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林努斯的法术命中雷恩，两人眼中的世界猛地上下颠倒。大地仿佛成为了一面镜子，而他们从现实中沉没，成为了其中的倒影。
雷恩依然保持着冷静。通常来说法师法术有着等价交换的定律，付出多少的魔力就能实现多大的效果——而这个法术如此难以抵挡，能轻而易举地将他们两人都拖入反转世界，那么它造成伤害的能力就必然十分微弱——甚至并非伤害性的法术。
主物质位面的景象映照在两人脚下的镜子当中，佩莱尔和阿林努斯正用层出不穷的法术交锋，而天空则在两位超位魔法师的半位面碰撞之中飞快地扭曲变幻。但那场焦灼的战斗之中本该有的巨大声响却在这个世界变得完全寂静无声，在这里连风声也无法听闻。
埃林四下扫了一眼，这是一片与寻常世界一般无二的镜像，只不过外界的战斗并不能干扰到这里，一切风平浪静。迷宫术，这是一个自精灵时代传承下来的至今仍然未被解析的古代魔法，能够将生命放逐到一个由施法者创造，或者是由施法者指定的特殊半位面当中。
那些被创造的半位面往往被打造得小而精致，宛如奇诡的迷宫，但只要找到其中秘密便能离开；而已经存在的特殊半位面则大多数是精灵时代的强**术所创造并留存至今，通常难以发现，而利用这种半位面施展的迷宫术也将极难逃离。
“阿林努斯既然敢动手，应该是有十足把握的。”雷恩看着埃林说道，“你有办法破除这个法术吗？”
“这个迷宫位面出自精灵的手笔，或许还不止一位精灵。”埃林摇了摇头，“我所能感知到的区域庞大到没有边界，恐怕当初巴勒莫·沃克公爵就是被困在这个法术当中。”
“他当时用了三十天才找到逃离这个法术的方法。”雷恩皱了皱眉，“我不能被拖这么久。”
这里可是在费伦诺的中心，光辉教堂的所在之处。那场浩大的魔法爆炸恐怕杀死了周围所有的圣职与守卫，但他们加起来也不到费伦诺全部力量的百分之一。那些巡逻的守卫、外出的高位圣骑士甚至纯白骑士、圣火骑士两位超位圣骑士也很快就会折返，如果阿林努斯刻意在那时候取消这个法术，他们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毕竟在那道天幕法术的效果下法术讯息无法传递出去，传送术也被局限在了帷幕之内的区域当中。阿林努斯有“教皇”尤默·贝加尔的协助，这里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设计好用来囚困佩莱尔的牢笼，只是他们两个人作为变数同样被困在了这里。
“是我的疏忽。”埃林想到自己那时的短暂出神，这或许是记忆太过庞大的副作用，每次遇到与过去有所关联的事总让他下意识地分出精力去回忆。
“这没什么。走吧，或许可以在什么地方找到出去的线索。”
埃林跟着雷恩在这片镜像世界当中快步前进，虽然他认为这毫无意义：“解除这个法术的关键在于找到迷宫的‘捷径’，那应该是某种概念性的事物，不是你这样走来走去就能找到的。”
“那也不能停在原地发呆。”雷恩摇头说道，“即便看上去没有意义也必须迈出第一步，只有这样才有走出去的可能。”
低头望了一眼脚下镜面之中的现实世界，阿林努斯层出不穷的诡异法术让佩莱尔不得不接连以传送术和解除魔法来应对，几乎找不到攻击的机会。他很显然针对这位久居秘塔之首的“开拓者”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即便如此，战斗的天平依然隐隐有向着佩莱尔倾斜的趋势。
“也许应该从施法者着手。”埃林低声说道，“仔细想想，我们从来没试图收集过过与阿林努斯有关的情报。”
“我有。”雷恩漆黑的眼瞳转向了埃林，“我一直在收集秘塔中每一名超位法师有关的消息。”
他无视了埃林有些古怪的目光，继续说道：“阿林努斯是由斐拉·戴克诺斯带到秘塔的，在他所在的那个圣战结束、魔法百废待兴的时代，他几乎是以自己的卓越天赋照耀了整个百年，一跃从学徒成为超位。”
“说起来他比你更像是从其他世界来的人。”雷恩皱了皱眉，“他晋升得太快了，并且改革了不少法术。魔晶动力学最初也是由他所提出的学科，一直以来乔·阿林努斯都是法师内部公认的天才。或许他是从什么地方偶然得到了属于精灵的古籍，利用那上面的知识才能达成这些成就。”
“也许真有这个可能，不过他自己不说，谁也不知道。”
想起自己在精灵时代亲眼所见的那些庞大魔法装置，漂浮天空的巨大浮岛、承载千人的巨大天空之船，那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埃林也不敢想象的壮观事物。如果了解到那副景象，即便不是穿越者也依然能够创造出许多跨时代的想法。
他迅速回忆了一遍自己对于阿林努斯的记忆，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猜测过他会在最后出手，但一直认为以他的谨慎而言可能性不大。如果他是穿越者，或许也认为在这场纷争的最后没有一场浩大的决战终究是不完整的。”
“他此前一直是以玩世不恭的面貌示人，直到罗林斯逃脱事件后才开始策划这场圣战。他即便是新生代的超位魔法师，距今也已经生存了数百年——如此漫长的时光，拜尔·罗林斯难道真的能对他造成那样巨大的影响么。”
“这你应该知道的才对。”埃林不由得短促地笑了笑。
雷恩怔了怔，朝着埃林望了一眼。
“也是。”
他很快又恢复严肃，用余光瞥了一眼镜子大地对面的世界。阿林努斯和佩莱尔已经在使用大型法术对轰，加上半位面的碰撞，大量的诡异光彩已经淹没了倒影中的景象，什么也看不清楚。
“看来从这里已经无法确认他们的状况了。”雷恩吸了口气。
“以佩莱尔那两千年漫长生命中取得的战斗经验，加上他最擅长的古星象系魔法，按理没有哪个法师能战胜他。阿林努斯的自信是从何而来……”
埃林的脑海中闪过一道黑色的影子：“对了……贝内波特提到过，法蒙的那些水晶在引爆后应该足够在对向的出口产生空间的裂痕。”
雷恩摇头：“刚才并没有在天空中看到那样的景象。”
“阿林努斯专精的是心灵领域的星象法术，或许他是将那道痕迹用法术隐藏起来了。难怪他从一开始就用飞行术让自己维持在极高的位置……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师恐怕已经身处危险了。”埃林的脸色微微变化，再度隔着镜子大地看向外面的世界。那爆炸产生的巨大云雾依然没有消散，恐怕是阿林努斯故意制造出来遮蔽视觉的。
得赶快找到解除迷宫术的方法，这他很清楚——但焦急并没有任何作用。他看着四周这片与现实完全相同，但却寂静无声的世界，忽然握了握拳头。
“如果是超位魔法师就可以直接转嫁半位面的入口，从自己的位面跳转出去。”埃林攥了攥手指，“我可以尝试晋升超位的仪式。即便只是短暂地制造一个出口，我们也能经由它进入位面的裂隙。桑德的戒指还在你手里吧，我们可以利用它重新返回主物质位面。”
“你在开玩笑。”雷恩的目光一下子钉在了埃林的身上，“你才刚刚晋升高位而已。这种状况下举行晋升仪式完全是找死，你应该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行的。”
贝内波特在和他一起入侵凯恩·特拉尔的半位面时就尝试过强行突破，如果不是有凯恩利用半位面的庞大力量强行让贝内波特的状态回溯，恐怕贝内波特在今后一生都不会再有突破到超位的可能。即便是他那样驻足高位巅峰已久的优秀魔法师尚不能打破世界的规律，埃林再特殊，恐怕也不可能创造奇迹。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吗？”埃林摇摇头，“我的确不能控制我这样做的后果，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不能沿照阿林努斯的剧本走。”
他们就像是落入网中的飞虫，即便这张网最初并不是为他们而编织的，阿林努斯也会用自己的手段一点点将他们困在其中，按照自己的设计去往失败的终点。
他低头瞥了一眼脚下的镜子大地中那片依然闪烁着能量火光的爆炸云，“雷恩，你一直一来都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你应该知道这是正确的选择——并且我们没有犹豫的时间。”
雷恩紧紧盯着埃林，只是沉默了很短暂的几秒。如此短暂，甚至显得他有些冷血，但正是这样的品质造就了这名如今艾尔芙拉最年轻的超位骑士。
雷恩的嘴唇动了动：“开始吧——”
“停！”
埃林和雷恩齐齐愣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然后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道高而匀称的身影缓缓越过了镜像世界中那些与现实左右反转的废墟，来到了两人面前。那是个男人，有着一副温和的面孔、面上没有蓄须，略有些凌乱的棕色头发披下，带着一种黯淡的忧郁气质。
“停下来。你不需要这么做。”
雷恩将手扶上了黑之剑的剑柄，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的视线很快从上向下扫过对方——并不强壮的身体，显然缺乏锻炼；粗糙的手指，或许长期从事某些需要繁复工艺的活动。适宜长途旅行的皮靴，腰间古旧的大量口袋，还有口袋里露出的那些细碎的药草枝……他眨了眨眼，联想到了某个人。
低下头，雷恩很快发觉站在自己身旁的埃林正怔怔地停在原地：“你，你是……”
“阿尔蒙·密瑟。”男人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你好，埃林。”
下周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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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终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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