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让你背的几个单词背得怎么样啦？”温月满意地看着手上这份接近满分的小测，嘴角不禁上扬。这次小测考的都是语法，温月身旁这位少年在这方面一向得心应手，是众学生中难得一见的。
不过大部分学生都是有缺点的，比如她面前这位就不喜欢背单词，导致他的英语成绩始终卡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不上不下，没有优势。
“还行，都认识了。”纪长凌盯着自个的小测，听完温月的话，不禁担心会被扣下来听写。
温月心情不好就拉学生留堂，多在下午放学后。
每一次留堂温月都会准备一些小零食给学生，属于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纪长凌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学英语，要不是总科成绩好，被老师重视，天天被英语老师抓着背单词，他英语能不能及格都是个问题。
不过纪长凌也知道英语不背单词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哪怕讨厌留堂，也不会非常抵触。
就在他以为能脚底抹油开溜了，温月打了一张反套路的牌。
“行，坐到旁边李老师椅子上去，听写。”
纪长凌已经顺时针九十度方向的脚又逆时针转了一百八十度，认命地坐到自个班主任的座位上。
他接过温月给的纸笔，乖乖地听了三十个单词。温月在高一年级英语教师组里颇有威望，上课会把重点词汇标给学生，听写也只听重点单词。纪长凌就是抓准了她这点，只背重点词汇。于是这次听写哪怕不像德芙般丝滑，也是磕磕绊绊过去了。
温月扫了一眼听写纸，朝门外扬扬下巴，示意纪长凌可以走了。他走前还获得了温月的暖心投喂——一袋子温的曲奇饼，香气从袋口往外蹿。要样貌有味道，像是自己做的。
好巧不巧，出门左转没十米，纪长凌又碰到抱着一堆试卷的语文老师。刘绮芳一嗓子给纪长凌喊住，赠予他四个字。
“过来默写。”
开学二十二天，一天语文没背过。
纪长凌心想今天走的什么狗屎运，一连被留堂两次，今儿还是头一回被语文老师留。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五点半，距晚修还有一小时多，时间充裕，不禁感叹这位语文老师掐时间掐得真准。
师命难违，纪长凌跟在刘绮芳身后一边啃着饼干一边在心里念着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回到班后纪长凌的心理得到了莫大的慰藉，他班上坐了二十号来自各个班的学生。听说刘绮芳留堂喜欢把一群人聚在一个班一次性解决，纪长凌没想到居然这么多人，估摸着默写混混就过去了，于是又放下心来。
跟英语一样，纪长凌不背古诗文言文，语文分高全靠阅读和作文。
但纪长凌上高中才一个月不到，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刘绮芳这么快就知道他这个毛病。英语一周两小测尚能理解，语文也没考过试啊，刘绮芳也没抽背过他。
现在想这些毫无意义。纪长凌回到自己座位坐下，身边都是陌生面孔。刘绮芳给所有人发了默写卷，下令十五分钟完成。
纪长凌扫了一眼卷子，只是情景性默写，没让默全文。他在卷子左上角写下名字，指尖转了两圈笔，盯着题思忖片刻，庆幸有自己会做的。
教室里仅有笔尖试卷相互摩擦的声音，偶尔冒几句问答案的气音。纪长凌右边就有一个问答案的。
“诶，同学，你卷子往右边点呗。”
右侧的男生发来求救信号，纪长凌用余光扫了一眼教室，刘绮芳正在走廊跟另一个老师说话，于是他把卷子往右边挪了几厘米。
“不确定对不对。”纪长凌好心提醒道。
“没事，不是歌词就行。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写重的。”
“挺有经验。”纪长凌扫了一眼那人的卷子，看到了同样写在左上角的名字。那字又大又歪，还是连笔，要不是纪长凌的字也丑，略懂丑字笔画，他还真认不出来写的什么。
学生之间的互帮互助在这种事上总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右边的人绝对是惯犯，转了几圈眼珠子进度就跟纪长凌大差不差。纪长凌所在的三班是单人单桌，隔得远也不妨碍他一边写，惯犯一边抄，斜眼旁窥法使得炉火纯青。
十几分钟过去，陆陆续续有人交卷走了。纪长凌剩了几个空没写，实在是憋不出来，打算交卷走人。他人还没跟椅子分离，刘绮芳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最近没背语文吧。”
纪长凌吓了一跳，随口道：“背了一点。”
“那你在背面空白处默一下昨天学的。”
梦游天姥吟留别？纪长凌只记得零零散散的几句。
中年妇女的笑容总是这么和蔼可亲又煞气逼人。
“……老师其实我没背。”纪长凌老老实实地纠正自己刚才的话。
这会教室里的人走的就剩下四个了，纪长凌没回头，也能察觉到周围同情的目光。
“你上课还算认真，就是这个毛病得改，不然考试会吃哑巴亏。月考的默写你必须拿四分以上，否则以后每周都要到我这里背书。还有，下周三月考前继续留堂一天。”
消息太突然，纪长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拿两分已是极致，四分更是天方夜谭！然而师命不可违，经过几秒的深度思考后，纪长凌点了点头，艰难地说了一句——
“好。”
生活不易，学习更是多艰。
纪长凌有些头大。
“纪长凌同学，这个给你。”
一只握着粉色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大手映入眼帘，娇嫩甜美的背景色削弱了几分指间透出来的锐利，却遮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锋芒。
饮料瓶在空中晃了晃，稳稳落在桌面。
纪长凌转头，看清了刚才这位抄他答案，事后还赠送饮料的名为“傅知伦”的男生。
纪长凌一时看得有点呆了，没来得及拒绝，傅知伦就两眼弯弯起身搂着他身旁人的脖子走出课室。
“不是，怎么以前你抄我答案不给点好处呢？”被锁喉的人抱怨着拱了一下傅知伦。
“抄你答案那是看得起你，没让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都是我宽容大度。”
“给你脸了？”
纪长凌听到傅知伦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便没了声音，二人已然走远。
“唉，这个班，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哦。”身后女生的打趣转移了纪长凌的注意力。
纪长凌勉强地扯扯嘴角，强颜欢笑：“被老师重视的苦，吃下去就甜了。”
纪长凌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与其痛苦地抱怨，不如积极地解决，还是老老实实背书吧。
“月亮投喂你啦？”女生经过他身边时拿起他桌上的纸袋看了一眼，“还挺香的。”
月亮就是温月的外号，温月教过的学生都这么喊她，名号传好几届了。
“嗯，你尝尝。”纪长凌放好桃子饮料，起身跟陈□□朝班门口走去。
“是还行，相比上次给我的那袋，月亮的手艺明显进步了。”
“那你多吃点。”
“这是月亮给你的。”
“反正最后都是要进肚子的，没区别。”
”行，我拿回去跟我舍友分了。”陈□□笑了。
陈□□跟纪长凌算半个发小，从小学到高中一直一个班，两人是不说谢谢的关系。这女孩成绩一直特别好，要不是受家庭所迫，当初志愿绝对会填更好的学校。
跟纪长凌玩得好的女生就两个，其中一个便是陈□□。能玩到一起是有原因的，陈□□也不喜欢背书。按她的话来讲，宁愿刷一套数学卷子也不愿背一篇文言文，她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马上月考了。”
“嗯。”
“考完留宿吗。”纪长凌说这话时看了陈□□一眼，女孩没什么表情，也没立刻回话。快走到饭堂，他才听到陈□□轻飘飘的一句话。
新中月考过后会实行留宿制度，学生周五可以暂时不回家，选择周六中午十一点放学或向学校申请长期住宿。
“不知道，但是我不想回家。”
陈□□情绪低落时会下意识用食指扣大拇指，纪长凌看不到长发遮挡住的神色，只观察到纸袋子被她用力攥紧的小动作。
纪长凌没有再说话，他在饭堂门口驻足，目送陈□□走远后，转身进了饭堂。
纪长凌照常洗澡吃饭回班晚修。新中晚修前同学们要站起来晚读十五分钟，七点结束。今天晚上是语文，纪长凌没跟着大部队走，悄摸躲在后排背书。
他目前的任务就是跟单词和古诗文言文混熟。
纪长凌的位置靠窗，班外的情况一览无余，值日老师走过来了，就装模作样读一下，人走了，就继续背。晚读快结束时，他看到窗外两个身影两闪而过，在三班前门停下了。
这两人背影十分眼熟，纪长凌想起来这是傅知伦跟他朋友。两人没穿校服，身上挂着球拍，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是迟到了。不幸被从隔壁班出来的老师当场抓住，实在是倒霉至极。
纪长凌先前没注意，原来傅知伦是隔壁班的。
“看啥呢？你也想去门口罚站去？”
班主任突然从身后袭击，用卷起来的课本拍了一下纪长凌的肩膀，警告过后便自顾自离去。
最大的威胁走后，陈□□在身后用笔戳他背：“小李子来时就戳了你好几下，干什么呢，这么入迷。”
“走神了，”纪长凌极力敷衍过去，“写作业。”
陈□□不是那么容易敷衍了事的人，她往窗外探脑袋，也看见了在挨训的两人。
“看帅哥？是长得帅点，至于这么入迷吗？”陈□□小声嘟囔着，措不及防跟傅知伦身旁的男生对视了一眼。
心虚到极致的女生立马把头缩回来，心速直线飙升。身旁的女生注意到她的动静，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陈□□算是跟刚才被老班抓包的纪长凌感同身受了，她捋了捋头发，似是将心中那一抹慌乱捋去。
纪长凌下课后拿起水杯朝教室外走，看到了仍然在走廊罚站的傅知伦，仍然站在原地，仍然挂着羽毛球拍。
这人罚站也没个正形，松松垮垮地靠在挂雨伞的栏杆上注视着过往的人。
今年九月末的晚风不再是湿热而黏腻，取而代之是微微的凉气，柔和地掠过每一寸肌肤。纪长凌经过傅知伦时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却莫名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被烈焰一般的射线穿透……
他兄弟哪去了？纪长凌心想不会是被老师请去喝茶了吧，那真是很命苦了。
纪长凌打完水没立马回班，半路被班长叫去搬新书，干活路上一直在心里默背单词。回班后已经上课十分钟了，纪长凌回到座位，注意到陈□□趴在桌子上抖个不停。
纪长凌皱着眉头用口语问陈□□身旁的女生什么情况，女生满脸怒气，看样子不是很想回答。
接着陈□□突然抬头，她眼角挂着泪，嘴角却是上扬着的。什么事这么好笑，还笑出眼泪来了。
面对纪长凌疑惑的目光，陈□□摆摆手让他转回去，意思是下课再聊。
纪长凌看人没事就好，扭回头开始写作业。傅知伦给他的那瓶桃子饮料就放在书箱上，他盯着那粉色易拉罐发了几秒呆，回过神来后决定消灭掉它。
纪长凌很喜欢喝这个牌子的桃子饮料。
周四的晚修作业强度不大，纪长凌喝了一口饮料，干劲十足，满脑子都是写作业、背书。
毕竟下周三月考，而大多数高中生是不会在周末学习的。今天不背多一点，明天回家后就两天与书绝缘了。
想到周一周二的死亡课表，纪长凌逐渐加快了自己写作业的速度。
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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