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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怎么,箭伤还没康复?”见慕容翰脸色苍白,慕容皝问。

慕容翰下意识捂了下胸口,点头。

“箭是段兰射的?”

“不是。段兰他绝不会对我手下留情。”

闻言,慕容皝蹙眉。弯腰把酒壶放在门前台阶,拂袖:“那是因为段兰觉得这样太便宜你了。被一支毒箭射中,当场毙命,如何比得上他哥哥交出一颗真心最后被伤得千疮百孔国破家亡?慕容将军这从来掌控全局的主,会看不出来这一点?是看不出来,还是不想看出来?”和从前一样,不管多久未见,每次碰面就直奔主题,从不客套。

慕容翰沉默。

这沉默等同于默认。

或许就是天意,一念之差,放过段兰,任他去南罗城劝涉夜干坚守。当时他想,如果涉夜干拒绝献城,那么,于情于理,慕容皝都没有留其性命的必要了。

可惜,那是慕容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象征性地,甚至算不上抵抗的抵抗,不过偷偷拐弯抹角用了一点手段,立刻引发他的变本加厉。

“孤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不仅给过,还给过很多。慕容皝几乎咬牙切齿:“这世间没有一个人值得孤给他那么多的机会!”

“……”还是沉默。

他知道的,无论是口头警告、书面写成的急令、还是让慕容恪过江来找自己,都是机会。自己有很多次可以回头的。

但是自己没有,所以无话可说。

“涉夜干杀了徐琢,你抗命也要杀回去。那么孤杀了段辽,你也要在某一天杀孤偿命吗?!”慕容皝低吼,终于摊平藏在心底最深层的恐惧。

不是没有可能的。当年攻打段部之时,慕容翰没有按照约定准时汇合,谁知道背后到底是什么原因?谁敢确保,他说得一定是真相?

过去,慕容皝敢说自己信他,从不怀疑。现在,不敢。

慕容翰终于叹气:“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有瑕疵,都百孔千疮。不错,我是不喜欢陛下的某些作风、一些行为,但不影响我爱陛下。陛下的事出有因我通通知道,我也愧疚在陛下最孤立无援的时候没能陪在陛下身边。我都能理解陛下,为什么陛下不能试着理解一下我?”

他没有愤怒,只有一点苦涩和无可奈何。

对慕容皝,爱与歉疚交织。尽管慕容皝在外呼风唤雨万人之上,他却总能透过那袭华美的衣袍,看见那颗隐藏在黑暗中的脆弱的灵魂。全世界只有他知道,他是需要保护的、很需要很需要。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他乐意承担这份职责,心之所向。但,人非圣贤,保护得久了,总有累的时候。暂时的喘息,影响不到感情的稳定。就是普通夫妻,也难免会有个砸碗对骂的时候,到慕容皝这里,一切就变得罪无可赦起来。

“因为孤是王。王是不可以理解这种感情的。”须臾,慕容皝冷静。后退两步,眼中又恢复了往昔拒人千里外的冷傲:“一旦理解,离死就不远了。”

大雪簌簌落下,两人白头。

“你可以有很多相好,很多兄弟,各个真心相待,做你的好兄长好攻君。孤是孤家寡人,孤只有过你一个。”愤懑难消,一杯薄酒,端到眼前:“若你和孤身份互换,孤大可比你还要深情。”

“不,陛下。”慕容翰勾唇:“我跟你一样。”

慕容皝稍怔,杯中酒洒出一点。

“在段部时,人人与我说话都夹枪带棒。我被段兰当街一脚踹出数丈开外,被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监视,就连榻上那点事也要公开。”

“在宇文部,我只能靠装疯苟活,吃过泥土,嚼过干草。被小孩扔着石头打赌,赌我在挨第几下时会有反应。我被他们的奴隶打骂过,也不得不跪在宇文逸豆归他们脚边求饶,甚至为圆住这个谎,在他们折磨徐琢时,我还得在旁边嬉笑鼓掌,最后一刀结果了他。”

慕容翰疲惫地闭了闭眼,再道:

“而辽东,所有人当我是叛徒、是疯子。我奴颜软骨、我罪该万死,只能当他们茶余饭后唾弃的对象或笑谈。我不知道我做的这些到底有没有用,可能还等不及我回来,就被谁冲出来一刀砍死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背着罪孽死掉。挖空心思机关算尽,到头来好大一场无用功。”

“所以……我的世界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盟友和爱人。时至今日依然如此,我的陛下。”

这些事情,现在不会有人知道,往后更不会有。天上地下,能知道的只有慕容皝。

他接过他手中那杯酒。

每往外说一个字,内心的释怀就多一分。仿佛过去那些日夜焚心的痛苦煎熬,随着这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尽数翻篇。

也确实如此。假如有爱,再大的痛,不算什么。

他献出全部了,连同死后的名声,毫无保留。

无色无味的酒水,顺口腔滑进咽喉。好冰好冰,五脏六腑都像在顷刻冻住。

他想起辽河边上一盏一盏依次飘浮的水灯,慕容皝小小的手蜷在自己掌心,脸上不耐,眉宇间眷恋写满。

他想起慕容皝为自己挡箭,血流如注,他只是用那只苍白的手掐住自己脖颈,威逼自己此后只能效忠他一个人。

他想起自己在柳城满身鲜血,背上叛徒之名,就是跳河也洗不清的罪孽,慕容皝送来的信中却没有丝毫质疑,只说,佛不济,他来济。

慕容皝这么一个胆小的人,在当时那种四面楚歌的情景下,居然信他至此,那份石破天尽的独一无二,他给过他了。

从很早起就给过。

慕容翰吸了下鼻子,明显感觉到空气变得潮湿。

身上有太多因没能及时处理而留下的旧患,每到这种天气,就很难捱。此时不例外,又在隐隐作痛。

不过,那不算什么。

人生最后一刻,他只想慕容皝。

院中红梅盛放,刺痛双目。风过檐角,好似金戈之声。

从宇文部回来的那段时间,是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候。虽然伤痕累累,也不复从前青春,但慕容皝带自己去温泉边,居然说得出自己身上每一道伤口的前因后果。

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得出的结论倒很简单:没办法,男人就是这种,可以为了榻上一刻欢愉奔波一生的动物。

奔波一生啊。

自己爱慕容皝吗?很爱。慕容皝爱自己吗?也是有的,并不全是利用。

一双桃花眼,得意地弯了一下。

去它的飞鸟尽良弓藏、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自己这辈子风流无数,最终为一人捧出真心,而那人也有过回应,也曾以真心相待。

这就够了!

很贱。但贱得轻狂贱得洒脱,不枉此生!

钻心的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慕容翰站不稳,眼看摔进雪里。

柔软温热的东西扶住了他,是慕容皝的怀抱。

喉头的腥甜大股大股涌出,他不知道在犟什么,又一股一股地咽回去,像在同自己较劲。

毒药很难让人立刻毙命,趁最后的时间,他很费力地抬手,专心致志控制住痉挛的掌心,同样环抱住他。

慕容皝的金发很耀眼,衣袍上的刺绣很精致,还是不要随便吐血把他弄脏——脑子已经转不动了,这是唯一的一点念头。

雪越下越大,落在脸上,颈窝,冰冰凉凉,像欢爱时对方的唇瓣,一次一次地贴合又离开。

点点猩红,滴落在落日熔金般的发上。是鼻血,或者眼里流出来的血。

曾经最最顾盼缱绻的深情眼眸,一眼便颠倒辽东众生,最终还是被血染得面目全非。

一滴一滴,花开无声。看不到的根茎再向下,渗透、蔓延,直到扎根进皮肉,直到刻入骨髓。

肩膀湿透了,热流不断,起先慕容皝以为他在哭,后面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血。

原来他已经喝了毒酒,在流血。

从来都是慕容翰抱着他,在他脆弱的时候安抚他,现在是唯一一次身份互换。

他抱着慕容翰,感受他的身体一点一点变冷,任由大雪覆盖两人。

被毒死是什么感觉?七窍流血肝肠寸断?慕容皝很没理由地冒出来一个念头:一报还一报,自己这么薄情寡义,未来会不会也被某个人毒死?

他是王,他不可以死得那么窝囊,绝对不可以。偏此时此刻,他居然觉得,这么被毒死也不是不能接受。

毒酒下肚,应当痛不欲生,偏偏靠在肩头的人好安静。他需要知道慕容翰此刻的感受,将来好早做打算,便贴着他耳朵,呢喃问:“疼吗?”

同一时刻,血泊里,慕容翰那双曾经看上去会永远意气风发的金眸,终于涣散。视线定格在一片虚无,五感顿失,徒劳吐出一句喑哑的低语:

“我爱你。”

雪,从细雪,变成大雪,又到暴雪。

慕容皝感到他全身的重量,陡然尽数压在自己身上,于是很顺其自然地,和他一道跪倒在雪地里。

没有放手。

他还是抱着他,下巴轻轻蹭着那段即将干枯的金发。

要确定对方死透了,尸体凉了,方可离开——这是他在战场上学会的,对待敌人的方式。他想,既然自己杀了慕容翰,那彼此也算敌人。多抱他一会,很正常。

这就是爱么?给他希望,给他绝望,看他苦海浮沉,看他骨肉尽碎血流成河如遭遇凌迟一场,看他从肝肠寸断到药石无医,最后彻底死在自己怀里。如此,终于得以长舒一口气,知道对方完完全全、连身体带这颗心,都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了。

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每个人的心都有两瓣,一瓣真心,一瓣野心。慕容皝发誓,会用自己全部的真心给他陪葬。

世间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不遗余力,来爱自己的人。

被自己亲手杀了。

死在了自己怀里。

*

白雪覆下,隔着衣衫,又被体温融化。慕容皝回去时浑身湿透。宫墙尽头直连苍穹,最后一道昏光乍然收束,从此之后,永堕黑暗。

兰阙一直在殿内等他,见状大惊,赶紧让人去准备热水。

慕容皝却挥手令所有人出去。

他灭掉全部蜡烛,徒留一根。极微弱极微弱的一点光,心中空了大块,怅然若失。

手中握着一张字条,慕容翰死前给的。

当年他羁留宇文部,在破庙中遇到一位老和尚。面对高僧点化,他笑嘻嘻道:“佛讲佛法,我也有我要恪守的道。两者没准相冲,还是算了吧。”

“什么道?”

“为攻之道。”

“什么?”高僧听不懂:“你写下来我看看。”

“……”

就着这一点点微芒,慕容皝轻轻把字条展开。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好像生怕自己看得太快,眨眼间就看完了对方疼痛而漫长的一生。

但,天不遂人愿。那个人,向来情深不寿的那个人,最后关头难得无情。因为字条真的很短很短,短到上面只有区区二十四个字。确实一眨眼就能看完:

“漆身吞炭,三九劫难。但为卿狂,至死无悔!

——如此方为,为攻之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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