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简行远带头，按着传讯符中的具体地点一路前行。不得不说，巍山县真的不缺有钱人。一路走过来，家家户户皆是红墙绿瓦，高楼大院。门前仆从洒扫落叶，街上行人相谈甚欢。就连简行远带着一大群人来都不显意外。真不愧是小场面天天见，大场面月月见的巍山县。县里死了人都极其淡定。
走了一会，似乎是终于忍不住。那位脾气火爆的弟子，怒气冲冲走到简行远面前，厉声道：“简师尊，那种人就是无赖，给多少钱都不会满足的。就应该一剑砍了他，省的他霍霍人。”
简行远呆愣一瞬，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茶馆里的店主。心道：这孩子脾气也太爱钻牛角尖了，这么久了还在想这个事。而且这话要是被齐杜陵听到一定会摘除你腰间玉佩，说你不是凌山峰的人。于是他手指轻点腰间玉佩道：“身上还挂着凌山峰的玉佩呢，你把人砍了，凌山峰这么多年的声誉怎么办？”
简行远这么多年被“声誉”二字牢牢困住，这确实是他第一时间的想法。
那人不服道：“那人强买强卖，赚黑心钱，几句话要那么多钱，贪得无厌。我若是把他杀了，刚好为民除害！别人只会夸我是凌山峰好儿郎。”
阿闵并不认同：“他好像没有强买强卖吧，不是我们找他要线索吗？好像没有把刀架在脖子上让我们必须给钱才能走吧，我们完全可以不要走人啊。”
那人一听，确实有道理，但还是接着道：“那....也太多钱了吧。”
确实非常多钱。简行远心道，那是我凌山峰累死累活当驴子的全部薪水！还没捂热呢，就像落叶一样飘走了。简直心在滴血好吗！下次再也不拿金叶子了，我要拿小金山！这样说不定能多捂一会。
不过心疼归心疼，简行远倒并没有觉得不值得。
他一本正经道：“就像阿闵所说，他并没有强买强卖，我们完全可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并且他是这个县所有仆从的茶水负责人。如果你真的把他杀了，你觉得他们会觉得你是英雄吗？”
他接着道：“能够花钱买到消息已经是很幸运的了。不是所有消息都能靠钱买来的。再说了，如果因为贪心就要被砍头，这未免有点.....”
白万里立刻不同意，嚷嚷道：“可这消息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啊？一点用都没有！”
简行远示意他们接着走，边走边道：“这可不一定，没有到具体的案发地，逐步了解真相之前任何信息都不要放过。当然，也不能完全相信求助人的一面之词，要综合多方考虑。”
落青玉道：“师尊是怀疑他们会隐瞒吗？”
拐过一个弯，简行远道：“不好说，只是我之前有遇到过。或许是有意无意漏掉什么导致我对所有信息都抱有怀疑的态度，等我们到了再一个个去验证。”
巍山县的路并不难走，可以说是格外好走。青石板铺就的宽敞且平坦的路，连接了大大小小几乎是所有门户。程家也并不难找，朱漆大门铜狮子就是。从外面看，雕栏玉砌，红墙绿瓦，两个铜狮子雕的凶神恶煞，倒不像是镇宅，活像是震慑恶鬼的凶兽，未进门便震慑三分。简行远心道：难怪家家户户都差不多布局，店主会说程家好找，门口放这么吓人的东西，不好找才怪！
凌云木刚准备走上台阶敲门却被白万里一把拦住：“等等等.....等我发个东西再进去。”
只见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把符箓。简行远不免觉得好笑：这孩子怎么像个道士一样随时随地掏出一叠符箓。符箓递到面前，简行远还未动手，白万里就紧急撤回，简行远疑道：“怎么？”
白万里从凌云木依次往后发头也不抬道：“简师尊用不着这东西。”
一人拿到手，仔细端详后道：“这我没见过，你新做的？干什么用的？”
百万里忙不迭道：“没错，昨晚熬了个大夜赶制出来的。求救符！”
那人道：“我不是在你那里存了钱，让你新出的符第一时间交到我手上吗？这次怎么研制出了没交到我手上？呃....还有就是.....这能干什么？”
白万里走到落青玉面前犹豫片刻，转头给了阿闵，回道：“金主金主，别生气嘛，就这一次。这个是我为了应对这次历练特意做的。你拿到手后上面会自动显示你的名字，有危险的时候就会飞回去找人报信，再附带地址。保证你重伤能活，死了能收尸。”
难怪不给简行远，如果简行远都要用上，那他们却反而是用不上了。
阿闵手拿符箓，冲着白万里道：“这和上次你给我的传讯符有什么区别吗？你怎么又没给我师弟？”
白万里：“差不多，但速度非常快。我试过了，一刻钟可以绕着凌山峰15圈。青玉....他是我好哥们，我不会害他的。但是，他每次离简师尊不超过三步，出了事他是最安全的那个，有简师尊在，还需要这个？”
众人被这话引过去看二人。果不其然落青玉与简行远几乎是手挨着手。众人皆叹：确实不需要！
白玉京拿到符后收回袖中，走上台阶，握住门上圆环，“咚咚咚”叩三声。未见有人开门。白万里重复着动作又是三声，依旧无人应答。她以耳贴门，沉吟半晌，十分肯定道：“没人。”
片刻后，凌云木：“这是.....”
话还没说完，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原来在开小差的部分弟子也被这声巨响惊得看向大门。白玉京一抬脚踹上门。“吱嘎吱嘎”门闩断裂，门开了。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她恍若未觉，信步走进大门。凌云木道：“师姐办事....效率非常高呢。我们.....我们也跟着进去吧。”
阿闵：“哇！太厉害了！等等我啊，师姐！”
落青玉离白万里最近，只听他用蚊子般的声音，义愤填膺道：“睁眼说瞎话！这明明是粗暴！”
“........”
门外金碧辉煌，门内别有洞天。断垣残壁，枯枝败叶，脱落的墙壁，纵横的杂草。门内门外仿佛两个世界。
白万里一进门：“哎呦，这真的是前几天发生的事吗？怎么感觉这房子荒了很久。”又像是想到什么，双手合十置于身前，声音略带颤抖道：“落.....落落青玉，你确定没有带错路？”
落青玉摊开地图，按着手指重新再走一遍，肯定道：“没错的，是这里。”
这....非常荒凉。
但简行远这么多年什么牛鬼蛇神都见过。他还记得之前处理过一起事件。那件事比之凌山峰一大堆骷髅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死在房中，发出臭味也没人敢进去，简行远理所应当成为第一个开门的。至今依旧记得，那人头被砍下，可以说是头身分离。身体坐在屋内正对门的椅子上，浑身都是干涸的血，怀里抱着个头。那头也正对着门。简行远一开门就和那双眼睛正对上，当时差点吓得一命呜呼，中道崩殂！
所以，现在这种场面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不过对于这些弟子来说确实够瘆人的。阿闵他倒是不担心，那孩子胆子大得很，早年没少和他一起下山，属于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了。这不，现在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跟在白玉京后面，一脸小迷妹地问东问西。
他倒是担心落青玉会害怕，毕竟很多次落青玉都靠在他身边，或者轻拍他的手似乎在寻求安慰。于是他转身准备寻找落青玉，却一回头就对上他的视线。非但没有任何惊惧之色，反而十分坦然道：“怎么了么师尊？”
也是！见过了那么多骷髅人这种也算是小场面了。
正在此时，一人突然惊道：“这里有人！”
简行远一颗心登时就提起来了。原因无他，这么多年经验总结：这种情况下出现的人往往要比鬼更恐怖！
众人闻声望去。堂屋的门大开，内直中通，上方摆着两个木制椅子，四方木桌横梗在中央。此时，桌子、椅子摆放的歪七扭八，后墙开了一扇门。门外是又一个院子。
这布局....还是头一回见。
非常有经验的简行远三步做两步飞奔到最前面，落青玉紧跟其后。
院子不大，四面环墙。植被不多，唯一棵橙子树。只要是玉溪峰的人就不会不认识，因为这和玉溪峰上的那棵橙子树如出一辙。橙子树边上有口井，大概就是那口淹死丫鬟的井。久不使用，藤曼长满井口。井边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看着衣着大概是这家的奴仆一类的。正背对着众人手拿扫帚，清扫井边落叶。
凌云木对着那人道：“那个....老伯....能告诉我们这家的主人在哪里吗？我们是受他委托来的。”
恍若未闻，他手中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在清扫落叶。
落青玉道：“他会不会听不到啊。刚刚动静很大也没有听到。这些大户人家时有收聋人做奴仆的，这样主人家有什么事也不会向外面说。但一般这样的人都是放在院内，很少会有放在外面洒扫。除非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凌云木走上前，轻拍他的肩。那老奴这才回过身。但.....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他面庞瘦削，颧骨突出，浅色瞳孔的眼睛嵌在眼眶里，幽黄的皮肤布满褶皱。外观上看起来没什么不对，但简行远依旧直觉不对。
很显然，有这种想法的不止简行远一人。落青玉和白玉京二人几乎是同时十分警惕地握上了剑柄。
凌云木却毫无防备和他比比划划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那人随着凌云木的比划时而点头，时而犹疑，时而“哦哦啊啊”回答着什么，或是也以手势回。原来，也不会说话。
片刻后凌云木对着大家道：“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吗？我可以充当翻译。”
阿闵奇道：“你怎么和他沟通的？”
凌云木道：“我家也有很多这样的奴仆，他们一般会教几个特定的手势代表特定的人和事。我在家里闲着没事也跟着学了几个。刚刚试了下，一些简单的可以交流。”
简行远闻之甚慰，论学一项技能的重要性！
一人道：“你问他家主在哪里？”
凌云木弯下身子与他平视，比划完后，那人摇了摇头。
众人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阿闵道：“没有家主？......这房子空了多久？”
一通比划。
凌云木惊愕万分，似乎是不相信，又重新比划了一通。得到的却是相同的手势，道：“四十年。”
什么！简行远心道：比我在这个世界时间都长？！甚至比橙子叔还大！简行远推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房子的原主还在的话，甚至可以做橙子叔的爷爷了！
一人立刻道：“这房子虽然年久失修，少了活人味，但绝对不可能是四十年。”
一人接着道：“对啊，五十年没人住都快成一片废墟了吧。但这间房子里的椅子，桌子只是积点灰，样子还是完完整整的。四十年？我猜最多不超过一年。”
众人纷纷表示认同。也确实如此，这间房子只不过是杂草多了点，无论是屋舍、大门、家具都没有任何问题。简行远猜测甚至一年都没有，最多半年。
落青玉贴着简行远耳边，握着守望的手隐隐泛白，似乎随时待发：“师尊，那只能是这个人有问题了。”
不错，简行远也十分怀疑。
白玉京上前一步，腰间的银铮露出一点剑芒，道：“那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
银铮作为上古名剑，可与简行远的守妄相媲美。剑芒过盛，十分晃眼，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包括那位老奴。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只见他缓缓转身，混沌的眼球一眨不眨地盯着白玉京。
那老奴突然上前几步，白玉京手握剑柄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抽出剑身。却见他走到三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随后伸出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
简行远见状立刻道：“拦住他！别.....”
可那人动作太快，几乎是覆上脖子的瞬间就把脖子掐断。鲜血立刻喷涌而出，洒了满天满地。头身分离后，身体僵直跪地。那颗怒目圆瞪的头颅在地上滚动几圈后，赫然停住。直挺挺地看着一众人。
简行远目瞪口呆，这才补全了那句：“.....让他死了。”
不管了，以后日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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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巍山险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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