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微不足道的信任度回升，像投入深潭的小石子，涟漪尚未荡开，就被更大的风浪所覆盖。墨宅的暗流，远比凌澈想象的更为汹涌。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凌澈照例去厨房取墨铮的早餐。负责副楼饮食的老厨师今天告假，顶替的是个面生的年轻帮厨，眼神有些飘忽，递过餐盘时动作略显急促。
凌澈道了声谢，端起餐盘正要离开，鼻尖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不协调的气味。墨铮的饮食一向清淡，多是白粥、小菜、蒸点之类，但今天这碗看似普通的鸡丝粥里，却隐隐透出一股极淡的、类似于苦杏仁的异样甜香。
他心脏猛地一缩。原世界线的记忆碎片和看过的无数影视剧桥段瞬间涌入脑海——某些东西会带有这种气味！
“等一下。”凌澈猛地转身，叫住了那个正要转身离开的帮厨。
帮厨身体一僵，回过头，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凌、凌助理，还有什么事吗？”
凌澈紧紧盯着他，目光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粥，是谁让你准备的？配方和平时一样吗？”
“就、就是按照平时的做法啊……”帮厨眼神闪烁，声音有些发虚，“能、能有什么问题？大少爷还等着呢，您快送过去吧……”
他越是催促，凌澈心中的疑窦就越深。他不再理会帮厨，径直端着粥走到水槽边，在帮厨惊慌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将整碗粥倒了进去。
“你！你干什么！”帮厨失声叫道，脸色瞬间煞白。
“这粥味道不对，不能给大少爷用。”凌澈的声音冷了下来，他拿出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给管家和食品安全负责人，请他们来查验一下剩余的食材和厨具。你也最好待在这里，配合调查。”
听到要叫管家和查验，帮厨彻底慌了神，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语无伦次地求饶：“别！别叫管家！不关我的事！是、是有人让我往里面加一点……加一点‘料’，说只是让大少爷肠胃不舒服几天……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会那么严重啊凌助理！求求你饶了我这一次……”
凌澈的心沉到了谷底。果然如此。
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快速用干净的碗重新盛了白粥，配了几样确认无误的小菜，冷静地对那瘫软在地的帮厨说：“你在这里等着。这件事我会如实汇报给大少爷，由他定夺。”
他端着新的早餐，快步走向副楼，背后是帮厨绝望的啜泣声。
书房里，墨铮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手指正不耐地敲击着桌面。看到凌澈进来，他冷冽的目光扫过，带着询问。
凌澈将餐盘轻轻放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退开，而是站在桌前，垂着眼，用尽可能平静客观的语气，将刚才在厨房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包括那异常的气味、帮厨的异常、他的处置以及帮厨的供词。他没有加入任何主观猜测，只是陈述事实。
说完，书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墨铮脸上的不耐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阴沉。他没有看早餐，而是缓缓抬起眼，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剖析着站在眼前的凌澈。
空气仿佛凝固了，压力陡增。
许久，墨铮才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渗人的寒意：“……肠胃不舒服几天？”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咬得极重，“看来，有人是嫌我活得太清静了。”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凌澈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和深刻。
“你，”他缓缓开口，“为什么这么做？”
凌澈迎着他的目光，知道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他不能表露自己知道原世界线的剧情，也不能显得过于聪明或富有心机。
他斟酌了一下词语，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坦诚：“我只是……只是觉得味道不对，怕吃坏了您的身体。万一您出了什么事，我作为生活助理，难辞其咎。”这个理由半真半假，既符合他明面上的身份利益，也掩盖了他更深层的担忧。
墨铮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怀疑、审视、一丝极淡的惊讶，以及……一种被意外介入打乱计划后产生的、冰冷的兴味。
他没想到这个被派来监视他的“助理”，竟然会连续两次，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搅合进针对他的暗算里。一次是提醒，一次是直接出手破坏。
这很有趣。
非常有趣。
【信任度波动：-8 → -5。目标对宿主兴趣度提升。】
系统提示音响起。
数值依旧为负，但趋势却截然不同。
“下去吧。”墨铮最终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但似乎又多了一点别的东西，“那个帮厨，交给管家处理。”
“是。”凌澈心下稍安，躬身退了出去。
门关上后，墨铮并没有动早餐。他操控轮椅来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
这个凌澈……似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而退出门外的凌澈，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在刀尖上跳了舞。但似乎，他成功地让那个阴鸷的反派，对他产生了那么一点……“兴趣”。
这不知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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