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讥讽的话回荡在脑海中，楚珩翻开几页书籍，眼中却一片茫然。
他留在楚府是想保命，而小姐留下他是因为什么？
“咚咚咚”平缓的声音响起，楚珩推开窗户，眼中倒映楚千婳的倩影，她手里提着一盏花灯，巧笑嫣然，“我改变主意了，我要你做官。”
“为什么？”楚珩从房间里走出来，微微弯腰和她保持平视。
如今的小姐名利双收，宫中侍卫任由她差遣，家中有无官员，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因为你太平庸，配不上我的身份。”楚千婳眼神澄澈，一脸坦然，“楚家是商户，你不能让我做赔本买卖。”
“对不起。”楚珩沮丧地低下头。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要你做给我看，不要成为别人笑话我的理由。”楚千婳说完便转身离开，怀疑他更适合以前的生活，对他太好，反而越来越颓废。
楚珩淡淡扫一眼角落里的暗卫，不知道他们听去多少，停在原地久久不语，原来他一直是小姐想处理干净的污点。
次日一早，楚千婳在楚珩挥刀练武的声音中醒来，她光脚走下床榻，透过窗户缝隙看到他勤奋的身影，果然对他不能太好。
兰香提着鞋子走到她面前，“小姐，四小姐今早去账房支银子，先生没有同意，她回去发了好大的脾气。”
“白家没有银子吗？”楚千婳穿好鞋，来梳妆台坐下，摆弄桌上的发簪。
兰香站在身后为她梳发，“白家入京有楚家撑腰，从没少过银钱。”
“想要花楚家的心意，就要为楚家办事。”只要她在楚家一天，谁都别想阻他们的路。
楚家行动速度很快，掌柜收到楚明的命令，连夜通知手下的小厮，以后有白家登门记账，必须当场结清，不能对白家开方便之门。
老太君听说账房没有给孙女银子，顷刻间摔碎手中的茶杯，昨天被沈府赶走，今早又在楚家吃瘪，他们想对陛下的救命恩人做什么？
“我去。”她亲自去账房要银子。
暗线即刻禀报给楚千婳，她淡然喝一口茶，在她的意料之中，“保护好账房先生。”若他受伤，耽误自己花钱的时间。
“是。”
兰香随他一起去探消息，楚千婳示意她带楚珩一起去涨见识。
白家一行人横冲直撞来到账房，“砰”一声拍在案桌上，“为什么不给我们银子？”
先生笑容憨态可掬，拱手作揖，“回老太君，我是楚家的仆从，自然为楚家效力。”眼睛眯成一条缝，声音不疾不徐。
“我不是楚家人吗？”老太君质问他。
“老太君姓白。”先生眉眼弯弯，她们无理的举动落在他眼中根本不成气候。
“我女儿是你的主母。”老太君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不自觉地拔高音量，在他面前踱步，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他。
“主母不在这里。”他从人群中发现兰香的身影，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有小姐撑腰，遇到再大的事都能平。
“快把楚明给我叫来。”老太君命令身旁的孙女去叫人。
“主公尚未归家。”先生回答她。
管家特地来账房告诉他守好府里的银子，所有支出必须为楚家所用，暗示他不能像从前那般任由白家驱使。
“清姿，你把楚玄州兄弟俩叫过来。”楚明做不了主，难道两个孙儿也做不了主吗？
先生一时拿不定主意，若公子为白家出头，他不得不从，暗中寻求兰香的帮助，她立刻对暗线耳语一番，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他挪到身边传达小姐的意思。
楚玄州听说祖母遭到府中下人为难，心中一沉，匆匆赶到账房询问发生了何事，听完双方的理由，他眉头微蹙，“楚白两家不分你我，白家有急用，楚家理应出手相助，从前不都是这样吗？何时变的规矩？”
先生拿出账本，其中记录白家在京都的花销，每天都会有不同的白家人来账房支银子，数额高达上千两，他压低声音说，“大公子，他们并非有急用。”无非是用楚家的钱办白家的事。
白家每年打着中秋佳节的幌子入京巴结权贵，打点关系的钱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舍不得用自家的钱，只好来楚家账房支银子。
在白家人眼里，他们花钱的速度远比不上楚家赚钱的速度，用他们的银子怎么了，若白家发达，同样会帮助楚家。
楚玄州好奇道:“祖母，白家入京吃穿不愁，这些银两花在了何处？”几十，几百两，他可以不计较，但几千两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白清姿挽着他的胳膊撒娇:“表哥，京都不比淮南，女儿家的东西价格高昂，我一时花超了银两，所以才会来账房支银子。”
白清燕附和道:“对，表妹时常制新衣，表哥应该知道的。”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先生直言不讳:“小姐每一笔银子皆有来处，而白家并未言明。”
老太君心中的怒火窜上眉梢:“她哪里能和我们相提并论，主屋里全是无用的东西，她纯属浪费楚家的银钱。”
自小看她长大，从小行奢靡之风，吃穿住行堪比皇室，从她手指头漏一点，够他们买通好几个官员。
“祖母，婳儿喜欢这些东西。”楚玄州突然开口帮她说话，抬眸看到她们异样的眼光，他心绪缓和后继续说，“楚家有成衣店，表妹们若是喜欢，可以请他们入府量体裁衣。”
白清姿嘀咕一句:“我们喜欢珍宝阁。”
看似声音不大却清晰透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老太君面色微冷，想不到孙儿竟然会忤逆她的话，难道他心里不认可白家？
先生站出来为小姐说话，“珍宝阁不拒来客，若表小姐们想请赵掌柜入府为你们量体裁衣，理应拿出白家的诚意。”
他们楚家诚意十足，不仅能及时付清银两，还能完美展示珍宝阁的新衣，放眼京都，找不出比她更完美的雇主。
“你不过是楚家的一个奴才，主人没有说话，轮得到你多嘴吗？”老太君瞥了一眼，身后的老嬷嬷冲上前想给他一个教训，手伸到半空中却被一个护院拦住。
围观的仆从倒吸一口凉气，先生跟随主公行商多年，最后才接手楚家的账房，他不是普通的奴才，算是半个家仆。
多年来，从未有人对他说过重话。
众人面色难堪，暗线护在他身前，“楚家的仆从，只有楚家能处置。”昂首挺胸抬头，眼神流露出的冷光吓退老嬷嬷。
楚玄州沉默不语，默许护院的举动，自发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老太君气得声音发颤，“好啊，好啊，如今我年纪大了，楚家用不上我了，但我好歹是陛下的救命恩人，我定要进宫告御状，治你们一个忤逆之罪。”
楚玄州不想把事情闹大，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说，“祖母，我可以把自己的月银提前支给你们用。”不停劝她消消气。
老太君迟迟没有说话，白清姿不想表哥难堪，帮他一起说好话，在他们的极力劝阻下，才打消进宫告御状的念头，直到账房拿出银子才肯作罢。
楚千婳边听兰香的消息，边盯着楚珩练字，手里拿着戒尺，纠正他的坐姿。
楚珩怔住，仿佛一瞬间将他拉回到从前在皇宫生活的时光，那时候的他还是宫中受宠的皇子，父皇授他诗书，母妃会陪在身旁绣花，屋内暖光融融，言笑晏晏。
楚千婳发现他出神，毫不留情拍打他的手背，“发什么呆，练字。”
楚珩立马正襟危坐，乖乖练字。
“既然兄长愿意帮助白家，那就遂他的愿，告诉账房先生，银两只能预支到年底，如果他们想用钱，一分没有。”楚千婳拿起他的练字帖端详，不满地啧了一声，“继续练。”小脸挺俊，但字真是拿不出手。
“是。”
白家屡试不爽，每次来账房支银两时，都会搬出楚家兄弟的名号，账房按照楚千婳的吩咐，记下每一笔支出，每次都会笑脸相迎，双手奉上银两。
白家自以为账房是记住上次的教训，所以每次都会对她们以礼相待，拿完银子后洋洋得意地离开。
没过几天，她们花光楚家兄弟今年所有的例银，正准备故技重施时，账房再次将她们拒之门外，即使是楚玄州亲自登门要银两，他依旧坚持到底，连碎银子都不肯给他们。
“为什么？”楚玄州不明所以。
先生皮笑肉不笑地说，“主公下令，楚家由小姐做主，若公子心中不平，大可以找她理论，我只听小姐的吩咐。”拿出钥匙，当着他们的面锁好柜子，“我已清点过今日的银两，但凡少一厘钱，我都会报官。”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只觉得心中畅快。
楚玄州自证，“我不至于做出这等事。”甩袖离开。
白清姿追上他的步伐，“表哥，你要找表妹评理吗？”
楚玄州本想同妹妹说个清楚，表妹的话迅速让他冷静下来，此刻不能火上浇油，于是掉头回正厅，“不必，等父亲回来，由他做主。”在这个家，只有父亲能劝她低头。
主院一片静谧，楚千婳悠哉悠哉地躺椅子里晒太阳，凉亭下的楚珩在练字，兰香在院里晾晒桂花，打算制点心和香蜜。
兰秋手里剥着石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楚珩练字，令他如芒刺背，丝毫不敢松懈，额头的冷汗直流，楚千婳看到他的反应，忍不住轻笑出声，“楚珩，今天的策论还没写完。”
“是。”楚珩无声轻叹一声，第一次想逃离这里，回到他的牛棚居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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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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