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天内,全冀州城都知道苏老板的夫君是个穷叫花子,还是个犯了事的穷叫花子。说他是外城乡下来的,不良前科数目如山,偷摸抢骗无恶不作,瞧见苏顷有钱,冲撞勾引,苏顷被迷得五迷三道,为其花钱如流水,成亲是由于二人巫山**,不小心有了种。
“真是有鼻子有眼,说得我都信了。”苏顷坐在太妃椅内,指尖轻挑额前发丝,悠哉悠哉地听完春桦的复述。
“我今日巡铺子,那这个掌柜都问我是否确有其事。我对他们又一顿骂,那些散播谣言的王八羔子,想借此动摇我行军心,真是可恨得天打雷劈!”
“莫慌。”苏顷依旧悠哉悠哉。
春桦皱眉,“不慌是不慌,但也不能不着急啊。”
坐在她身旁的春芸幽幽开口:“你跟了三年,你可知在你来之前,老板听到的比这还要难听百倍。那会,三月一小谣,五月一大谣。”
“啊……”春桦看向苏顷。“我不知道……”
苏顷笑,“这说明你是个福星,来了就再没听过我的谣言。”
“那不公平!”春桦红了眼眶,一面是想到苏顷以往的处境心疼,一面又是因此事郁愤未消。“世上经商千千万,为何就逮着老板做文章,根本就是欺负你是女人!”
“不是欺负,是害怕。”苏顷神态倨傲。
“本应匍匐在他们脚下的人突然站起,还站的比他们都要高,于是他们不甘,他们愤恨,觉得这世间一个男人如何敌不过一个女人,他们忘了,这其实与性别无关,只与头脑能力有关,他们不想承认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平庸与失败,于是把你的成功渲染成别的原因,企图扯你下来。”
这么多话喉咙都干了,她呷了口热茶润润嗓,目光落在自己白净的手背。
话说成亲这些天以来,那些家常便饭般的受伤好似一下蒸发,她已经多日不曾磕了碰了,也不见血了。
苏顷心里舒坦,这再次印证她嫁对了人。
春桦沉叹一声,就在这时,赵霁推门而入,“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春桦眉头吊起,“你居然敢偷听!你……”
春芸以眼神制止她,春桦虽不满,还是噤了声。
赵霁看向苏顷,“我是过来找你凑巧听到的。这件事,真的不需要处理么。”
苏顷问他:“你想怎么处理。”
“我想流言不可控,你越捂着他们嘴,反而传得越凶,而且大家根本不在乎真相,但是,我觉得有必要去解决流言的源头。薛文卿三日邀请被拒,第四日就流言便爆发,很有可能源头就是他。”
春芸默默听着,她见苏顷听得认真,眼里浮现笑意。
春桦冷哼。“这还用可能么,如此显而易见,根本就是他才对。”
“非也。”春芸插话道:“以往也有拿别人打幌子的情况发生,再者,薛文卿先前邀约十之有九被拒,也未曾搞手段,怎得这次就急了?而且他家大业大,不至于与我们走到这一步才是。”
赵霁迟疑开口:“也许根本不是冲着苏老板来的。我早上偷偷上街了解,发现大多数人其实最先听到的,只是关于我的一切。”
“等等。”苏顷打断他。“你怎么偷偷上的街,没被人认出来?”
赵霁讪讪道:“我穿着做工的旧衣,扮成以前的模样,这附近本没人知道我,再加上我穿得简陋,自不会与流言中飞上枝头的软饭男相联系。刚刚过来就是想同你说这件事。”
苏顷笑眼觑他,“辛苦你了,还换了身衣服才过来。”
春芸和春桦也很意外,春桦努嘴,语气好了起来。“这么说,老板,那就是传谣之人其实没想过多带上你。”
苏顷不置可否。
“但是,又为什么会针对赵相公呢。”春芸提出的疑惑也是苏顷的。
正厅里的人一时陷入沉思。
赵霁心中有了答案,但他决定未验证前最好不说,他提议,“不如,就接受薛文卿的赴宴,先去会会他。”
苏顷正欲说话,就听外面的帮佣跑着进来。
“老板!老爷和夫人来了!”
一语惊四座。
春桦立马拉上春芸。
“老板,我们先溜了!”
赵霁正好奇让炮仗春桦都如此的苏父苏母得可怕到何种地步,就听苏顷对他说:“你也赶紧出去。”
赵霁摇头,“他们若是为了此事来,我应该留在这,一起面对。”
“你可面对不了,赶紧走。”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挨骂。”
“我可不会被骂,你放心。不定谁骂谁呢。”
赵霁懵了,“这……不是不孝么。”
苏顷反问他,“你爹回来你会怎样?”
“……”赵霁明白了。
苏顷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所以赶紧出去,别再让我啰嗦。”
“那我在屋外躲着,需要就叫我。”
赵霁固执的模样与他娘亲一样。
苏顷心知劝不动,只好答应。
苏大金来势汹汹,还没进门就是一声吼,“苏老三!“你真是大了出息了,竟敢骗老子!”
张秀玫小步低头地跟在苏大金后头,但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这距离和低头的姿势她已经保持了大半辈子。
她知苏顷脾气,小的时候便不服天不服地,大了有钱了,分了家,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可真与苏大金对起阵来,那秉着的就是不将对方气死不罢休的原则。
这也正是苏顷郁闷的点,她回回想气死却回回气不死,她真觉得这世上命最硬的就是她这个爹。
苏大金这么气,而苏顷只不咸不淡道:“我大姐没来?”
苏大金鼻孔哼气。“老子就特意支开她才来的,呵,这次没人能护着你!”
他一屁股坐在苏顷方才坐过的太妃椅上。
苏顷知道按照这架势,今日必定大动阵仗。
也好,一劳永逸!
她满脸讥讽,“到如今,你还以为我大姐护的人是我么,这么多年,要不是她一直劝我,我早就让你收拾收拾滚出去了。”
“你敢让老子滚出去?”
苏大金水烟砸地,烟杆登时碎了一端。
苏顷睫毛轻颤,她想起儿时,他也是这么将碗砸到地上发火的,可那时她没有任何办法反抗,只能不断听着一声又一声的碎裂。
她厉声道:“这是我的地盘,你别在我的地盘给我砸这砸那的!”
“老子是你爹,你敢骑我头上!你也不问问,哪有这样的规矩!”
苏顷冷笑,“我就是规矩!”
“好了哎呦,我的胸口痛啊。”张秀玫哀嚎一声,捧着胸口。
苏顷知道娘是装的,以往吵架时,她只会用这种方式吸引苏顷注意力,让她注意分寸,可怜又无奈,但苏顷没法忽视。
她闭嘴不言,将张秀玫生硬扶到椅位里。
“就让他说两句,啊,他说完就没事了。”
张秀玫小声劝她。
苏顷:“……”
苏大金见苏顷气焰下去,一副宽容大度道:“老子现在不跟你说别的,你以为我稀得来跟找你,我来这,就一件事,你必须跟那小子和离!你和离,我走人!”
屋外躲在树后的赵霁扣紧了五指。
屋内苏顷冷笑。“不可能。”
苏大金哼声道:“你不答应,有人答应。”
随后嚷嚷道:“那小子人,把他叫出来!我这就让他写休书!骗我们说什么名门之后,搞了半天是个破叫花子,这简直辱我苏家门楣!”
苏顷已经懒得和他计较。
苏顷静静看着他道:“我还告诉你,老东西,我和他之间,只有我写休书的份。”
赵霁听到这句话,眼睫颤了颤。
“反了你!”苏大金吹胡子瞪眼,“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个女人!”
苏顷笑了,“我前十五年还是个男人呢。”
赵霁愣住。
苏顷蔑笑道:“我若不脱了男装,你也不会认我是个女的。你还记得我换女装那会儿你如何生气的么,现在倒过来提醒我是个女的了。不过男装我也没扔,珍藏起来了,你应该高兴一点。”
难道那个男装是她的?赵霁恍然。
这么说自己穿的是她的衣服。
他脸上起了红。
“你再是女的,再有本事,也得找个男人!”
“找了。”
“吃软饭的算什么男人,你觉得他是男人,那你就叫他出来,缩头乌龟,不能成事!”
“呵,这么说,我觉得你也在吃软饭,跟他也没有什么不同。”
“苏家从不如此。”
苏顷已经烦了,“是我这个苏,不是你那个苏。”
“什么?”苏大金怒目圆睁。
“老东西,听好了,苏,是苏顷的苏,不是你的苏,苏家与你从来没有关系。”
好一个倒反天罡,这句话在苏大金耳朵里炸开,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中站起,狂怒道了声,“你!”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朝苏顷致去。
“她爹!”张秀玫猛地去拉苏大金,然而茶杯已然脱手。
苏顷闭上眼,抬手去挡。
没有等到重击的疼痛,只听见清脆的瓷杯落地声。
她慢慢睁开眼,目之所及是他笔挺的后背,手腕也被他虚握住。
赵霁先把苏顷拉到背后,再自己挡住了茶杯。
“爹。”“娘。”他分别对着苏大金和张秀玫叫了一声。
苏大金看都不看他,张秀玟见赵霁帮苏顷挡了茶杯,对他感激一笑,又见赵霁气质干净,更是心生好感,苏大金察觉张秀玫的态度,立马瞪了她一眼,张秀玟又蔫了下去。
赵霁开口:“爹,女婿知道……”
“谁是你爹!闭上你的嘴!”苏大金怒拍桌面。
苏顷的怒火是彻底出来了。
“你个老东西敢拍我桌子?!你知道那玩意多贵么!”
“你个不孝女,你敢在外人面前叫我老东西!”
“怎么叫不得,我在全城人面前都能叫你老东西!”
赵霁不料事态一下如此激烈,忙劝道:“伯父,您息怒。”
“谁是你伯父!”
“你叫他伯父干嘛!你就叫他老东西,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
赵霁头痛欲裂,他本是来想解释一下的,怎么感觉越闹越大了。
他不得不提高音量,“伯父!我自知配不上苏老……苏顷,但是还请给我一个机会!”
“给你狗屁机会,就是个吃软饭的叫花子!”
“伯父!”
赵霁站到苏大金面前。“我确实没钱,可我以后绝对不会吃白饭。”
苏大金讥笑,“说这些有什么用,不如你现在给我跪下重重磕二十个头,老夫就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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