然绽放开——在乱草之下,竟是一朵硕大的花。花色暗红,花瓣上遍布黑色的斑点,乍看仿佛粗糙的山岩风化出五瓣花朵。然,当花瓣尽展后,却露出一圈圈螺纹般的雪白利齿和花蕊状的血红舌头。舌头忽吞忽吐,像灵活又凶猛的蛇,毫不畏惧迎面而来的剑。
“啊!”
“噗通!”
闻讯冲上甲板的水手中,有人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亮光一闪,额头便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剧痛的同时便身不由己地被拖入水中。
云端飞身跃上船舷,不停地掷出手中的木头,同时大喊:“退后!都躲回舱里去!”
她的喊叫对水手毫无作用。有人因木头打断了粘着额头的东西而逃过一劫,也有人没那么幸运。转眼间的功夫,已有四五个人被江水吞没了身影。
“二凤!二凤呢?”云端大喊。
二凤原本守在前厅门外,可当李销古跃出船舷后,他却不见了踪影。云端不由一惊——难道他也被水怪拖下水了?
这时,一道亮光竟冲着云端而来。她不躲不避。瞬间,亮光已至面门,云端抬手一挥,“邦”——一声轻响之后,她手中的木头上多了一团绿油油的黏液,散发着**的腥臭。
云端恶心地将木头丢下水,而二凤的声音也自身后响起——“底层漏水了!快去人堵水!”云端回头一看,便见二凤怀里抱着一只黑黢黢的盒子,从旋梯处窜出。
李销古与那水怪缠斗了几个回合后,觉出不对,跃回船上。他一眼便瞧见二凤怀里抱着的盒子。二凤急忙上前禀报:“所幸属下去得及时,并无损失。但放置邮件的底层已经漏水,蹊跷得很——”
正说话间,忽听得水手纷纷大喊起来——
“又有了!”
“怎地这么多?”
三人扭头一看,便见船舷四周的江面上布满了一团团墨绿的水草球。有的水草球冲着甲板上的水手“蓬蓬”弹出绿色的黏液,有的则不断地撞击船底,还有的竟沿着船帮一点一点滑移上来。而当二凤靠近船舷后,水草球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似的,动作愈发猛烈了。
二凤愕然,望向怀里的漆盒:“难不成……”
船长气喘吁吁地冲上来,“主上,底下漏得厉害。才堵上,便又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撞开了——”话音未落,便听得他一声惨叫,被偷袭的黏液击中面门,活生生地拖入水中。
这一幕发生在距离三人不过五六步外,动作之快,就连李销古都来不及抓住他。
李销古心下雪亮——这水怪定是冲着漆盒里的东西去。
若是只有一两个,李销古并不担心。这玩意儿只是看着恶心,其实招数有限,不足为患。而一下子冒出这么多,将邮船团团围住,就很麻烦了。且,这东西还有几分聪明,竟懂得声东击西,趁人不备击穿船底,想要将整艘船沉入江中。还晓得釜底抽薪,将水手纷纷拖入江中,以至缺乏足够的人手堵住漏洞。
当下之际,只能有一种选择:便是李销古带着二凤击杀水怪,而水手们全部进入舱内,或堵漏水,或驾船速速离开。但问题又出现了——云端呢?她能做什么?离开了他们视线的云端,会趁此逃跑么?
李销古几乎没有犹豫。他抓过二凤怀里的漆盒,一把塞到云端手中。
“抱紧!绝不可松手!”他厉声道。云端还不及反应,怀里便多了个沉甸甸的东西。她本能地抱紧了盒子,嘴里还兀自问道:“为什么?这是什么啊——啊啊啊——”
话还没说法,李销古化爪为掌,冲着云端后肩便是重重一击。毫无防备的云端“啊啊啊——”愤怒地大叫着,“噗通”落入江中。
水草球齐齐动了起来,前赴后继地扑向云端。
“主上?”二凤大惊。
“她和太岁,哪个都跑不了。”李销古漠然地望着一只手紧紧抱着盒子,另一手还在不停拍水的云端,冷声道。
“万一,她松手……”
“她不会。”李销古肯定地吐出三个字,将手中长剑“刷”地掷向云端,“接着!”
云端猝不及防。直至摔入江水,她还难以置信。然,很快,冰冷的江水就令她清醒过来。她愤怒地望向船上的李销古——这人是驴么?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她身上穿着薄夹袄,可一入水,吸水后的夹袄便如秤砣般,不停地扯着她往下坠。一团团水草球簇拥着向自己飘来,尽管没头没脑,可云端却感受到被一群恶狼环伺般的寒意。她不停地扑腾,可神奇的是,她居然真得单手紧抱漆盒,一刻都不曾松开。
于云端本人,或许是无意识的举动。然,不得不说,李销古却似乎已经勘透了她这个人。
云端一跃而起,抓住李销古抛来的长剑,原地转了个圈,剑尖一划,便将周遭的水草球逼远了。趁着这短短的瞬间,云端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又重又冷的夹袄,登时如脱笼的鸟儿,轻快起来。
这时李销古踏水而来。他与二凤各据一角,分别击杀水草球。而留在船上的侍卫则一分为二,一部分人警戒以防再有敌现,另几人则指挥着水手堵洞的堵洞,驾船的驾船,逃命般飞快驶往岸边。
忽然,江心处水波翻涌,出现一处漩涡。漩涡向着云端方向疾速移来,就在距离她十几尺外,突然变大,从水下骤然鼓起一个巨大的水泡。
云端劈手一剑,削断了身侧水草球弹过来的黏液。只这眨眼间的功夫,那水泡又逼近了五六尺。
李销古瞳孔微缩,脚尖凌空一点,身形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他一口气在水面上轻点三下,顷刻间便飞跃至云端跟前,剑尖直逼水泡。
“哗——轰!”
水花炸开,一个庞然大物破水而出。夜雾仿佛被一撕两半,而月亮也从雾气的桎梏中挣脱出来。森森月色下,一朵巨大的、披挂着猩红鳞甲的花球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花球甫一出水,便飞快地旋转起来,一片片花瓣状的鳞甲突兀而立,仿佛层层叠叠的钢铲。在花球下方伸出八条章鱼般的触手,搅动着江水。而最骇人的是,当花瓣悉数展开后,居中的血盆大口喷出一团又一团淡红的水雾,腥臭无比。
“有毒!速退!”李销古厉喝一声,自己却举剑向前。二凤闻声赶紧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巾,飞快地系在脸上,挡住口鼻。云端手中抱着漆盒,只能运起龟息功屏住呼吸。
李销古身形在半空中陡然折转,堪堪避过一条横扫而来的触手,掌心吐力,将扑面而来的毒雾逼了回去。水怪触手击打水面,激起丈高浪花。李销古借势翻身,手腕一抖,袖中三枚柳叶镖激射而出,直射水怪大口。
“叮叮叮!”三声脆响,飞镖竟被水怪旋出的鳞甲弹开。李销古心头一凛——这畜生的鳞甲比预想的还要坚硬。
这水怪并无眼睛。但不知为何,云端却似乎感觉到它投向自己的贪婪恶毒之意。它好像并不欲与李销古纠缠,只想突破他的阻挡,直取他身后的云端。只是李销古寸步不让,飞剑如龙,只见无数剑花漫天飘舞,竟比天上的月亮还要耀眼。他脚踏八卦步法,身形如鬼魅般在触手的缝隙中飘忽穿梭,长剑划出一道道银色弧光,却只在触手上留下浅浅白痕。
显然,这水怪周身坚硬无比,寻常兵器奈何不了它。此刻,他的成名绝兵“师吾剑”正在云端手中,可云端却需靠着它斩杀团团围绕的水草球。李销古心思如电转,双眸紧盯水怪,寻找着它的弱点。
当水怪再次高高扬起两条触手,用力砸下时,李销古向后一滑,如燕子抄水般躲过触手,长剑凌空一转,脱手而出。只见那长剑如生了眼睛般,绕着水怪滴溜溜转了起来,“当当当当”,不停地与水怪身上的鳞甲撞击刮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刺耳尖声。
剑,虽是寻常宝剑,可使剑的人却非寻常。李销古以“大宗师”之境的手段,生生将一柄寻常宝剑使出了绝世风采。水怪不得不全神贯注地与之相博。这时,便见李销古一把扯下身上长襟,迎风一抖,长襟便缠在手臂上。他顺势绕了一下,振臂一抛,衣袍便团作一团,球似地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正好从触手和鳞片的缝隙里,抛进了那喷吐血雾的獠牙大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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