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有些恍惚，但他确实欠苏顷的，严格来讲，欠苏顷一条命。
在他的认知中，欠什么就要还什么，欠命自当用命来还。
只是……
他摸着藏于袖中的契，这是他先前自己拟定好的，里面有一些条款，如果不与苏顷说，他心里始终不踏实。
过会儿她应该就回来了，届时再说吧，实在不行，明早也行。
思索间，只听肚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嚎叫。
好饿……有没有吃的。
桌上叠着一盘红艳的苹果，赵霁不敢将盖头彻底拿掉，于是半抬着向果盘挪动拿了一颗，谁知刚要啃，就听院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
他连忙咬了口苹果，将剩的揣进怀中，坐回床边，整理好盖头，恢复如常。
苏顷醉眼朦胧，她酒量一般，刚才出来时多了喝两口，神智尚算清醒，但脚底已有虚浮之象。
“行啦，不用送我了，赶紧回去吃饭吧。”她对着身后的春芸春桦道。
赵霁听到苏顷的声音不由攥紧双手。
春桦瞧着苏顷满脸担忧。“老板……”
酒醉的苏顷耐心直线下滑，“快走吧，我真没事。”说罢不再理她们，自顾自转身朝院内走去。
到了房门前，她猛地一开门，旋即一嗓子。
“鬼啊！”
赵霁跟着吓了一大跳。
“哪里有鬼？”
他连忙把盖头扯下来。
苏顷酒醒了大半，她指着他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红衣坐我床边？！”
赵霁懵了，“我……成亲当然要穿红衣，我当然也要在这里。”
苏顷愣愣看他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哦对，今夜我们成亲。”
赵霁：“……”
苏顷对他道：“抱歉，喝多了，来的路上给忘了。”
赵霁：“……”
苏顷关上门，“额，要不今晚……”她犹豫着不知要如何开口。
片刻后，她心一横。
苏顷：“我们凑合一下。”
赵霁：“我去别处。”
两人异口同声。
苏顷：“……”
赵霁：“啊？”
这就很尴尬了。
苏顷叹气道：“你这样显得我很轻浮。”
赵霁低下头，“对不住。”
苏顷走近，与他同坐一侧，对赵霁道：“今晚你放心，我不会动手动脚的，但是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赵霁闻言大气不敢出，他虽不曾经历情事，可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以前跟那些做工大哥在一块儿，聚在一堆儿黄腔儿开得满天飞，甚至还有个大哥还给他起个“赵小雏”的外号，三天两头叫他赶紧找个女人。
他不懂如何在不动手动脚的情况下完成该有的仪式。
苏顷眯着眼左看看右看看，终于看见了自己要找的对象。
她拢好衣袍，走到长案旁，端起准备好的合卺酒，招呼赵霁过去。
赵霁自苏顷坐到身旁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他见她两颊绯红，知定是喝了不少，话音不似往常利落，知其酒量不咋地。
他关心劝道：“苏老板，你喝了不少了，要不这合卺酒，就算了吧。”
苏顷自是不干，“那怎能行！这酒是必经之仪式，否则怕老天认为我们不是夫妻怎办。”
赵霁面露为难，谁叫他欠人家的，遂道：“那好吧。”
两人双臂交/缠，一勾一回面对着面，距离近得暧昧。
赵霁一口闷完。
见苏顷不饮，只一双眼晶亮亮地看他。
赵霁瞥过眼。
“苏老板，该喝了。”
“你长得确实不错。”
突如其来的一句，叫赵霁红成熟虾。
苏顷说的发自心底，今夜赵霁束了玉冠，红衣衬得他丰神俊朗，忽明忽暗的烛光又增添十二分的神秘。
她不是一个好美色的人，却在此刻，有一瞬的动念。
许是酒的作用吧。
苏顷感觉酒劲又回来了。
她也一口闷。
察觉到入喉的强烈刺激，苏顷暗叫糟糕！
“这酒……”
她捂着脑袋，趁着最后的清醒挤出几个字，“怎么……这么……烈。”
咚！
彻底完蛋。
在苏顷快要砸到地面时，赵霁将她托了起来，与此同时，淡淡的桂花酒香，还有她身上的馨香一齐冲到赵霁鼻尖。
赵霁喉结不由滚了一滚。
男女之间的区别在这一抱中感受得淋漓尽致。
“哎……”赵霁仰天长叹，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烛火惺忪，苏顷缓缓睁开眼，心有余悸。
“你醒了。”
见她醒来，赵霁见她三下五除二把怀里剩余苹果吃完，抹干净手，来到床边。
“头还晕不晕？”
苏顷撑起半个身子，“我没事。”
“那苏老板可真厉害。”
听到他的揶揄，苏顷剜他一眼，“别忘了，你是要还命的。”
赵霁坦然道：“这个苏老板还请放心，赵霁不会食言。”
苏顷心道你倒有本事食言，反正就算后悔了跑出去也会给抓回来。
赵霁见她精神还有些不济，端上管春芸要的醒酒汤，对苏顷道：“若是还不舒服，喝了这碗醒酒汤，休息会儿会好很多。”
这小子倒是贴心，苏顷接过醒酒汤，喝了两口。
“春芸姑娘说给我准备了院子，我一会儿回那里就好，就不在苏老板这里待着了。”
苏顷淡淡道：“怎么，怕我今晚给你吃了？”
赵霁干笑一声，“那不至于，小人怎入苏老板法眼。”
苏顷挑眉，放下汤，抓住他的前襟，将他一下拉近。
她扬起下巴，半阖着眼，涂着嫣红胭脂的唇靠近他耳垂。
“刚刚是你把我抱上床的，对吧。”
赵霁：“……是。”
苏顷轻笑，“那你可闻到我身上的酒气？”
温热的呵气让赵霁不自觉一抖。
“苏老板今夜喝的酒确实多了些。”
“所以说，酒喝多了，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的。”
苏顷垂眸，盯着赵霁紧抿的唇，心底像有什么在挠着，痒痒的。
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两人的呼吸逐渐交/融，赵霁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等等！”就在苏顷的唇快印上的那一刻，他慌张喊停。
“怎么，怕了？”
“不是，是有一份契，想苏老板过目。”
“契？”
苏顷放开他，难以置信。
他居然自己拟好了契，还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他有病吧？
赵霁有苦说不出，他哪里晓得今夜苏顷会醉成这样，本想不是今夜就是明早，将契好好说一说，这再不说，他怕是真要**了！
赵霁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展开，苏顷接过来看了看，只见上用正规小楷写着一段话。
交易人：苏顷、赵霁。
双方皆自愿进行交易，苏顷保赵霁及其家人衣食、住所、以及日常花销，若赵霁反悔逃跑，收其南村茅屋一栋。若苏顷方没有保障对方应有生活，赵霁则有权取消交易，履行另附：交易不可泄露，若一方泄露，另一方有权追责。
苏顷抬眉，“这是你写的？”
赵霁：“春芸姑娘有给参谋。”
苏顷：“那她还真是公平公正。”
赵霁：“但我还想加一条。”
苏顷努努下巴，“那边桌上有笔。”
赵霁取了笔，又添上一行。
苏顷顺着读道：“期间二人不行夫妻之事。”
“……”
赵霁找补道：“我是怕宅内人误会，并没有别的意思。”
“宅内人？”苏顷皱眉。
“都说苏宅内无男性，可我换洗的男装一看便有时日，想必苏老板是另有他人。”
苏顷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
赵霁挠头，“我说错了么。”
“哈哈哈，没说错。”苏顷笑得泪花泛滥，“没看出来，你观察力还很敏锐。”
赵霁一时五味杂陈。
苏顷笑够了，道：“这条可以，我可以立即签字画押。”
说完真就利落签了字画了押。
赵霁缓缓抬起眼，对上苏顷玩味的目光。
“那我就先回我的院子。”
苏顷拄着桌面，“你的院子还没收拾好，今晚就住我这里。”
赵霁听出其语气中的说一不二，于是道：“好，那我睡那边的榻吧。”
苏顷懒懒掀起眼皮，“你睡床上。”
“那苏老板睡在哪？”
“我当然也睡床上。”
说着便回到床边，宽衣解带。
赵霁人都僵了。
苏顷一边脱一边问道：“你说你没上过学堂，还能认字，而且写得还这么好看。真是稀奇。”
赵霁非礼勿视，撇过头回道：“都是我娘教我的，练字也是她要求的。”
苏顷好奇问道：“你娘是什么人。”
“乡村老妇。”
苏顷哼声道：“乡村老妇吗，居然会教你这些。”
赵霁抿唇不语，苏顷明白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也无意追问。
她躺在床上，舒服地轻哼，“那你打算什么跟你娘说我们成亲的事。”
赵霁将契纸叠好，放入怀里，“明日吧。”
苏顷揶揄他，“只怕是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承诺要保障你和你娘的生活，但是你若不告诉她我们成亲了，那我又以什么身份去做这件事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劝你还是尽快些。”
赵霁吹灭灯火，屋里只剩零星月色。“明日一定。”
苏顷压着胳膊，含笑瞧着月光里他屹立的身形。
“知道了，快来睡吧，靠外的地儿归你。”
她满意看着他犹豫但又不敢拒绝的模样。
“好。”
赵霁只脱了外衫，磨磨蹭蹭上了床。两人一个面朝里，一个面朝外，背对着背。
黑暗中，苏顷又听到他问：“苏老板，我能先要个东西吗？”
“喝花酒和赌坊随便你。”
在苏顷意识中，这些是男人唯二的追求的东西。
“不是的。”他忙道：“我想再看看五十两的银锭，能不能放一个在我屋里。”
苏顷：“……”
“事先声明，我不碰的。”
“你只想要这个？”
“嗯。”
“好说。”
“多谢苏老板。”
又过了一会儿。
“你娘为什么会教你识字？”
“因为她认识字。”
“废话。”
“……”
就在赵霁以为苏顷不再问，准备安心闭眼时，不料她一个翻身压了过来，赵霁被压得紧实不敢动，两人鼻尖擦着鼻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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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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