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把整个库房里里外外翻遍了,也无所获。用阴阳之力查探,有阴邪之气的仍旧只有那些损坏的绸缎。
秦书婳提议也到旁边布坊看看。
赵家布坊占地广阔,数排高大的青砖瓦房整齐排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瓦房内织机林立,一眼望不到头,正发出运转时特有的规律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新棉的清新气息,顺带混杂一些煮浆的淡淡米香。
房屋四周窗户敞开,阳光倾泻而入,照亮织房内飞舞的棉絮。
上百名织工埋头劳作,梭子穿梭如飞。雪白的、靛蓝的、杏黄的等等颜色的布匹,流水般在机架上缓缓延伸。
监工在过道巡视,偶尔指点一二,几个学徒抱着成卷棉纱在织机间穿梭奔跑。
这里一派繁忙有序,生机勃勃的景象,全然不像赵家宅子那样阴气弥漫。
任谁看来,这都是一个经营得法,蒸蒸日上的模范工坊。
来时,赵万金安排了小厮给他们引路。小厮向管事说明情况,管事当即做好引导身份,带他们参观。
秦书婳道:“我们查看过隔壁库房,现在来布坊这边看看,这边受到的影响好像是最小的?”
管事是一个满面红光,精明干练的中年人,殷勤地在前引路,听到秦书婳的问话,他自豪道:
“那当然,我们布坊风水好啊!我们这最讲究布局,请的很厉害的风水大师看过,采光通风也是顶好的。这地方旺得很,现在哪哪都是邪祟,但是我们这儿,十多年了,都顺得很。”
秦书婳目光沉静,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四周。
不等管事提及,秦书婳进来时就关注过库房和布坊的风水。
是不错,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祥和的气息。
在布坊里,她感知到的是忙碌的生气,棉絮的温暖,以及一种……过于厚重的“稳固”感?
就像这巨大的布坊地基,被浇筑过多的石灰浆,沉甸甸地压在地脉上,缺乏自然的流动,但并无明显的阴邪怨气外露。
秦书婳向来不忽视她的直觉,她看得更加仔细。
布坊内高大的承重柱由粗粝青石垒砌,支撑着沉重的房梁。
秦书婳信步走着,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冰凉的柱身,感受上面的纹理和岁月的痕迹。
柳叙曾受秦书婳的影响,陪秦书婳看过很多风水相关的书,知道理论。但对怨念邪气的感知,不如阴阳师细腻,所以他更多观察肉眼可见的人。
他跟在秦书婳身侧,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观察每一个工人的表情,试图寻找一丝不和谐的端倪。
他们从东头走到西头,从染坊看到浆纱房,连织工们的厨房和休息的厢房都看过了。
一切显得那么正常,甚至可以说是完美。
秦书婳和柳叙看完一轮,董舟三人也到了,他们也把隔壁库房和布坊都看了遍,同样没发现端倪。
渐渐地,暮色四合。
布坊管事过来询问:“几位大人,天色渐晚,我们这边要停工休息了,几位是要留下歇息还是回去?”
秦书婳状似不经意询问:“织工们夜里也会留宿布坊?”
“会的,布坊风水好,基本不受邪祟侵袭。老爷还会定期送些辟邪的符咒过来,织工们宿在这,比回家还安全。”
秦书婳:“管事可否把那些辟邪的符咒给我们看看?”
“自然!”布坊管事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
管事把符咒拿来,秦书婳看完没发现问题,递给其他人轮番查看。
秦书婳准备离开,她回答管事先前的询问:“我们就不宿在此了,还有其他事。”
布坊管事点点头,“也是,二位还得回赵府处理那边的事。”
管事凑近些,压低声音继续道:“小的也听闻赵家近期发生的怪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辛苦几位大人了,大人们可得早日把那作恶的邪祟抓住,不能让它再害人了!”
管事的音量是压低了,但丝毫不妨碍他表露义愤填膺的神情。
秦书婳观察着管事的表情,客套道:“会的,这是我们分内之事。”
秦书婳几人道别离开。
离得远了,秦书婳问其他四人:“辟邪符咒你们有看出问题吗?”
其他几人都一致摇头。
姜苗苗道:“这郊外库房看起来很正常,那为什么这里的货品,变质的情况就比较特别?”
董舟更是疑惑,“还有,辟邪的符咒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怎么就赵家布坊少有邪祟侵袭?应该没这么简单……”
眼见离郊外库房越来越远,纳塞问:“我们什么都没发现,那这一处我们还管吗?”
秦书婳往后瞥了一眼,“先回赵府吧,今晚得先找机会见见那个‘金娃娃’的真面目,若来得及,后半夜再来这里看看?”
夜里鬼物邪祟多,要是夜里还看不出什么,到时大不了拎只鬼物过来瞧瞧,怎么也该知道这里为何少有邪祟侵袭。
秦书婳习以为常,一点不见忧虑。她反倒是手里把玩一下腰间的银饰,余光看向走在队末的“沈齐”。
柳叙安静垂眸,暂无所觉。
*
夜幕很快来临。
秦书婳五人回赵府用过晚膳,抓紧时间睡了一阵。
醒来后他们分散于赵府各处,隐匿身形坐等“金娃娃”现身。
这类遭受迫害被迫成为邪祟的鬼物,很多神志不清或意识反应迟钝,蹲守到的概率还是大的。
不过秦书婳根据昨日的追踪判断,“金娃娃”不一定非常能打,但绝对跑得很灵活。
浓重的夜色笼罩住赵府,白日还富丽堂皇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此刻化作幢幢鬼影,在稀薄的月光下沉默着,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连日的怪事频发让巡夜的家丁,只敢缩在灯火通明的廊下,不敢踏入黑暗的庭院半步。
秦书婳所处的位置是后院假山,假山上有一处石洞,基本算是赵府视野最开阔的地方,能最大范围捕捉夜里阴寒气息的波动。
夜风呜咽,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亥时七刻,在家丁们正因有阴阳师坐镇,紧绷的神经稍有松懈之际——
“唧……嘻嘻……”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贴着人耳朵发出的孩童嬉笑声,毫无征兆地在秦书婳感知覆盖的边缘响起。
干净清脆,欢乐烂漫。
来了!
秦书婳凝神,凌厉目光一眼锁定远处花园的金鱼池方向。
同时,她双指捻起一张符咒,符咒在她指尖从尾端开始化作灰烬,像被火焰点着一样亮着火星子。
这是约定好的示警信号。
几乎符咒燃起的瞬间,埋伏在花园附近的纳塞动了。他一个起落迅速窜起,手中牵引绳朝金鱼池冒出的金光甩出。
纳塞不求一出手就一定得把鬼童捆住,能让鬼童闪避,跌进他们布置的围困阵法也是好的。
然而,当牵引绳抵达金光出现的位置时,金光一闪,不见了。
纳塞连“金娃娃”的模样都没来得及看清。
秦书婳感觉到阴寒气息忽而减弱,刚要去支援的脚步停住。她的视线继续在上方搜寻,眉头微凝。
那“金娃娃”竟是真的会瞬移。
没有等待多久,秦书婳手中的一张符咒不待她捏住就已燃起。是库房那边传来的信号,董舟和“沈齐”守在那。
顿时,秦书婳施展她体内另修的内力,轻功运起。
她如离弦之箭,身影在树影花丛间几个起落,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直掠库房而去。
立于库房顶上的董舟手持罗盘,周身贴满感应符箓。
在金光出现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结印,口中真言疾吐:“四方有界,邪祟难遁!起!”
一道淡金色的光幕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半透明的金碗,从上方罩到院子金光闪过的区域。
结界的金光和金童的金光颜色一致,起初董舟不确定他有没有套住。
但是他看见了就在光幕即将合拢的刹那,一道快得不可思议的金色流光,如同逆射的流星,竟从那尚未完全闭合的缝隙中一闪而出。
伴随而来的,是孩童愉悦的笑声。
“嘻嘻嘻……躲猫猫……”
飞出的流光极小,不足三尺,拖着细碎的金色光屑瞬间冲出结界范围,直射向后花园的葡萄架下。
“嘻嘻……”
孩童的嬉笑声还在空气中回荡,悠远绵长,能听出是足够的愉快酣畅,却仿佛也带着嘲弄猎人速度的意味。
“好快!”
董舟心中一沉,这金童的速度和狡猾超出他预估。
柳叙本意是能不出手便不出手,只是他正好守在金光逃跑的方向上,他只得握住桃木剑准备一击。
他掌心与桃木剑相贴的位置,实际被他攥了一张辅助施展出阴阳之力的符咒。这能保证桃木剑挥出时,他能做到,与一般阴阳师一剑击出几乎一样的效果。
柳叙起好剑势挥出,却见金光好像被柳叙的气息震慑到似的,嬉笑声突然止住,提前在空中极其诡异地一个急停、折转!
金光贴着柳叙的剑意边缘,如同滑不留手的泥鳅,瞬间钻入了旁边,一丛茂密的紫藤花架下躲藏。
无数垂落的紫藤花,被它带起的劲风搅动,簌簌作响。
鬼童突然的转变让柳叙稍愣。
紫藤花处的声响并没有就此停下,鬼童化出的虚影,害怕地蜷缩着抱紧自己,还自欺欺人地小声呢喃: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鬼童的声音很小,但是重复了两遍的话,却足以让离得最近的柳叙听清。
柳叙握住剑柄的手没止住地有些僵硬,脑海不自觉浮现恶鬼环绕的画面,眸中神色瞬间复杂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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