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她不由后退两步，眼睛警惕地看着陆岚。
“你疯了。”
疯了？陆岚没想过她会这样说，不过她这个表情也印证了一件事。
她对黄老贪污的事情知道，或者说是默许。
“那不疯的是什么样？跪在地上乞求你来爱我，还是声嘶力竭的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真抱歉啊，我好像过了渴求这个的年纪。”
黄夫人不说话，只是沉默看着陆岚。她望向陆岚的眼神再次变得柔和，“我知道你还怨我，但是当年的事情也不是我就能决定的。”
“但是当年鼓动黄老他们针对我的事情是你吧，”陆岚上前，一字一句，“你是在怕什么？”
“是在怕有人因为我发现你当初的事情吗？还是说怕你洁白高贵的初恋发现，你不是他想象里的那个白莲花。”
拉过她带着金镯子的手腕强行将人摁在椅子上，陆岚看着她依旧乌黑的头发，不由回想起很久以前和姥姥的最后一面。
瘫在床上的老太太到死都在盼着她的女儿回来，一头稀疏花白的头发黏在她脸上，皱纹随着她的嘴张张合合。
你别怨她……
我不怨她，陆岚当时说。比起这个场景的悲伤，陆岚记得更清楚的是从肩膀到背上的伤，沾着汗水火辣辣的疼。
这是前一天陆岚在提出想要看望姥姥时陆富抽的，皮带从肩膀抽到腰侧，留下的疤痕是直到现在还会隐隐作痛。
可陆岚要说自己不怨她，要让自己相信自己不怨她。相信她有苦衷，相信她所说的自由。
话说多了，到最后陆岚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怨不怨她。只是半夜惊醒，身上的伤疤总是会痛。
“你是怕他发现你根本不是被迫嫁人，你当初是欢欢喜喜嫁给陆富！又觉得那个家配不上你，你跑了。把七岁的女儿和刚出生的儿子丢在家里，然后欢欢喜喜去找你的初恋!”
啪——
脸上火辣辣的痛，舌尖抵住脸颊时还可以感受到皮肉的肿胀感。陆岚用手指轻轻触碰自己脸颊，眼睛却转动看向黄夫人。
明明是她打了人，却还要装出一副后悔的模样。
黄夫人：“我当初都是有苦衷的。”
苦衷？
“你有什么苦衷？是陆富打你了，他逼你了？还是有谁给你气了？”陆岚几乎尖叫出声，“要不然咱们现在去找陆富对峙！他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他打得是我，骂得是我！你有什么苦衷！”
她呼吸逐渐放缓，一瞬不瞬盯着黄夫人。
“只有打骂才是虐待吗？”黄夫人镇定下来，抬头与陆岚对视，“你是被他们洗脑了！他们当初根本不尊重我的理想，也不尊重我的意愿！我不愿意就呆在那里默默无闻，我会疯掉的！”
“是吗，黄夫人。”陆岚讥讽看着她，“我尊重你的理想，也赞同你去追逐理想。但是你这么多年追逐了个什么狗东西，牛郎当年有你这个时间爬都爬到天上了，你呢？黄夫人？
有人记得你名字吗？还是说成为黄夫人就是你所谓的理想？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陆富，为什么要偷偷跑？
不就是知道你这个屁理由谁也不信吗？”
简直招笑！
但凡她真混出个什么名头陆岚都说不出这么难听的话，可她都干了什么？
当情，生孩子。没了，没了！
她只要说自己努力打拼过一段事业，陆岚都觉得那些年过的是有道理的。可她偏偏一点没有，就连打着黄夫人的名头开个店都没有！
这不就是诈骗吗？
黄夫人还在狡辩，“你怎么能这样想我，你根本不知道我的难处！你是我生的啊，你怎么能这样想我！”
陆岚突然清楚地认识到一件事：和这个人讲道理根本讲不通！
但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试探性开口，“你说说你的苦衷。”
黄夫人表情一凝，很快反应过来源源不断说了起来。尽管她说得声情并茂，情到深处还落了两滴眼泪。
可陆岚还是凭借多年阅读理解能力精准提取到两点信息：她为了照顾家里很困难，她为了女儿付出很多。
就……
光听她说，陆岚久违感受到下午上数学课的感觉。
要不是时机不合适，陆岚真的很想打个哈欠。就这种剧情放在电视剧里也不会有人愿意看，保不齐还会被骂。
但陆岚却要从头听到尾，到最后陆岚已经在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反对方雪盈跟上来。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黄夫人质问，“你为什么从来不能体会我的难处？”
“因为这是你自找的。”陆岚说：“谁逼你去找人家的，所有事有一件是他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的吗？你不是很享受吗？”
黄夫人无言。
见她这样，陆岚原本想好质问的话全都化为一声嗤笑。
重新坐回椅子上，两人相对而坐就像是刚才争执全都是一场幻觉。
“你的苦衷我听完了，你现在是不是也该听听我的苦衷？”陆岚说：“托你当年说的话，让我只能躲在李可背后。只能像一只老鼠一样躲起来。”
黄夫人：“你是在怪我吗？我也是为了你好，我见了太多为了一点利益就放弃自己的！我也是希望你可以得到更安稳的生活！”
“但是我的幸福生活是你打破的。”陆岚清清嗓子，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其实今天过来，我也是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一下。这件事结束，你和我再无瓜葛。我也会管好陆富，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的过去。”
“什么事。”
“就是，协会选举不是快了嘛，让黄老选我。”陆岚说得轻飘飘，但在座两人都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要黄老这一派系全部给陆岚投票。
黄夫人下意识反驳，“不可能，他们不可能选你！再说了，你又不在……”
她的话堵在嗓子里，陆岚慢条斯理接上，“我在里面，就算当时你让黄老封杀我，但是我的名字还是在协会里面。惊喜吗？”
这可是陆岚攒了很长时间的惊喜，不过在看到黄夫人不断变化的脸色时就觉得当时选的真对！
“那也不可能，他们不会选一个女人上去。再说了，你都是会员了还要求什么？他们……现在又不会针对你！”
是他们不会针对，还是他们那些针对不起作用呢？陆岚摩挲着手指，感叹着语言的魅力。
“求权啊，”陆岚歪着头看向黄夫人，“你求财，我求权，你我当真是血缘里的母女。”
陆岚刻意压低了声音，一点点蛊惑道：“况且我上去你也能得到好不是，你是我妈，我怎么会一点不念着你呢？他们在上面会提拔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上去了，你女儿也能上来不是？”
“他们不会愿意的。”
“人的潜力都是无穷的。再说了试试又没什么损失，成了你女儿以后就可以上去，失败了也不过是这样。你们这么多年夫妻感情，他还真能因为这个和你离婚不成？
你可是他的初恋，最美的白月光。”
黄夫人冷笑，一把拍开陆岚的手，“你少给我带高帽，这件事哪能是我说说就成的？再说了，那上面哪有位置？”
陆岚笑吟吟看着黄夫人，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盯着她。黄夫人气势陡然减弱，一拍桌子怒斥。
“不行，这不可能！”
“一个贪污随时都可能被举报下来的老头，和自己女儿光明的前途，你怎么选？”陆岚双手交叠放在下巴，“试试？又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我不能害你啊。”
“那为什么不可以选李可，我先生也更喜欢他不是吗？”黄夫人越说越有底气，起身俯视陆岚，“相比你，他才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是吗？
确实。陆岚何尝不清楚那些人对一个性别的看重，如果拥有那二两肉人生简直不要太顺遂。
就像这件事，分明和李可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偏偏就能将利益给他。
“他可不会提拔你女儿，”陆岚起身，与黄夫人平视，“只有女人在上面，才会有更多的位置给女人。”
黄夫人与陆岚对视许久，终是她先忍受不住败下阵来，“你……有几层把握？”
“你愿意帮我，七层。”陆岚笑吟吟看着她，“谢谢，妈妈。我以后会牢牢记住我妈妈已经死了这件事，陆富也绝不会出来威胁你。我可不是李可，那陆富威胁人这件事我可不爱做。
黄夫人手臂颤抖，“我不保证，你真的会帮乐乐？”
“当然，我和她无冤无仇。”
这次黄夫人离开没有人阻止，陆岚坐在原位看着她快步走出去，活跟遇见什么吃人的怪物一样。
没多久，方雪盈也上来。她侧着身将门推开，手里还端着两杯酸梅汤。
“大冷天的你还点酸梅汤，还送到我那里，就不能直接送到这里吗？”
“因为送到这里会被浪费掉，”陆岚起身接过酸梅汤，“这里的酸梅汤挺好喝的，尝尝。”
也是因为这个陆岚才会点了两杯，只是中途让人送到方雪盈那里。还好当时反应及时，要不真的要浪费了！
方雪盈无奈，“我刚才又点了两份点心，你一会配着喝！你真不愿意让人上个白水就是，酸梅汤，人家可别以为是故意找事呢。”
才不是，陆岚心中反驳，这是还想着她是自己妈才点的！不过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也不重要了。
过期的酸梅汤是不能喝的，她有新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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